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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出马(1)

因为我没有语言功能,一直以来我都很自闭,而别的小孩子又总是躲着我,不愿意和我一块玩耍,和父母的交流也甚少,但对我疼爱有加。

在我十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次跟着爷爷到山里打猎。

那天很是奇怪,忙活半天连个兔毛也没打到,我们往深山里越走越远,但还是一无所获。天色渐晚,爷爷抬头看了看天,说道:“阿良,咱们回去吧。山里晚上冷,说不定还有野兽。”我往深山里看了看,有些不情愿,但也只好点了点头。爷爷笑着说道:“过几天再带你来。”

我们正要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突然看到草丛里有个山洞,我兴奋得跑过去去,就要往里钻。爷爷猛得拽住我的腿,说道:“你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看看。”于是把猎枪交给了我,严肃地道:“把子弹上膛,在外面好好守着。”我看出事情好像挺严重,坚定的点点头。

爷爷进去很长时间,没有动静,我在洞外等得很是焦急,不时往山洞里探头看看,生怕爷爷再遇到什么麻烦。过了好一会爷爷终于钻了出来,我还没来的急问里面有什么,爷爷急道:“阿良,快走!”我虽然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爷爷的语气告诉我有危险。于是我和爷爷就快步的走下山去。

快到村口的时候,爷爷的脚步慢了下来,从怀里掏出来个毛茸茸的东西,道:“阿良,你看!”我很是兴奋的接了过来,看见它好像睡着了,样子很是可爱,我把他小心翼翼搂在怀里,用衣服裹着,能感觉它胖嘟嘟的。爷爷说:“别闷死了,唉!现在的狼越来越少了,狼群都往大山深处迁走了,不知道怎么会有个掉队的,母狼应该去找食了,不然我们刚才肯定会惊动它,怕它找食突然回来,所以让你在洞外守着。要是以前,猎人都会弄死一两只,免得它们下山祸害人,现在狼越来越少,都快被人赶尽杀绝了。”我一直在兴奋的观注着小狼,没有太在意爷爷说的话。爷爷看着我高兴的样子,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拿了个碗跨进羊圈里,抓住一只母羊就挤奶。这时突然从屋里传出小狼竭斯底里的哀嚎。我扔开碗,迅速跑到屋里,看见小狼嘴里流出些血丝。爷爷放下手里钳子说:“狼牙!以后怕这东西伤人。”我抱起小狼看着他在发抖,还发出呜呜的呻吟,心里一阵难过。爷爷拿了些草药给小狼敷上说道:“对这种东西不能手软,不然以后会伤着自己。”我捡起狼牙看了看,很是精致。爷爷说道:“以后不要喂的太饱,也不要喂肉,太野了控制不了。狼牙是避邪最好的物件,你带在身上吧。”我没看爷爷一眼,抱起小狼走到门外。爷爷看出来我的不高兴,心里一定也很难受,现在想想很了解他当时的做法。

就这样我和爷爷之间好像有了隔阂,再也没跟着爷爷进山打猎。小狼一天天长大,它也成了我唯一的朋友,我几乎和它同吃同睡,父母看着因为小狼的到来我变得开朗了许多,也没怎么阻拦,只是限制着小狼的食物,我把狼牙晒干后,钻了个孔挂在脖子上。

那年冬天,爷爷病重,卧床不起已经很长时间,在那个刚能吃饱饭的年代家里有人得了病一般都用土法子胡乱医治,要么听天由命。从父母的言行中我了解到爷爷好像逞不过这个冬天。

我便跑去看爷爷,爷爷躲在床上,脸色苍白,吃力地张开双眼,浑浊的双眼发出了激动的光芒,说道:“阿良啊,你来了,咳咳……爷爷快不行了。唉!我知道你一直都怪爷爷伤害了小狼,我也是为你好啊。”我努力的摇着头,眼里有些湿润。爷爷继续说道:“我快不行了,要去找你奶奶了。你奶奶年轻的时候很漂亮,有一次我把她从狼窝里救出来,后来她就不顾家里反对,嫁给了我,生了你爸爸后,她就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疯了。于是找了个郎中给她治,那个庸医开出的药,你奶奶吃了没几天就去世了。后来我把那个郎中的手打残了,让他以后再也不能再豁害人。你奶奶当时疯的时候谁家小孩要是发烧几天不好,她摸摸小孩的头过会就能好起来。听有年纪的人说她是闹坛,必须让她顶神,不然会一直疯下去。可是那个年代没人信,也没人敢信这东西,你奶奶死的冤啊。如果当时让她出马兴许就不会走那么早。”我突然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老头说的那句话。我恍然明白为什么父母的表情那么凝重。爷爷继续说下去:“你以后要听话,也不要怨恨爷爷。”这时爷爷脸上露出微笑,我这才意识到爷爷的命运竟这般悲苦,自己好像做的有点过份了,我拼命的摇头,趴到爷爷怀里,热泪哗哗地滚落下来。

晚上我和小狼守在爷爷床边一直不离开,生怕他真的走了,突然有只猫头鹰在院子里乱叫,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鸟,一叫准没好事,操起猎枪牵着小狼冲到院子里,寻视一圈没找到那只破鸟,但突然发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慢悠悠地飘进屋里,我知道又是这种灵异的东西……

虽然我能看见这种东西,但都是模模糊糊的,这次感觉特别真切,一时非常害怕。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它会不会把爷爷带走?

