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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七宗罪(4)

“好无聊啊。”安然用刀叉摆弄着餐盘里面的食物,看着坐在对面啜饮红葡萄酒的冥嫣。她说:“冥嫣,要不然,你继续讲故事好了。”冥嫣笑笑问:“你现在这样,很闷么?”安然点点头:“都快要闷死了。而且,你不觉得吗,这里的人都窃窃私语的往这里看过来。是不是我有什么做的失礼的地方呢?”冥嫣环视了一下四周,立刻有人微微的转了头,看向了别处。“不用在意。”冥嫣微笑着安抚道:“只是我很长时间没有露面了而已。难得看到一次,所以他们会是这个反应。”安然稍稍安心些,就又问起冥嫣,那些关于七宗罪的故事。

七宗罪?贪婪

贪婪者和妒忌者不同。妒忌者想要得到的,仅仅是别人手中的东西,而贪婪者,则是什么都希望可以得到。无论是食品还是物品,无论他是否真正需要,亦或者真正喜欢。只要是他看到的,他都想要得到。母亲在生下他后就因病过世,父亲也早早的伴随母亲离去,从来都只是邻居在照应他。根据邻居的说法,最一开始,贪婪者想要的,只是一个糖果。“那时候他一脸乖巧的样子,非常的可爱。我无法拒绝他的请求,所以就满足了他的愿望,给了他那个糖果。可是我怎么都无法想到他会发展成这个样子。”邻居的语气里面带着后悔,并且依旧不解为什么会这样。

有无聊的人曾经做过这样的统计。

一岁,他伸出开幼小的双臂,似乎是要拥抱眼前的人。

五岁,他从邻居的手里得到了一枚糖果。

七岁,他从别的孩子手中夺到了想要的玩具最后却丢弃在一旁。

十岁,他抢走了同班同学带来学校给大家观赏的金鱼,最后把它放在阳光之下****的土地上。

十五岁,他追求自己最好的朋友的女伴,没有追到手就把自己最好的朋友打的头破血流。

十七岁,打猎的时候为了争夺一头雄鹿,他将枪口瞄向了邻居太太的丈夫。

二十一岁,为了多报销一些差旅费,他把财务人员揍了一顿。

二十八岁,用决斗的方式和另一个男人竞争得到了现在的妻子——至少法律上是他的妻子。

三十二岁,妻子数次提出想要离婚,他却始终没有同意。——留得住她的人,留不住她的心。

现在,他三十五岁了。贪婪者很困惑。其实他有很多想要得到的东西,虽然大部分只是想想而已。要知道,想要得到和实际动手去争夺,这完全是两个概念。其实贪婪者是很诚实的——当他想要得到一件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会大张旗鼓的告诉周围的人,他一定要得到它。可往往就是这样的行为,这种诚实让周围的人对他避之不及,唯恐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被他看上了,有想要拿走的欲望。贪婪者明白他们躲避的原因,他并不克制自己的想法,也不改变这样的方式,只是远远的一个人独居。

其实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残暴,甚至于,可以说他是善良的。只是他的方式太过异常,没有人可以接受。他一个人过,妻子已经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他一个人慢慢的看着时间从眼前溜走,看着夏花盛放、秋天叶落、冬雪纷飞、春暖复苏。一年又一年,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可其实什么都在变。他一个人渐渐老去。他从来没有计算过自己究竟一个人生活了多少年,不是不想算,是不敢算。“每一个黑夜都是这样的漫长。”他这样感叹着,却没有人听到。

他老了,老的走不动路了。就整日一个人坐在那里,坐在自家的楼下,每当有人来的时候,他总是伸出手,可人们依旧习惯性的加快脚步,面带厌恶的离开。最后,他的手重重的垂落了下来,再也没有抬起。

【冥嫣语:最开始,可能你要的只是一个拥抱。可后来你发现一个拥抱远远是不够的,于是你想要一个吻。因为一个人的一个吻,于是你得到了一个家,然后你就会想要一个孩子,一栋房子……你所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你一件件的在得到,可发现好像始终没有尽头。最后,一切的一切在一秒之间消逝无踪。什么都没有了,你看着周围无比的迷茫,好像找不到出路一般。可忽然,回头的时候,你才想起来,最开始,你想要的,只是一个拥抱而已。有些事情只能停留在它固定的阶段,如果你试图改变或者让这个阶段继续下去,那很可能就是白费功夫,甚至于失去已经拥有的东西。大概这就是过度索取的代价。无论是向谁去索取那一些原本不应得的东西,都会需要有所付出或者说是交换。只希望得到,只会得不偿失。】

七宗罪?饕餮

【二月语:相传,龙生九子各不相同。饕餮即为传说中龙的第五子。古书《山海经》中曾经介绍过,饕餮是一种羊身虎齿人爪的怪物,有着一个很大的头和嘴巴,十分的贪吃,看到什么东西就吃什么,由于吃的太多,最后被撑死。似乎是很有戏剧性的结局。后世之人将贪食者称为“饕餮”。其实二月也很奇怪,为什么在这七项罪行当中会有这一项模棱两可的“贪食”。若说暴饮暴食也是一项罪孽的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似乎有些牵强。】

