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雌雄双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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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两个美女(1)

过了城隍庙,就是美丽的江东路了。如果是晚上,江东绿地到处游荡着纳凉的市民。而现在,满目葱茏里,连只鸟都没有。路上行人稀少,张开看到从身旁呼啸而过的汽车,就想:操,我什么时候也能买一辆开开?张开在上大学期间就考到了驾照,可长期没摸方向盘,现在连开车的感觉都想像不出来了。

一个骑电瓶车的女人从后面超过了张开,一辆白色本田从前面驶来,张开没看到两车有接触的情况,电瓶车就倒下了,骑车的女人当然也倒下了。张开看到本田嘎然急刹,电瓶车咚的一声,被撞得弹了回来,压在了女人身上。张开闪躲不及,赶紧扔了自行车,跳到一旁。

他看到两个女人。一个在地上,脸被太阳帽遮得严严实实,长发散乱地铺开着,有红色的液体流淌在滚烫的路面。一个在本田车里,脸色煞白。张开拉开地上女人的帽子,看到的是一张惊艳的脸,煞白,布满汗珠,眼闭着,昏迷过去了。试试鼻子,进出的气还比较正常。张开准备掏手机报警时,才发现已经到了地上。捡起一看,坏了。本田中的女人这时已经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女人的脸比昏迷的那位更苍白,也似乎更美丽。

电话。张开伸出手。女人把小巧的手机递给他。张开拨110,咿里哇啦了一通。然后,张开指着不能动的女人对能动的女人说:我先打的送这位到医院。你在这儿等警察。女人点着头,和张开一起把昏迷的女人抱上了一辆珍珠黄的出租车。张开便抱着美丽的女人向附近的江山市中医院而去。

张开觉得路上的时间太短了。他抱着女人,还有闲心将她细细地欣赏了一通。这是个漂亮的女人,瓜子脸,细眉,肌肤滑嫩白皙,起伏的胸部饱满。女人的半个身子软软地靠在张开的怀里,在汽车强劲的空调里,张开感到了燥热。这可不是太阳底下的燥热。进了急诊室,便没了张开的事了。张开已经从女人的小包里找到了手机,从手机电话薄里找到了她家里的电话,她的父母已经在急匆匆赶往医院的路上了。张开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发呆的时候,本田车的主人几乎和昏迷者的父母同时来到了医院。当然,来的还有个警察,是找张开做笔录的。

在中医院一个凉爽的小会议室里,张开做好了笔录,也终于搞清了当事人的芳名。开着本田的林灵,一家国有银行的职员。已经醒来的邢妍,就是中医院旁江东小学的老师。医生说:就是腿破了点皮,没什么问题。至于昏迷,那是她中暑了。在病房里,正在挂水的邢妍脸色还还苍白。她和父母一起反复感谢张开。她还反复对林灵说对不起。她说:当时我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没把你的车碰坏吧?

林灵笑了:那有你这样的人?人家都是一个劲地推卸责任啊,要赔偿啊,你倒好。我的车没事,反正有保险公司买单。你的电瓶车可能没用了,我赔你一辆吧。

林灵回头对张开说:你的手机摔坏了吧?张开也笑了:没事,在大学用了4年,可以退休了。林灵手一摆:明天我送你一个新的。第二天的上午,张开反正没事,但是他没想到,银行并不休息的林灵居然也有空。林灵电话打到他家里,劈头就说:张开快过来啊,我在中央路的名典咖啡,等你喝咖啡。

张开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有一分钟,才恍然想起是昨天的那个开本田的漂亮女孩。和美女喝咖啡,这是张开喜欢的事情。所以他毫不犹豫答应了,蹬起破自行车,穿过江东路,直奔名典咖啡。

经过昨天出事地点时,张开仔细看了一下,没有邢妍的血迹,没有一点痕迹了。张开想:生活中总是有很多意外发生,我们的生活也就被意外地改变了。在名典咖啡优雅的小包厢里,流淌着优雅的音乐,同样优雅的林灵笑着等待张开的到来。张开笑笑,抿了口香浓的咖啡。在感到凉爽的同时,张开感到一股暖流在心里跃动。他的眼前浮现起大学女友李子丽的面容,他一时无法判断眼前的这个女人和李子丽到底哪个更美丽和优雅。

