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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问

面对现在的她,所有人都感到费解。这不是一个正常情况下可以被理解的人,甚至于没有人将她当做正常人。抱怨,流言,在不经意间四散开来。她听到了,她明白,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没有任何的反应,没有反驳,甚至没有解释。淡然冷静的看着别人愤怒。无论是欢笑也好,眼泪也好,落在她的眼里,都是那么的平静。从来不去试着改变什么东西,从来不为了自己做什么努力。就是那么按部就班的,没有什么波澜。当别人在痛哭流涕的时候,她也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终于有人忍耐不住了,对着她大声的喊:“冷血!”她楞了一下,随即微笑:“谢谢。”

【他问:有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什么都不闻不问?】

没有人回答,下面一片安静。当然,这样的问题,也就只有她不在的时候才会被人提出,可是没有人知道答案。其实她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教室的后门处。后门开了一条缝,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她并不是冷漠,也不是对于什么都不闻不问。只是面对同学的哭泣,她不知道要怎样去劝说——原本自己就是一个不擅长言辞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当对方在情绪之中,她就更加不知道要怎么去说了。说不清楚,所以就选择不说。只可惜,她的沉默并不被人理解。相对的,很多时候,对于一些事情,人们总是会有自己的答案并且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同,于是便会反反复复的问旁人,她不愿说,便是她的错,至少他们是这样觉得的。

当他向她提出这个一点的时候,她很平静。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回答说:“在最开始,我决定选择沉默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并且不抱有任何的希望会有人理解。”在她看来,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也没有必要去解释。这样的想法伴随着她很久,以至于到后来,她用这样孤独的方法活着。习惯了,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了。值得后来的某一天,她与另外一个人相熟,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她原以为那个人会懂得,可其实不是。在错误的环境下相信错误的人,大约这是她可以想到的自己犯的最严重的错误了。

【那个人问她: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这句话刺激到了她脆弱的神经,有一些话语在她的记忆中浮现。那个时候,那个人理直气壮的对她说:“我原以为你会明白我的,没想到你还是不明白,完全不明白,没有人明白我。”那个时候,她听到这些话,感觉无比的自责,而那个人去依旧不愿意停止,继续说了下去。那个人说:“你心里考虑的永远只有你自己而已,你永远是对的,先说对不起的永远是我,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面对那个人的咆哮,她依旧只是平静的听着,不说话。哪怕对方用那种尖刻的语言来说她,她也只是不说话。

她的沉默让那个人极其的失望。对方原以为她会很愤怒,会争辩,会吵闹,至少,会为自己有所辩解,可是一点儿都没有。她依旧过自己的日子,对于那个人,没有了过去的热情,很平静。一切好像和过去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可是她自己清楚,他们之间,绝对不会再回到过去的那种状态了。对方应该也是有所察觉的,只是,面对于她的客气,或者应该说是生分,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于,在那个人提出要见面的时候,她总是找借口搪塞,明明无聊,明明有时间,却也不愿意再见那个人。这次,她真的,一点错都没有了。她在很久之后,在提起这件事情,只是笑笑。

【他问:为什么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状态了?你们不是很好的朋友么?】

她说:是不是我看起来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似乎所有的人都觉得我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很温和好说话的人。确实,在平时,我是这样的人,虽然有些时候会有一些奇怪的想法,但应该也算是很好的脾气了。可似乎就是因为我平时的好脾气,所以就当做我真的什么都不懂,当做我是好欺负。事实上则不然。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我并不是不知道,只是我不说而已。在我愿意接受的时候,请不要来挑战我的底线。或者,你们都认为我是没有底线的?一个个的都觉得我应该是那个知心的人,觉得我应该可以帮助你们,觉得我应该迁就你们,但是事实呢?

她说:抱歉,好脾气不代表没脾气。在关键的时候,杀伐决断,我比你想的决绝。对于人,我从来不轻易说喜欢,如果哪一天,我说了,那请记住,我是真的喜欢。同样的,如果哪一天,我说不在乎了,那也就是真的不在乎了。并不是只是说说而已。当我意识到,那个人说的那些话,落在我的耳朵里,重新回味,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我和那个人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的那种状态。这是怎么被毁掉的?这不应该问我,应该问那个人,那个触及了我的底线的人。

