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诸位头人看重,山野实是荣幸之至,今番牧场事大,山野实不敢擅自定夺,然,有一条却是先得说将清楚的。”事关生死,拓跋山野自不敢在此等时辰藏拙,这便对着一众头人们躬身行了个团团揖,客气了几句之后,面色突地一肃,眼中精光狂闪地环视了一下诸头人,语气阴狠地开口道:“应对之策我等可以公决,一旦有所定论,当一体行了去,若有违背者,当以公敌论处,某势必杀之!”
“山野老弟这话说得在理,便如此定了!”
拓跋山野这句话说得杀气腾腾,一众头人不免为之心惊不已,一时间竟都不知该如何应答才好了,倒是慕容文博这个向来甚少在人前表态的老狐狸第一个站了出来,握拳一挥,高声附和了拓跋山野一句道。
“对,就这么定了!”
“说的没错,公议之后还敢胡为者,就是各部之公敌,杀无赦!”
“说得好,我麻刺部没意见,就这么办了!”
慕容文博一表态,原本正在沉吟的诸头人们自是全都醒过了神来,一个个尽皆高呼了起来,即便是先前与拓跋山雄斗殴的乞颜直彦也没出言反对,不经意间,同仇敌忾之势已成。
“诸位能作如此想,事必大有可为,此次大都督府突然下此蹊跷之令,依山野看来,其本意该不是要逼反我等,或许是在惩处我等去岁大战时之旧账,若如此,我等暂时受些委屈也罢,终归须得将牧场争回,至于该付出多少,诸部按大小均出也就是了,若此条可行,山野便去与宁古思都问个分明,若诸位有不同意见,当下便提出来好了。”
诸部族人数虽多,可惜却是一盘散沙,不加以整合的话,那是半点战力都欠奉的,这一点,拓跋山野自是心中有数,趁着此际同仇之心方起,拓跋山野毫不客气地便打算就此将领导权牢牢地握在自个儿的手中,所提之议压根儿就不给诸头人留出半点反对的可能。
“同意。”
“我看可以!”
“就这么办好了。”
事情一旦涉及到各自利益时,所有的部落头人心里头都难免有些小算盘,都想着别人多付出些,而自己能少出甚至不出,然则被拓跋山野那凌厉如刀的眼光一扫,一众人等原本的小算计都不敢拿到桌面上来,彼此对视了一番之后,慕容文博、拓跋山雄等大头人先行表了态,其余头人见状,自不敢再多犹豫,乱哄哄地各自出言应允了此条件。
“山野多谢诸位成全了,既如此,请诸位在此稍候,容山野去与宁古思都交涉一番再定其余。”
大型家畜发情的时间不长,最多也就是半个多月罢了,若是错过了,那今年所能得到的新增家畜势必少得可怜,今冬可就难熬了,拓跋山野自是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眼瞅着一众头人们都已同意了自己的提议,自不敢稍有耽搁,这便出言逊谢了一句之后,独自策马向场心处行了过去。
“宁古思都老哥何在?拓跋山野在此有礼了。”
拓跋山野很谨慎,并未行过中线,而是在场心处便停了下来,抱拳行了个礼,很是客气地招呼了一声。
“山野老弟,客气了,客气了,呵呵,不知老弟有何见教么?”
宁古思都往日里甚是畏惧拓跋山野,可此时么,却恰恰相反,他怕的不是拓跋山野的出现,而是怕其不出现,只因李显对此早已有过交待,但消是拓跋山野亲自出马,他宁古思都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泰半,剩下的事儿自然有人会出面去接手,宁古思都眼下就只有一个任务,那便是将该说的话交待个清楚,故此,对于拓跋山野的现身,宁古思都可是打心眼里欢迎的,这话回起来么,自也就分外的客气。
“不敢,宁古老哥,您也是一族之首,自是知晓河州牧场于我等而言有多重要,多余的话某便不说了,还请老哥给个实话,要我等出多少牛羊马匹方可入得河州?”
拓跋山野很清楚宁古思都是怎样的一个人,自是懒得跟其多费口舌,这便直截了当地奔向了主题,摆出了副情愿挨宰的架势。
“哦?哈哈哈……”
宁古思都往日里吃拓跋山野的亏实在是太多了些,这会儿一见拓跋山野当众对自个儿低声下气。心中自是爽得有如三伏天里吃了冰块一般,直乐得放声狂笑不已。
“请宁古老哥指教。”
拓跋山野极之冷静,丝毫不因宁古思都的放肆行径而动怒,静静地端坐在马背上,直到宁古思都笑够了,拓跋山野方才躬身行了个礼,诚恳万分地说了一句道。
“嘿嘿,好说,好说。”能看到昔日强敌低头,宁古思都自是有着充足的兴奋理由,不过么,他也不敢高兴得忘了正事,这便干笑了两声道:“我家殿下早就料知此番出头者必是山野老弟无疑,特令某家在此等候,请山野老弟进关详议,山野老弟请罢。”
“英王殿下竟在关上?”