李子丽是安徽合肥人,江宁师大外语学院英语系的,和张开大二的时候谈恋爱,粘糊到大四上半学期,张开忙着做毕业论文,李子丽忙着考研,闹了些误会,生了点小气,两人的关系就渐渐淡了些。最后张开回老家江山市的时候,李子丽都没来送他。李子丽如愿考上了北京外国语学院的研究生,人生的道路一下子有了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滚回江山市的张开的人生空间将如何展开呢?张开想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开始腿软,不知道该迈左腿还是右腿。

江宁师范大学文学院的高材生能在江山市里找到一个怎样的岗位?张开不知道。据可靠的信息,现在学校里教师满员,要招聘语文教师的好象不多。张开的父母虽然也是教师,不过一个在幼儿园,一个在很小的小学,指望他们给张开找工作,非常困难。张开的母亲金兰老师前两天居然这样提议:我们幼儿园没有男老师,园长很想有高学历的男老师来,实在不行,你就上我们园吧。

张开当时就笑了:好啊。不过他随后就说:让我到幼儿园读书可以,当老师就免了吧。张开照镜子的时候对自己说:你小子一表人才,才气横溢,还担心找不到合适的职位?自信的同时,张开还是觉得腿软。

现在,张开喝着咖啡,以一种非常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认真地欣赏着面前的漂亮女孩。他想,和这样的女孩喝咖啡嘛,既能解渴,又能提神;和这样的女孩上床一定是件赏心乐事;和这样的女孩结婚,也不是件坏事;和这样的女孩离婚,一定就像丢了钱包一样心疼。

林灵从沙发上拎过一个纸袋,说:看看,摩托罗拉的,式样喜欢吗?卡我也替你装了张,是我以前用的。你那南京的卡就别用了。

张开也就不推辞了,道了声谢,拆了包装,开了手机。彩屏,可拍照。张开当即就对着林灵拍了一张。张开说:等我拿了工资还你。

林灵嗔怪道:说好了赔你的,看不起我啊?让我一辈子欠你啊!张开回味着林灵的话,意味深长地笑了,说:好啊,就让你一辈子欠我,让我做你的债主。美的你。林灵说,要做债主也是我。

林灵问起了张开的工作。张开摇头了:还没定呢。公务员招考,还要等下半年,也不知道能否考上;当教师吧,也不知道能进哪个学校;企业倒是蛮多的,做做文案,搞搞策划,就是去了恐怕也是过渡性质的,呆不长久。现在找工作,关系是第一位的,实力在其次。说不定啊,我一毕业就失业了。林灵是一副神通广大的样子:你自己先要定好了方向,定好了,我来帮你谋划谋划。张开随口道:我虽然读的是中文系,不过对新闻比较感兴趣,能进媒体就属于工作和兴趣合一了;前两天我也和一些驻江山市的记者站啊工作站联系过,人是要的,不过主要是拉广告,草鸡毛的勾当。我也打听了一下本地的媒体,今年好象都不进人。进人的话也是要公开考试,考试我倒不怕,我的考运一向很好。

林灵好象是江山市的市长,说:我试试,电视台或者报社,我想办法。电台就别考虑了。电台已经没落了。张开笑了:那我就先谢谢了,如果真的能办成,不要说债主,就是当你一辈子奴隶,我也认了。

林灵举着咖啡碰张开的杯子:行,一言为定!可不能反悔啊!如果反悔啊,当心我开车撞你!张开喝了口咖啡,急了点,呛了,咳嗽:一言为定!在电动车大卖场,张开陪林灵买了辆近2000元的苏州产和平牌电动自行车。林灵拨打了邢妍的电话:邢老师,电动车我已经替你选了一辆,一会儿我让张开给你送来。