贪食者是一个极有自制力的人。他克制自己的一切,一切的欲望,无论是对于衣着还是饰品,或者爱好兴趣,甚至于饮食,他都有所控制。而且控制的极为精确,直到分毫不差。这是一种很夸张的行为,很多事情明明没有必要这样,他却依旧这样做,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有强迫症的倾向。可是因为他这样的谨慎和克制,周围的人反而都很喜欢他。于是他越发的觉得自己这样做是正确的。当时他所处的时代正巧是一个****时代,食物经常缺少,于是他对自己使用食物的数量控制的越发严重。

可是他没有注意到一点,当他努力克制的时候,实际另外一种欲望在不断的滋生,那是一种对于食物的欲望,尤其是肉食。几乎一个月碰不到一口荤腥,虽然他极力的告诉自己:我不想吃肉,我不想吃肉。可是他心里对荤腥的渴望却越发的严重。他越发的渴望想要吃一顿饱饭,他越发的想要吃一顿肉食,吃的饱饱的,然后好好的睡一觉。当他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的时候,就开始克制。可是欲望这种东西就是这样,越是克制越是滋长,等到达那一个临界点的时候,很多东西就会爆发出来,爆发这种事情,往往结果只会有一个。

毁灭。

他开始做梦,每天夜里,都梦到吃肉。鲜嫩幼滑,入口鲜美的肉食。他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咂咂嘴,他似乎还可以体会到那种味道。在梦中得到了满足,似乎现实里面也就不想了。他对于自己的克制效果感到非常满意,然而,却出事了。最开始是街的那头,日子一天天过去,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这些人家的孩子全都不见了。每每都是如此,一夜过去,就会有一个孩子不见。他开始担心起来,担心他柔弱的小女儿,妻子早逝,唯一一个女儿与他一起相依为命。女儿很安静,安静的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她的眼神里面总是带着很重的沉寂,没有一丝波澜。

开始人们都以为自己的孩子是被偷走了,直到后来一次,在某个孩子的房间里面看到一大片喷射状的血迹,大家终于开始想到那些不好的方面。例如,那些孩子都已经死去。原来还抱有一线希望,孩子只是丢失,可是现在,死亡是他们无法接受的。那些失去孩子的家庭开始痛哭流涕,那些孩子还在的家庭开始努力保护自己的孩子。贪食者也是一样。他每日陪伴着自己的女儿,可是女儿似乎并不喜欢他的陪伴。那一日,夜里,他睡下了。可是却没有等到想要的梦境。

他感觉到了一种猛烈的疼痛。从心脏——最致命的地方传来。

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居然不在床上。他在一个孩子的家里,心脏位置插着一把尖刀,旁边,女儿站在那里,一脸的平静。“为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女儿要杀了他。女儿的声音稚嫩却冷静:“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们?”没有等到贪食者回答,女儿的下手很准确,一刀刺穿了心脏,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其实,女儿盯着他很久了。从第一个孩子失踪开始。她的发现只是一个偶然,她只是发现了一个铃铛——她送给第一个失踪的孩子的礼物,那个孩子很喜欢,一直带着身上。贪食者并不知道自己有梦游症,他在睡梦里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那些孩子,都被他吃掉了。

【冥嫣语:欲望是一种很难以驾驭的东西。你越是克制,它越是增长。总有一天它会增长到你无法克制的地步,哪怕你不愿意承认,它也会始终存在在你的心里。慢慢的生根发芽,慢慢的成长。最后,在最危险的临界点爆发。你会做出很多你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情,远比你完成这个欲望的代价要大。所以有时候,活着一世,还是松弛些好。不至于太累。过的随性一些,想必也能够留下比较好的回忆。】

“下一个故事呢?我记得,饕餮之后是****。”安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听下一个故事,然而冥嫣只是拿起旁边的帕子轻轻的抿了抿嘴,并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她一口将杯中的葡萄酒饮下,浅笑着对安然说:“你的记忆力不错,可是,我并不打算说这个故事。****者现在还活着,她拥有很好的生活。那是她的一段旧时的历史,年轻的时候的事情。不想说。”安然诧异:“就算是年轻的时候,可是,那也是一种罪行吧,为什么不能说呢?”冥嫣收起了笑意,静静的看着她,轻声说:“谁没有在年轻的时候做错过些什么呢?每个人都会如此,或许是情感,或许是家庭。总有些什么是做的不好的。谁会希望自己曾经的错误一直被人记住呢?遗忘,或许也是一种恩德。况且,凡是总要留一些悬念,这样才不至于太过失望。”

安然并不懂得这样的恩德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觉得冥嫣说的是对的。年轻的人容易冲动,很可能因为一个想法、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做出很多让自己和别人后悔的时候。对于这样的错误或者是后悔,最好的不是记得,而是遗忘。遗忘并且宽容,谅解。人总有年轻的时候,在年长的人都是从年轻一步步过来的,岁月让人老去,也让心沉淀,不再浮躁。不再渴望那些如同过眼云烟的浮华,而更多注重的是内心的东西。所以老人可以做到宽恕,而年轻人很难。

其实冥嫣想说的,只是自己也曾经在年轻的时候做错过些事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