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远山城时,对两人的一夜未归,商头并无盘问,只是见又多了四人,免不了又是一阵唠叨。
木卿君连忙上前付了些路钱,再将身后的几人介绍了一番,提到章博渊时特意又强调了几句。商头听完之后,脸上立刻有了笑意,嘴上谦让着:“能够和陆上闻名的章大人同路,真是三生有幸,有请,有请。”只是那路钱已经揣进了皮兜里,并无意再送回来。
得了人家钱财,商头也是热情了不少,对着这几个并不想熟的人,好一番招呼,先不论一路之上,山水煮茶,香丁冲泡,也不说空车相让,马前马后,让若儿看着就是暗骂了几句。
远山之后又有花溪,这时马车已经是在了瞭苍和玉阙的国境边上,只是这花溪城还真有些不同之处,只因这城又为半边儿城,北边在了玉阙,南边在了瞭苍,这过城又成了越国境,正是两边分而治之。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规矩,这连着城门都是分了两拨子的人来管,进门时还是玉阙的兵卫,出门时就换了瞭苍的兵士。按理说这样的城该是争端不断,这事实上,却恰恰相反,这城存世过千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分城而治的缘故,也不是咱这些平头百姓该讨论的,我们此行到此,就该好好赏玩一番,花溪城的民俗和饮食跟外头可大不一样。”坐在了车前的商头未到花溪城之前口中就是一阵大肆夸赞,直将后头一车的人心里也是说得直痒痒。
原本黄土铺设的古朴道路离了山脚,渐走渐变,先是泥路成了鹅卵细石路,再是两边老林古木成了新绿新簇,翠意扑面,芳菲灌鼻,不知名的路花野草铺洒满地。
在玉阙的其他地方这时该是秋末初冬,叶落寒瑟,而这瞭苍的国境内还是春意不减,暑意未满,章博渊这时在旁问着商头,这花溪的典故由来,聊得好不投契。
若儿在旁看得也是佩服,这两人才认识了一会儿,却可以处得如此熟络,商头见她满脸疑惑,就见商头嘴上又是一阵夸赞。
看着若儿满脸的轻蔑,似是说他假意奉承,商头不解道:你们难道未曾听说过,这当世文采风流该数玉阕的章博士,他的文章就是在了大陆上也是赫赫有名,你们可是请了尊金菩萨。”
若儿心里了解的文采风流人物,也着实没几个,嘴里就不好搭话了,心里又忍不住想,这人和文九章比起来,也不知谁更有学问些。
想到这里,若儿突觉得有些好笑,九章师父这时候只怕又是接到了一批新的童生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正是冰原纳新的时节。想到这里,才发现自己离开冰原已经有了些时日,心底不禁有些想念五十几人和几名师长。
章博渊很是客气的说道:“此次章某外出,也是为私不为公,还得多谢几位的顺手捎带。”商头连忙允诺着,又说起了前头的花溪城来。
见了两边春色渐浓,木卿君脸上也是多了分喜色,在旁说道“博渊,你可是记得,我们小时候也是来过这的,只是那时候我们年龄还小,也只能喝的一般的茶水,这花溪的酒酿很是出名。”
章博渊听后,并未生出多少神往之心,只是淡淡说到:“这么多年前的事了,还真是有些不记得了。”
傲世这才忆起,木、章两人祖籍正是瞭苍,这趟看来,该是趟归乡之旅了。木卿君听了这不咸不淡的一句回话,心里暗想自己这个弟弟,还真是有些冷情了兄长,只得拉上融复海泛起了嘀咕。
商头听到酒酿,也来了兴致,说到花溪的第一名产。原来这花溪之城,城中酒楼无数,又因四季如春,雨水清澈,城中人最喜欢以花入酒。
此处的最有名的花溪酒水更只用当地的一条溪水酿造而成,说来也奇,那花溪之水酿造的酒水冬日无需炉暖,入口暖融,夏日勿用冰镇,阴凉沁心,实属天下一绝。
此撑更妙的是不是酒美,而是这里花团紧簇,各种花类在了这里都是齐全,赏花赏酒…说道这时,他还刻意买起了关子,说道:“花溪有三美,酒美,花美…。”
若儿心里好奇,追问到:“还有什么?”
那边的木卿君接口说:“人更美,这一代是山水灵地,养育出来的女子也是钟流毓秀,酿酒女子皓齿明眸,个个都是清秀佳人。”
这满车的男子都是笑了起来,就连傲世也跟着笑着,若儿心里也是不悦,嘴里嚷着天热,随手卷起车帘,这时花风入车厢,直熏得一车人未曾饮酒而心先醉。
入城之处,果然见到的是玉阙的城卫,听说是过境的商队,那巡检的城卫也只是简单的查了一番,几人就被放行,就见了前头果然是镶红黄旗,酒字飘飘。
这里的酒楼和若儿见过的任何一城的都有些不同,每处楼牌木刻,都是雕着一种花纹,若儿看了,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先前的花月谷。
商头也是来了无数次了,随口就可以认出这每种雕花的作用:“每处的酒楼上各是刻了一花,除了寻常的装饰,也是为了和客人言明,此楼最这种花酒,所以这里正是在陈苍大陆都小有名气的花酒一条街。”
他手中只是顺手指去,哪知里头,立刻迎出了一名酒家娘子。这南方之地,暑气终年不散,这酒娘穿得更凉人眼目,只见她肩是半露,衣是半敞,短褂藤鞋,和着爽朗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喊着:“这边的大官人,那边的小娘子,可是要进来喝上一杯,我们菊楼新近采了北地上好的秋菊,这会儿入口正是解暑。”
那边的梅楼里又是出来一女子,她也不甘示弱,说道:“菊地,你这可是不厚道了,你们菊楼的酒入口软绵绵,很是无力,今年又专门用了偏远的北地菊花,这价格就比其他楼贵了好几个子币,你这可是讹人宰客?”