我悄悄地躲到窗户后面,偷偷地露出个脑袋来,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看吓得我毛发都竖了起来,那个女人直挺挺的立在爷爷的床前,一动不动,对!它没有影子,一定是鬼了。我的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冒汗,双脚无力,清晰地听见心脏狂跳。爷爷突然很吃力地说道:“你来了。”

我听说,人快要去世的时候,都能看到以前的死去的亲人,我的心凉了一半。但我猜不着这女鬼是哪路的。这时我胸口有一阵炙热,我一看是狼牙。我突然想起爷爷曾告诉过我狼牙是避邪最好,但我没想到离鬼近了,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当时想拼了,反正先把这东西赶走再说。

我拽下狼牙,紧握在手里,快步冲进屋里。我一手护着爷爷,另一只手拿着狼牙对着那个女鬼。那个女鬼一抬头,我看见它散乱的黑发,煞白煞白的脸,眼球突暴,瞳孔缩成一个点,只有眼白,它就这么死死的看着我!我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脑中一片空白,我把狼牙往前伸了伸,希望能赶走它。

突然,门“咣”一下关上了。死定了!我听说这叫“鬼关门”,门一但关上哪怕再有力气也打不开,我回头看了一眼,爷爷好像没有了气息。此时我接近崩溃,想从窗户逃走,没跑几步,窗户也关上了。我极力推晃,就是打不开,我的指甲好像已经抓出了血,而它却一步步向我逼近,我发生凄惨的嚎叫。缩在墙角,把头埋向自己的怀里,拿着狼牙绝望地对着它,冷汗已经把棉衣全部浸透了。

过了一会没了动静,我透过衣缝看了看,只见爷爷和女鬼一同融进墙里,这是不是就是鬼门关呢?

到了后来我才知道每一道墙都是通鬼门关的,我用一道符便可进去,一柱香的时间必须得出来,不然就永远也出不来了。

我突然想到,这女鬼是不是奶奶呢?我虚脱昏晕过去。

“阿良,阿良”我听到有人叫我,我一看是父亲和母亲。看我醒了过来他们松了一口气,我突然感觉手指很疼,一看双手血淋淋,指甲有的掉了下来,有的还留半个在上面。他们问:“怎么回事,刚才听到你在这里喊什么?”我指了指爷爷,父亲跑过去一看爷爷已经走了,不禁放声大哭。

父亲自小就没有了母亲,爷爷是一手把他带大,虽然家教很严,但却没让父亲受一点饿冻。他和爷爷的感情是当时我那个年龄所体会不到的。父亲哭得像狼嚎一般,我想这才是男人的眼泪,是最应该流的眼泪;母亲捂着脸,泪水也是哗哗流下。

爷爷走了。父亲给爷爷守孝,必须在灵前跪上三天。爷爷下葬的那一天,下着小雨,路途很是泥泞,我们穿着丧服,腰上缠着一条很粗的麻绳,我扶着父亲在前面引路,后面是村里的几个壮汉抬着爷爷的棺材;纸钱洒了一路。

突然间父亲脚下一软,昏倒了。他三天来几乎就没吃东西体力不支。这时送葬队伍一阵混乱,村里名望很高的王太爷大声向人群喊道:“棺材不要着地,千万不要落地,接着走!”

据说人死后,送葬路上棺材是不能落地的,不然逝者的灵魂将得不到安息。我们用前后两根木棍横在棺材下,用粗壮的麻绳捆绑着,就像给古代皇帝抬龙椅一样,不过我们是横着抬,他们是顺着抬。四个壮汉继续走在泥泞的路上。

我将父亲扶到旁边,让送葬的队伍先过去。坟地和下葬的时辰都是王太爷找人算好的,不能耽误了。离坟地还有不到一百米的时候,后面的那根木棍好像有点腐化了,发出“啪啪”的炸裂声。

四个壮汉都慌了神,这时前面的两人感觉肩膀一吃力,后面的那根木棍彻底断成两截。后面的二虎的直接丢开木棍,迅速窜了过去,用肩膀硬生生的将棺材顶住。这时送葬的队伍发生一阵惊呼。棺材是用松木做的,少说也得有二百斤。二虎哥大叫:“快拿木棍来!”这时王太爷找来一根更加粗壮的木棍,将它穿到棺材下的扣结上。总算是有惊无险。