一听宁古思都如此说法,拓跋山野登时吓了一大跳,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李显竟然已到了黑石关上,心神一凛之下,不由地便出了一身的冷汗,暗自庆幸没有恃强攻击宁古思都,否则的话,还真难逃大唐强军的剿杀。
“不错,殿下有令,若是山野老弟出面主持大局,那便请上关去,若不然,嘿嘿,尔等就等着当刀下鬼好了。”
宁古思都其实并不清楚唐军的具体部署,此番率部独拦二十余部落,看似猖獗,实则内心里无时不刻不在害怕,怕的便是这帮子桀骜不驯的部落头人们愤而围攻己部,纵使到了此时,宁古思都心里头的惧意依旧没多少的消减,这便出言恐吓了拓跋山野一番。
“多谢宁古老哥相告,此事重大,且容山野与诸头人商议一、二可成?”
拓跋山野没再理会宁古思都的恐吓之言,面色一肃,对着宁古思都拱了拱手,很是客气地问了一句道。
“唔,还请山野老弟赶紧,若是拖久了,我家殿下怪罪下来,尔等怕是吃罪不起。”
宁古思都摆出了副巡防使的架势,浑然已是真将自己当成了大唐的将军,挥了下手,大刺刺地应了一声。
“正该如此,山野去去便来。”
拓跋山野实在是看不惯宁古思都的摆谱行径,可也懒得跟其一般见识,只是微微地一皱眉头,应答了一句之后,便即纵马赶回了本阵。
“山野老弟,情形如何?”
“汉人都提了甚条件?”
“山野老哥,宁古老儿是如何说的?”
事关部落之生死,一众头人们都心急得很,一见拓跋山野策马而回,全都呼啦啦地拥了过去,围在其身边,七嘴八舌地乱问着。
“诸位,诸位。”拓跋山野被吵得头都大了,可又不好发作,只能是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沉着声道:“英王殿下就在关上,说是要请某上关一会。”
“什么,英王竟在关上?”
“这如何可能?”
“不会罢?”
李显去岁以弱胜强,前番更是血屠吐谷浑数千里之地,杀人盈野,在河西部落民中素来便有着杀神之名,大体上是止小儿夜哭一级的人物,一众部落头人们虽都不曾真儿个地接触过李显本人,可关于李显的传闻却是没少听说,这一听李显居然便在关城上,立马全都被吓了一大跳。
“宁古思都亲口所言,应该不假,而今英王有请,该是要亲自与山野商议个代价出来,诸位老哥对此可有甚疑议否?”
拓跋山野实在是无心跟一众头人们多啰嗦,这便将事情直截了当地提了出来。
“二弟只管去,无论甚事,为兄断无不允之理!”
一听拓跋山野要代表众人去与李显谈判,所有的头人们全都就此沉默了下来,既指望着拓跋山野能为大家伙争取到进牧场的机会,又担心拓跋山野趁机出卖自个儿的利益,一时间都不敢胡乱吭气,唯有拓跋山雄却是丝毫都不介意其弟抢了自个儿的风头,第一个站了出来。
“慕容老哥,乞颜老哥,您们看这……”
尽管有了拓跋山雄的带头,可一众头人们却依旧不肯轻易点头,好一阵子面面相觑之后,大多数头人们都将目光聚焦在慕容文博与乞颜直彦的身上。
“是福便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事已至此,就由着山野老弟做主好了,乞颜老弟意下如何?”
慕容文博与乞颜直彦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之色,只是事到如今,却也无它路可走了,好一阵子的沉默之后,还是慕容文博率先开了口。
“嗯,走着瞧好了,左右要死要活鸟朝上!”
乞颜直彦虽对拓跋山野不甚放心,可眼瞅着事情已到了这般田地,不同意也不成了,只能是恨恨地一跺脚,算是应承了下来。
“那好,请诸位在此稍候,山野这便上关去!”
拓跋山野真正要征询的其实就是慕容文博与乞颜直彦二人,这一听二者皆已无异议,自也懒得再征求其余人等之意见,丢下句交待的话语,一拧马首,策马便行向了宁古思都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