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新娘子到家。
三娃兴奋地一宿没睡着,大娘让他去新房睡一晚上,看到满屋子的新家具和花被子,三娃哪敢睡,不一会仍然跑回到南院?的屋子里睡,睡着的八蛋醒了纳闷三娃怎么不舍得离开这狗窝,三娃懒得理他,但是却无法睡着。明天开始就搬到新房里去了,还真不舍得这个地方,三娃点着煤油灯在屋子里照来照去,又端着灯到了院子里,外面没有风,黑咕隆咚的夜晚,只听到村西头的狗叫声,素素姐住过的屋子成了装满牲口饲料的杂屋子。
“哞”一个低沉的叫声从前院传过来,是大黄的声音,三娃用手罩着煤油灯的火焰,从大门穿到前院,院子里静悄悄的,能听到西厢房阿福的磨牙声和小阳春的呼噜。三娃蹑手蹑脚的走进了牛棚里,大黄好像知道三娃的到来,迎着灯光看过来,看到三娃?时,眼睛竟然泛出了泪光,三娃把煤油灯放在牛槽上面,用手揽住了大黄的脖子。
“大黄,我明天要娶媳妇了,你也为我高兴吧?”
“等我娶了媳妇,仍然会给你割草喂你,别担心啊。”?
?那黄牛好似懂事一般,用牛头蹭了蹭三娃的脸,痒痒的,心里暖暖的。
回到南院,本想回到屋里,三娃却突然想起了?栓柱,要是栓柱还在有多好啊,明天娶亲的话栓柱一定很高兴。三娃隐约之中觉得栓柱叮嘱过自己什么似得,对了,地窖里。想到这里,三娃端着煤油灯,沿着墙根向里走,走到了那口废弃的地瓜窖洞口,把堆放的烂木头一根根从洞口搬开,自己端着油灯踏着地窖墙壁上的脚窝向下走,蜘蛛网不时地沾到三娃的脸上,黑咕隆咚的地窖里散发着寒气,可是三娃却一点也没感到害怕。
灯光把地窖照的铮亮,很久没有放东西的缘故,地窖里有些潮气。三娃端着油灯仔细查看着地面与墙壁之间的缝隙,他从来没有自己下过地窖,但是此时他却清楚地记起来,栓柱临走是说的话,终于,他看到了有个松软的地方,用手一拔,有个油皮纸包的布袋子露了出来,由于年份已久,油皮纸一拨拉竟然碎了,流出了确实哗啦啦的铜钱,三娃高兴的差点叫出声来,连忙把那布袋子?塞到怀里,又悄悄地从地窖里爬了出来。
鸡叫的声音传了过来,“咚咚”的敲门声传来,八蛋破天荒的从炕上爬起来去开门。
?婶子和小树娘早早过来,抱着新郎官的新衣服。小树娘没客气的冲着还在睡觉的正屋里喊了几句。
“你两口子抓紧起来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们做长辈的可要长脸啊。”小树娘没好气的说。
“马上起来了,马上。快点,快点,邻居都来了。”何柳木的声音?冲着阿福娘喊。
婶子让三娃把脸洗干净,把新衣服让三娃换新郎服上。
人靠衣服马靠鞍,穿上新衣服的三娃立马变了样子,黑鞋白袜,肥裤子上身批灰马褂?,最好看的是那宽沿黑帽子,帽子边上别一红花,这身衣服穿在身上,远远地就能分辨出新郎官,三娃也觉得精神了许多,一夜没睡反倒没有一点困意。
?何柳森和卢村长前几天也商议好,人家周家村的亲戚大方,咱们狮子庙娶亲也不能太小气,迎亲的场面也要气派。何柳森专门到乡里去清了鼓乐班子,卢家义把村里的几个小伙子安排好了分工,何柳木也主动掏粮食把村里有驴的人家叫来,连同自家的驴车凑了四辆车,一辆车拉鼓乐队,一辆车拉彩礼,一辆车上拉花轿,一辆车空着拉送女儿的亲戚,新郎官骑驴跟在队伍中。
一切收拾停当,天还未蒙蒙亮便浩浩荡荡的去迎娶新媳妇。
周家村早已准备好,?唐家人更懂事理,热情的招待迎亲的人,早早的让新娘子上路了。看那新年子,身材适中,不胖不瘦,身着红色彩绣衣裤,红布盖头看不到长相,两个着淡蓝衣装的女娃子搀扶在左右,走路却不紧不慢,婀娜多姿。
来迎亲的三娃呆站在那里,在众人的哄笑中才回过神来,按照家义叔所教,冲着新娘子鞠了三个躬,邀请新娘子上轿。
唢呐声声,鞭炮齐鸣,车轮在欢笑中转动,三娃乐的闭不上嘴巴,骑在驴身上,一路上看着那大花轿里的新媳妇。想象着她的模样,感觉这路好远。
迎亲的几个辈分低的小伙子多次靠近大花轿,被守护在两旁的陪嫁女给赶了回来,只好一路上对两个陪嫁的女人开着玩笑。幕后的指使是坐在第二辆车上装模作样的小树,小树和三娃是平辈,是大伯哥,村里的风俗是结婚三天内不分辈分可以闹新娘,但是终究不如晚辈们放得开,小树心里痒痒的狠,几次下车都被正襟危坐的牢靠骂了回来,于是在背后指使那几个晚辈去逗新娘。?
不到中午时分就回到了狮子庙村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尤其那吹唢呐的牛二,把腮帮子鼓圆了拼命的吹,从村西头的狮子庙直接吹到了村东头的老东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