爷爷的棺材刚放在葬坑里的时候,一时间雷电交加,风雨大作,连送葬的人都被雨水呛得喘不过来气。二虎哥带着三个壮汉顶着风雨还是将爷爷的棺材顺利地埋下。王太爷舒一口气说道:“总算是完了,这叫雨淋坟,日后必出贵人。”

曾经听老人说过神、鬼都喜欢缠着一些身体虚弱的人,这种人阴气重,称为软骨人。父亲由于后期又淋了雨,在家里养了几天,一直高烧不退,母亲几天来一直守候在父亲身旁,我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都劝母亲好好休息一下,但母亲生怕出一点差错,便拒绝了。我便承担起了给父亲熬药和照顾母亲的责任。

七天后,父亲身体突然好转,精神焕发。母亲和我都非常地高兴,父亲说要出去干活,而我却感觉到有些莫名的不安。

当天晚上,父亲回在家的途中,突然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这是父亲走了几十年的路,但这次突然找不到了方向,便知道自己被“鬼打墙”了。“鬼打墙”就是那些灵异的东西把你的肉眼蒙上,让你看不到前方的路,有的甚至把你引到深水里淹死,它们才得以脱生。父亲胆子一直就很大,这时他大喊道:“人有人路,鬼有鬼路,你们生为人,死为神,干吗要和我过不去!”父亲连喊了几声还是没有效果,他急得已是满头大汗。这时,他突然看见前面有一个人打着白纸灯笼,父亲吓得一头冷汗,不知道是吉是凶,那人好像并有敌意,父亲便犹犹豫豫跟着他往前走。

很晚,在我和母亲焦急地等待中,父亲终于进了家门,我突然发现他身前有一个挑着纸灯笼的人,刚一进来,消失在门口。父亲一到屋里便不能自已地放声大哭,母亲不解,便问出什么事?父亲哭声不止,我们一时不知所措。这时母亲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可能中邪了,快去找王太奶!”

我把王太奶请来后,父亲还是没有好转。王太奶是那种信神的善人,她拿出几捏铂纸叠成了四楞八角的东西,然后在门口烧尽,口中念念有词。烧完之后才父亲才停止了哭声。

父亲给我们讲了途中的经历,王太奶说道:“那是你爹!幸亏他把你送到家中,不然今天你不一定能回来。”

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父亲一直呓语,我隐隐感觉到事情没这么简单就结束,第二天,父亲起床后,身边竟跟着一个金灿灿的影子,还用非常生硬的语气让母亲去买香烛、铂纸,父亲和母亲的感情一直是非常好,从来没听过他用这种语气和母亲说话。母亲没有违拗,买回来后父亲就无师自通地叠了起来,然后焚掉。

连续几天父亲都是这样,也没去干活。后来他从里屋内搬出两把椅子,东西两边各放一把,中间放一张八仙桌。并在东边的那把椅子上绑了一个手杖,母亲一看父亲好像着魔了一般,又去请教王太奶。

王太奶听过母亲的讲述,对母亲说道:“这是闹坛!得出马,必须找个人给他安上坛位,不然时间长了人就疯掉了,重走你婆婆的旧路。”母亲听后黯然道:“唉,作孽!它们何必折磨我们这一家人呢?王太奶你快帮帮我们,找个人给他安上吧,不然……”王太奶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这方圆百里有两个人能办得了这事,一个是李老太婆,一个九姑娘。李老太婆是个很贪财的人,找她给你安,肯定会问你要很多钱。而九姑娘是个脾气古怪的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已经好久没出马了,找她可能性太小。”母亲这时坚定地说道:“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他弄好。就请李老太婆吧。”

爷爷的葬礼花去不少钱,真不知道上哪再去凑钱。母亲走到里屋,从衣服箱的最底层掏出一个红布包裹,打开后里面是一些金银手饰,应该是母亲的嫁妆,她拿着红布包裹出去了。

第二天,母亲请来了李老太婆。她长着一副男人相,身后也跟着一个影子,但那个影子给我感觉却有三分邪气。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父亲身后的影子突然亮得有些异常,而李老太婆身后的那个影子好像有些胆怯一般并没有跟着进门。

李老太婆嗑瓜子,眼神一扬说道:“给你当家的安坛,得消耗我多少年的修行啊,而且……”这时母亲看出她的意思,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钱,语气坚定地说道:“钱不是问题,多劳您费心。”李老太婆看见钱笑得嘴都合不扰,一时语气改变了,说道:“看您客气的。”并迅速地把钱塞进口袋里。

李老太婆坐到屋里西边的座位上,这时父亲身后的影子亮得更加明显。父亲厉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这个位置也是你坐的?它们都不敢进,你给我下来!”父亲的声音异常地大,把李老太婆吓得真的从座位上滚落下来。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座位确实不是她该坐的。这时李老太婆灰溜溜地要走,我一把抓住他,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她,她好像真的被父亲吓到了,把那叠钱双手递了过来,我冷冷地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