【诧异,惊愕。有人看着她,问:难道你连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吗?】

这个问题,他很明白。并不是她开不起玩笑,而是累了。玩笑这种东西相当需要尺度,只有人为的思考才可以判断这句话或者这件事情到底算不算玩笑的范畴。一次两次的判断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可是当她处于一个由玩笑组成的环境,一切都充斥着不真实,那么,判断与否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按照她的说法:“我生活在充满玩笑的环境里,就如同生活在一本充满笑话的恐怖小说里。走错一步,自己就变成了笑话,然后陷入恐怖的境地。”或许,她是对的。

玩笑多了,过分了,就不再是玩笑,而变成了挑衅。没有人会永远无条件的忍受挑衅,这点应该是毋庸置疑的。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只是很少有人能看到她温情的一面。这大约也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冷漠,不在乎。

【有人曾在无意间,看到过她流露出来的些许温情。】

在某个秋日的午后,有一个同学因为做打扫的关系,一直到很晚才结束。当他锁上教室的门,准备离开的时候,远远的,从另外一个教室里,传来了微弱的声音。他静静的站立在原地听着,那种声音实在是微弱。顺着声音走过去,一步步的,慢慢的靠近,逐渐的,那种声音变的清晰起来。那是一个女孩子的哭泣声,断断续续的。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教室的后面虚掩着,哭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透过玻璃,他看到了里面,靠窗口的位置,一个短发的女孩正趴在桌上,不停的哭泣。

当他正想推门进去询问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她。犹豫了一下,他没有推门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动静。教室里面很安静,似乎只有短发女孩的哭泣声,她久久的站在旁边,看着那个女孩子。接着,他看到,她缓缓的走过去,伸出手,摸摸那个女孩子的头。女孩子依旧流着泪,却微微的抬头,看着她。这时,他才注意到,她的脸上,带着少见的笑。笑的极温和,眼神里面也带着笑意。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并且,那个短发的女孩,也停止了哭泣。

他始终记得那天下午看到的事情,为了这个,他不止一次的偷偷观察她的表情,甚至于有几次被她发现,那种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神从他的身上划过,有些不自在。只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曾再见到那个表情,那种温和的笑,就连眼神里都带着笑意。原来,她的眼神是很有感染力的,只是,从来不轻易示人而已。他不明白,如果在平日里,她这样的表情多一些,那么她的人缘应该也会好很多——至少不会想现在这样,怎么都很客气,可怎么都不能交心。

“我不在乎。”她似乎看透了他的疑问,在无意间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轻轻的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走的远远的,好像自己什么都不曾说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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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夏抱着安然走过长长的旋转的楼梯,一直到地底,一直到那个被阳光充满的地下室。冥嫣跟在他们的后面,一步步的,脚步很轻,却在这样的环境下相当清晰,没有节奏。站在地下室的门口,夏停住了,没有进去。冥嫣看了他一眼,微微的笑了笑,有些勉强。冥嫣先走了进去,夏跟在了后面。在光线的照射下,有些东西看起来是那么的明显,就好像冥嫣布满血丝的双眼,就好像夏身上的斑斑血迹。那并不是他自己的血,当然也不是安然的。大概是不知道哪个倒霉的狼人或者异族的血,在厮杀中溅到了他的身上。

看得出来,他们都很疲惫。冥嫣轻轻的推开了一口棺材的盖板,看来看空空如也的棺材,然后看着夏。夏问:“你确定吗?”冥嫣点点头:“我确定。这是唯一的办法,等到这场战争完全结束,她就会自己醒来。如果我们足够幸运,还会有机会,活着看到她。这是让她躲避战争的唯一方法——在除了回到原本属于她的那个世界之外的唯一方法。”夏的眼神有些黯淡,点点头,仿佛是无奈的认同。他将她放进了石棺之中,然后看着冥嫣,推上了棺盖。

“为什么不让她回到原本属于她的世界?”

“夏,我想知道,在你看来,安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换句话说,在你的眼里,她是不是足够成熟?”

“这……不,她不是。她只是一个脆弱的人。”

“既然我们都清楚,她没有能力承受那些悲伤,那么,就不要让她去承受了。”

“大人,你这样做,会不会剥夺了她的权利?至少,剥夺了她所应该知道的真相。”

“如果说这样是剥夺了她了解真相的权利,那么,我愿意承担这样的代价。”

……

“我们没有权利替她选择。”

……

“你说的没错。可我依旧,想要尝试。保护她。哪怕只是尝试一下,哪怕只有一点希望。”

【冥嫣说:有些事情她早晚会知道,既然是这样,我宁可她晚一点知道,甚至于永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