林灵上了自己的小车,笑着朝张开摆了摆了手:再见,我现在上班去了。一溜烟就汇入了车海。张开扶着电动车,晃了晃脑袋,想:这女孩恐怕喜欢上我了。张开眯着眼看高楼上空的刺眼阳光,感到生活中真的充满了阳光。

到邢妍所在的江东小学很近,从市中心的古楼广场过去,经中医院门口,就到了。门口的保安一脸严肃地让张开登记,然后又打电话让邢妍来接。邢妍看到张开,满脸高兴,又像昨天一样连连说感谢。邢妍说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学生在自由复习,不然她还没空出来呢。又说这个林灵搞什么搞,还真的卖了辆电瓶车,我怎么过意得去?张开只是听,微笑着,不说话。到我办公室坐坐好吗?

张开犹豫了一下,想想反正也没事做,就说:好啊,正好也让我见识一下名校老师的工作环境。邢妍的办公室在一幢小楼的二楼,很小的办公室里挤了6个老师,桌上堆满了本子和试卷。张开一进门,就感觉屋子更小了,好几道目光都瞄准了他。这些目光都是异性,看来小学里的教师男女比例真的严重失调。邢妍介绍说:这位是张开,昨天就是他送我到医院的,今天又给我送新的电瓶车来了。

张开微笑着点头:各位老师好,认识各位很高兴。几位叽叽喳喳表扬他,张开居然还微微红了脸。一个叫赵剑兰的少妇问张开:在哪儿工作?有没有女朋友?

张开笑起来:既没工作,也没女友,才毕业,一切都在寻找之中,还请各位老师都关照。赵剑兰说:这么出色的小伙子还愁什么?

我看哪,你和邢妍就挺有缘,也挺般配,我来做媒怎么样?几句话,说得邢妍和张开都红了脸。邢妍捶打着赵剑兰的背:瞎说什么呀!张开只是笑笑,有点尴尬。他瞟了邢妍一眼,发现邢妍也在看他,目光里有一种异样的东西。张开的心猛然怦了几下,一下子感到喉头发紧。张开到江山市行政中心是来见表哥的。张开的表哥钟情在市委政策研究室工作,今天张开和他约好了想谈谈自己工作的事。一是听听他的意见,二是看看他有没有点路子。在张开现在的人际关系里,表哥钟情似乎是最有门路的,毕竟是市委的人嘛。

找谁?有没有预约?行政中心门口的保安很尽职。尽职的效果是老百姓想和公仆反映点情况就非常困难。张开感慨了一番,在保安接听了钟情的电话后,才沿着长长的道路向高耸的大楼走去。

钟情在16楼,办公室虽然不是豪华的套房,也有三个人在一起办公,但宽敞舒适的程度,也会让邢妍那样的老师恨不得一头从楼上跳下来自尽。打个比方,邢妍的办公室是万羽养鸡场的鸡笼,而钟情的办公室是任鸡追逐的小山岗。

钟情正在写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的材料,一脸的痛苦。看到张开来,赶紧领着他来到隔壁。隔壁是政策研究室专用的接待室,一个豪华而简洁的会客厅。张开喝着茶,靠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享受着26度的空调,对钟情说:表哥,我能来这儿混个办公室就舒服了。钟情说:得了吧,你就安安稳稳吧,能进所中学就不错了。前两天我和市教育局的一个副局长联系了一下,估计没多少问题。

有没有说哪个学校?市区吧。没定哪个学校。张开说:最近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家里是做房地产的,好像很有势力,她还建议我到电视台或者报社,听她口气好像挺有办法。她自己是银行的。

什么房地产公司?好像叫久久房地产,女孩叫林灵。哦,我知道了。钟情恍然。久久,老板林一夫,在上海、南京、合肥等地都有地产,做得挺大的。在江山市确实很有势力。这个机会你要把握住。女孩子长得怎么样?