这菊地也是不甘示弱,回嘴道:“你这分明眼红,本地气候燥热,哪能开得出上好的菊花,也只有北方的菊才是花大瓣密,更合适些。”
一旁的若儿听了,在旁笑言:“这位姐姐,这话就不对了,酒菊和一般的赏菊不同,要花小瓣细才是容易入酒,我刚才一路行来,见这旁边的野菊长得甚好,你只需用寻常的小菊捣汁混入了酒里,若是女客就添些冰糖,若是男客,就添些丹参,在了这样的气候里,很是爽口解秋燥。”
那名酒家女子一听,眼中闪过阵惊色,脸上却好不变色。她暗眼再看说话的少女,见她手前正指着洒落在花坛旁的野金菊,心里将这少女的模样记了下来。
木卿君听了大赞:“这芳菲坞的人果然是只见花色,就是其用啊。”
秋膘听了之后,跟着一愣,这小丫头是芳菲坞的人。他的心里顿时多了焦虑,也不知傅瑶是否知道。他再看见若儿脸上闪过一丝怯意,很是不好意思地看了自己一眼,还真是有几分做错了事的讨饶小女儿摸样,他心底一软,心底叹道:“也是多年前的事了,说来也不会如此凑巧。”
这一路走下去,商头都是从各家酒楼前停顿一会,却绝不入内,这样的酒楼招呼更是屡见不鲜,可见这里的民风很是热情。
等到众人赏花赏人看得一阵子口干舌燥时,商头才有些得意的说道:“今日我做东,就去百花楼饮酒。”
话音才落,还真在一家楼前停了下来,这楼楼高三层,雕花梁木,并无专门突出哪样鲜花装饰,这厅堂里头也是宽敞明净,好一处清幽之地。
百花楼和其他几处都是不同,其他地方都是卖的专酿,而这里则是云集了各处的花酒,一种种的品来,味道都有些不同,客人可以选择一种自己最是合适的口味,慢慢饮上一日。
这时楼里跑堂却步带几人在厅堂里坐下,而是穿堂引巷,往里头的回廊院落走去,众人眼前顿时一亮,这酒竟然是在了这里喝,百花楼中,最时兴的正是露天饮酒。
若儿是木元之体,平日近了花木,就觉心情愉悦,先前因为被说出了芳菲坞的事情,她害怕秋膘存了什么想法,这时看他却是关注着四边的环境,脸上更是笑意不断,心里才搁下了些。
庭院深处,果然是洞天之地。
白色樱木遍地而植,红白粉樱怒放满枝,人在树间走,又如在花中梭,已分不清是否还在人间。
喝酒之处,正是青绿底下坐。一张草芯席子,日头被遮在了树下,几人眼前则摆放着张朱木小桌,上头搁着盏炭炉和冰匣。
这院里四周安放了石灯,若儿几人才刚坐下,稍一抬头,石灯孔中,也是雕刻成了六角花瓣孔,原本单调的石灯,多了这些孔洞,人抬眼看去,如同孔里生花,也不知是花在窥人,还是人在探花。
这时两旁一阵风动,吹起了无数的飞粉花瓣,绑在了树木上的铃铛沙沙作响,这样的情景,让了若儿心底生了无数柔意。
傲世在了后头看着,忽见若儿闭上了眼,只见红缨带着春叶阵阵落下,点在了若儿的额尖眉头,她也不拍去,只是倚靠在旁的樱木上,人如同痴了一般。
傲世嘴边不自觉带上了笑意,这丫头,总是这般没有点女子的样子,这时若是换做了百里焰漪,只怕是端坐在地,不容有半点东西落在自己身上,脏了自己的衣服,乱了自己的容貌。
他抬起手来,将她发间的几点粉绿相间取了下来,叶和花还是在了他俩四处飘舞着,这花楼之中,就如离世的净土一般。
那商头见人都已经坐定,就唤人上来,他这人很是考究,要品就要最好的。这花溪城中,以百花楼的酒最特别,这饮酒的方式,也是一绝,名为野点。
花酒喝一般的米酒不同,取得就是纯天然的香花,且不能长久储存,在了这样的野外品来风味就是最好。
至于这席间的一些热碳和冰块则是各有不同用处,很快,席间就上来了一个酒娘。这里的酒娘和外头的也是不同,穿的很是正经,她才是上来,行了个礼,然后说道,“几位客人是要些什么,是要冰酒还是暖酒。”
原来这同时花酒,也都是有着各自的讲究,比如说着菊酒,酒性偏寒,平日多喝就是伤身,但是有些却相反,还是要冰镇着喝,才能去了花中的火气。
酒娘就照着商头的吩咐端上了酒。这酒也只是小杯小盏,每人都只够试了一口,如是喜欢那种口味,那可以上大些分量的酒杯。
几人品过之后,都是回味着,这时一旁的若儿则是有些奇怪,拉了那位酒娘问道:“这位姐姐,这花溪城最有名的不就是花溪酒么,怎么不见你给我们送上来。”
酒娘脸上多了丝惶恐,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