“是的。所以,你要活下去,好好等着嘉宝。如果你现在死了,我们可没有更多的血救你。”
“谁说我要死了!”我撇撇嘴,“你替我好好照顾嘉宝。我会回来找她的,我答应她的我一定做到。”时间匆匆滑过,将近十四年的岁月消失在成长的记忆里。许多人相信,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最深的爱恨都会在时间洗刷下化为乌有。然而,他们错了,真正的爱是不会消失的,反而像沉酿的酒,愈久愈浓烈。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从那天离开林子之后,我就再也没回过那里。爸妈欣喜的发现,他们的儿子爱学习了,简直是在疯狂地读书。除了每天的锻炼,我几乎就是泡在书堆里,我要好好学习,长大了我要赚足够的钱买下那片林子,因为我知道嘉宝和萨玛那样的精灵是永远都不能离开那片林子的。我考上了最好的初中,考上了最好的高中,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现在的我,在远离家乡万里之遥的异地上学,一年前组建了自己的公司,虽然还没毕业,不过在毕业后两年内,应该可以有钱买下那片林子——那是我可以见到嘉宝的日子。
“快四年没回家了,不知道家乡变成什么样了。”我踢着路边的石子,在心里苦思。
一回到宿舍,我就倒进床里,为了考察那个项目,我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黑暗!上面下面左面右面都是黑黑的一片,我像是漂浮在黑暗里。
“素达——”一个甜美的声音在虚无中呼唤。
“谁?谁在哪儿?”我看向四周,仍旧只有一片漆黑。
“素达——”几千道光线从飘渺的千里之遥射过来,在我的眼前凝成一个人型。
一个很美的少女,海浪似的黑色长发、白皙的皮肤、大大的黑宝石似的眼睛、嘴唇红得像珊瑚珠似的。她穿着的白色长裙,在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中飞扬飘舞。
“素达!”
“嘉宝!”是的,我知道她是嘉宝,即使已经十四年未见,即使她长大了。
“素达!”她啜泣着、颤抖着,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晶莹的眼眸中滚落下来。
“嘉宝!”我们距离有一米远,我向前迈一步,她却像被什么推动一样,无声无息的向后滑动了一步。
“我,我~好想你——好想你——你快来找我啊——”她哭得花枝乱颤。
“我,我也想你。可是,萨玛说过我16年以后才能看见你,”我又向前迈了一步,嘉宝又向后滑动,我触不到她。
“我明白,我知道。可我,我就是想你啊!我,我想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什么?!”我冲过去一把抱住她,她却在我的怀里化为几十道飞逸而出的光线。
“素达,素达,我想你,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不要和你分开——”嘉宝的声音在无际的黑暗中回荡着。
“嘉宝——”我狂喊,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
“是梦?不,不——”我抓起电话订机票。
***
十四年是不短的时间,家乡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静谧的城镇。经济的迅速发展带动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城市的不断扩张。四年没回家,原来我所居住的市郊早已变成市中心的一部分了。当年那个小区的住户也早已不知去向,听爸妈说嘉宝的妈妈在嘉宝离去不久就失踪了。下了飞机,我没有回另一个方向的新家,而是直奔那片林子,嘉宝为什么哭,为什么哭的那么厉害,到底发生什么了?
触目所见是一栋栋的高级别墅,几个绿色保安跑过来拦住我——
“这里不许进!”一个保安叫道。
“我是来看房的。”我说道。
那个保安斜瞥着我的廉价衬衣和破牛仔裤,轻笑着说:“你买得起吗?”
“呵,多少钱一幢?”
“起价200万。”
“200万?不贵呀。”我笑着,轻蔑的看着他。大概是被我笑毛了,他们几个让到了一边。走进别墅区,我努力地辨认着方向:这里应该是张咖喱家,这里原来是刘瘦儿家。林子,树林在哪儿呢?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是工地独有的噪音。是林子的方向!!我紧跑几步,转过一栋楼,一个巨大的工地呈现在我的面前——树林?哪还有什么树林,这里只有一片荒芜的工地和笨重的吊车起重机!
“怎么?!怎么!?”我愣在那里,不知不觉跪在地上。
“所有的树都刨完了?”一个监工模样的人在旁边说道。
“今天刚砍完最后一棵!”
“树!树!你们把树怎么了?!”我跑过去攥住那个监工的领子大叫。
“疯子!疯子!神经病!”监工尖着嗓子叫起来,几个工人跑过来把我拉开、狠狠地推倒在地。
“嘉宝!萨玛!他们不能离开林子……他们……没有了树,他们怎么办~嘉宝、萨玛。你们在哪里?!”我不可抑制地大哭起来,多年以来第一次让眼泪恣意流淌。
“叫保安把他拖出去!”监工的话音一落,几个人走上来抓住我的衣袖、裤子。
“不~”我已经丧失理智了,心里只是痛、只有痛~~我的手在新挖过的土地里死命地抓着、挣扎着,最后还是被耳朵贴地扔出了别墅区。
好疼!我伸手一摸,硌在身下的是一大块暴露的根茎,上面还挂着褐色的泥土,显然刚挖出来不久,它还活着!