张开说:还行吧。很偶然的机会认识的,她对我好像有点意思。钟情拍张开的肩膀:兄弟,那得赶紧追,不能错过。哥哥我错过了许多机会,后悔都来不及了。张开知道,想当年,钟情是有机会娶一个高官的女儿为妻的,就是因为考虑到感情两字,钟情才和做医生的陈玉敏结了婚。谁知道,结婚以后,再浓烈的感情也有淡漠的时候,再恩爱的夫妻也有争吵的时候,有了儿子钟小情以后,两人居然越来越生分。表面上,还是一对恩爱鸳鸯,但钟情知道,这对鸳鸯已经越游越远了。

钟情感到了厌倦,疲倦,但懒得离婚。离婚太麻烦。离了婚说不定还要结婚,结婚也是件特麻烦的事。结了婚,如果又要离呢?那不是更麻烦。这一辈子,钟情想,就这样混混算了。那天的阳光有点异样,整个原野笼罩在一片依稀的光亮里。钟情在公路上疾驰,绿树黄花慌里慌张逃向身后,白色的蝴蝶争先恐后在挡风玻璃上殉情,让钟情的脑海里浮现起梁祝的凄婉身影。

千古绝唱。协奏曲也在钟情的眼前流淌起来。这时,手机响了。陌生的电话。熟悉而陌生的声音。钟老师,我文心悦啊。今天你去江风大街了吗?我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特像你。钟情愣了一下。没有啊,我在东洲市啊,有点公事,我晚上才回来呢。哦,那我认错了。我最近在江山市,在读一个日语班。改天联系。他们放下手机前最后都这样说。

白蝴蝶在车前翩翩起舞,然后肝脑涂地。文心悦是钟情多年前的学生。钟情刚刚毕业的几年,在东洲市一所中学的讲台上混。混了四五后,他才进了机关,在东洲市组织部混了几年,因为在《求是》、《光明日报》等等报刊发了几篇有点份量的文章,就懵里懵懂调到了江山市委政策研究室,继续做着无聊的工作。

在钟情眼里,文心悦一直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勤奋,也聪明,成绩很好。在大学期间,有个暑假,她还来江山看过钟情。那时已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钟情当时心里怦然一动,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再见到文心悦时,她已经在江宁市工作了。钟情去出差,顺便请她吃了顿晚饭。那天是钟情的朋友请的客,有一大帮人,钟情只记得文心悦喝了两杯啤酒,面若桃红,美丽动人。两人没联系,已经一年多了。钟情的工作很简单,写字和喝酒。到处乱跑,到处喝酒,跑完喝完,就炮制垃圾文字,有的让领导在会上一本正经朗读,有的就纯粹浪费纸张,印成很严肃的材料,几乎没人看。

今天省委政策研究室的几个鸟人来混日子,中午就在长江边一品酒店吃江鲜。

古典建筑,依山傍水,窗外就是浩浩荡荡的长江,30多公里阔的江面,蓝天碧水,鸥鸟盘旋,百舸争流。在一品酒店吃江鲜,吃的是环境。难怪北京大得海了去的官僚子女来南通,也都在这里用餐。

江虾、刀鱼、鲥鱼、河豚等等上得桌来,众人喝得满面红光。不管是初次见面还是老熟人,大家都死命敬酒和喝酒。放下筷子和杯子,就说些江宁官场上的现形记,谁谁调了,提了,进去了,辞职了……期间黑幕内幕,也让这帮官人嘘唏不已。在他们口中出现的这些风光无限的人的名字,都赫然映照着他们的明天。

省研究室最年轻的副主任方刚是钟情的大学校友,因为钟情在《求是》上的几篇文章,两人才惺惺相惜,有了交往,几年来合作了几个论题,深得上下好评。大家一致看好方刚的前程。因为他的泰山就是原省长——两年前调任北方一省的省长了。方刚如果能运作到江南重要的城市任职,那前途就不可限量了。方刚才30出头,好好混,保不定就是党和国家领导人。

“兄弟,到时可别忘了我们啊。”大家赤裸裸地说。方刚则微笑,不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钟情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文心悦的。在哪儿啊?钟老师。在陪朋友吃饭。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