我把手放在它上面,早在8年前,我就能和树木对话了,只是我不常这么做,因为在城市里只能听到树木的伤心、哀鸣。
“你知道嘉宝和萨玛去什么地方了吗?”
没有回答,没有怨恨,没有痛苦,只有死亡前的平静。
“你知道他们去什么地方了吗?我,我是素达!”
我感觉到它开始挣扎,努力要吐出几个字来。
“嘉宝在哪里?萨玛在那里?”我大喊,眼泪洒在干枯的树根上。
“萨玛……嘉宝……他……他们……都——”它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他们?!”我问道,手心里忽的一片冰凉,它死了!
我心如死灰……
***
几天后,人们传说工地旁有个白痴在一个树根前坐了一天一夜,这个白痴就是我。
我不相信萨玛、嘉宝死了。是的,我不相信,我也无法相信。我答应过嘉宝不和她分离,我答应过她上天庭下地府也要找到她,我要履行我的诺言。
我毕业后就开始旅行,走过一个个城市,阅读每棵树的辛酸,向它们打听嘉宝和萨玛;我种下一棵棵树,只有自己种的树才能逾越千里向自己发送消息,我托爱树的人帮我照顾它们……
每个城市的报纸上都刊登了一个爱摸树的怪人的故事。我会背着行囊,一直走下去、找下去,找下去、走下去——一直到死,如果死后还有意识,那做个孤魂野鬼我也会找下去:我决不放弃她,她也决不会放弃我,我的嘉宝在前面等着我……
直到十月四号中午,大批精灵才跑来将我和花梵救出。花梵的父亲花渊王花挚虽然活了近千年,却仍然保持中年人的样子。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花挚早在议事厅开会时就怀疑一切都是他堂弟搞的鬼,他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使其阴谋完全暴露出来而已,当然,他也顺便利用这个机会来考验一下花梵的能力。第二天,花挚就把叛逆收买的那个做假证的妖精活捉,彻底洗刷了花梵的嫌疑。花渊王唯一没料到的是叛逆者竟然用铰马来对付花梵,不过即使我没出现,花渊王也会自己现身救儿子的。
为了表达对我的感谢,花渊精灵招待我在花渊玩了两天,我的生日总算没以悲惨收场。不过,话说回来,这个16岁的生日确实很特别。十一长假结束了,再次回到学校上课,除了楚一他们发现我身上的封印又少了一道以外,一切似乎都回到正轨。
中午草草填饱肚子,开学前我答应老爸要好好学习,努力不重蹈初中三年的覆辙,所以一吃完饭我就跑到教室看书,呵,每次开始时我都是很用心的,就是不知道这次能坚持多久~尽力!尽全力!中午一点左右,教学楼走廊上空无一人,各班教室里也几乎没有人,阳光穿透玻璃照进走廊,留下被窗棂分割的明亮的影,整个教学楼沉浸在静谧的初秋光景中,温暖而安详。上到三层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吸引住我的视线,是一个8岁左右的男孩,站在我们教室门外,盯着高一G班的牌子出神。
“小朋友,你来找人吗?”我走上前,蹲下来,来回摸着他的头问道。
小男孩很拽地瞪我一眼,向后退了一步,躲开我的触摸,甚至抬手用力蹭蹭自己的头发,好像我的手多么不干净似的。
看到他这张脸,我就想到林赫,可恶,而且这小孩长得唇红齿白、眼睛大大的,一副大家都来欺负我吧的样子,嘿嘿…… “年纪小小,摆这么张臭脸很不好看啦!”我奸笑道。
“你想干什么?”小男孩上下扫了我一眼,满脸戒备。
“要经常笑才像祖国的花朵嘛!”我伸出两手扯住小男孩的两边脸蛋向上一拉,“对啦,就是要保持这种笑容啊!”我是教小孩怎么笑,我可没残害祖国幼苗哦~
小鬼头被我拉得躲也躲不开,也没办法张嘴骂我,只能睁着小狼一样的眼睛死瞪我。
呵呵,这种表情好可爱啊——
一分钟后,小男孩终于挣脱我的挟制,边向后退边吼道,“卫笑,你给我记住!”
哈哈哈,好可爱!我忍不住仰天大笑,笑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翻腾,异常得清晰响亮。
下午最后一节课刚结束,教室门外就传来一阵骚动,我抬头一看,竟然是花梵!
“卫笑、颜卿玉,”花梵微笑道,“副校长有请!”
“副校长?什么事?”上高中以来我还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怎么会有劳副校长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