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汇秦岭百溪,集天台之灵,出高峡,聚东湖,浩浩荡荡向东而去。当年,大汉皇帝,刘邦,英武盖世,武有韩信、樊哙;文有张良、萧何;东征西讨,才成就了汉室四百年基业,说到底呀,咱山南道就是他老人家的龙兴之地。”
“好啊,好啊”一群顽童随声附和。
“这个啊,后来汉室衰亡,天下纷乱,群魔猖獗,数百年不休。又是一轮轮乱世,直到我太宗皇帝降临在乱世之中,天纵英武,一战平定天下,那一战……”
“武牢之战嘛,老爹,你已经讲了十遍了”一黄衣垂髫小童指着所座的青石板道“老爹,你每讲一遍,我就划一道道,你看,你看,今天第十道了。”
“是嘛?应儿,我有说这么多吗?”一颗葱郁的大枣树下,一位素衣白袜,胡须眉毛略有些发白的老者扭头问自己身畔的青衫幼童。
“是的,伯父。不过伯父讲得虽多,总比听您说那些四书五经强多了,应儿喜欢听,一直喜欢听,伯父再说说嘛。”
“还是应儿乖,还是应儿乖呀。”老者说着,不住的干咳了几声,接着说道,“好了好了,孩子们,天黑了,老爹累了,应儿,咱们回去喽。明儿咱们还要继续开课讲经。”说着,那老者轰散群童,扶着枣树蹒跚而起,拄起一根青丝竹杖,带上那位青衫幼童,径直往村中行去。在一破落的老屋前停下。
“勃儿,我回来了。”老者在篱笆外高呼一声。
“大伯,您老回来了”一位正在院中编竹席的年轻人立刻起身而立,搀扶住那位老人。但见这位年轻人身材高挑,眉清目秀,虽身带一丝温文尔雅之气,但双眼却炯炯有神,颇具英武之姿。
“大伯,您腿脚一直不好,还到处跑来跑去。应弟弟,去端饭吧,我已全弄好了。”
“哥哥真棒啊。”青衫幼童大呼一句,然后呼的一声钻进里屋。
老者摸索着,扶着墙边一个方凳慢慢得坐下,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利索得编着竹席,缓缓得说道,“勃儿,今天我抽空去了隔壁的洛婶家,提及你和浣娘的婚事,他们也没反对。虽然咱家贫,但你和浣娘自幼相识,你们完婚,也能了结我老人家一桩心事。”
等老者刚一说完,那位年轻人立时放下竹席跪下,说道“伯父大人再上,孩儿不孝,两次乡贡不及第,只能闲在家中帮扶,无大事可做,前几日闻外面送货郎闲碎边关战事吃紧,府兵已经不济,山南道衙门正在另外募兵,孩儿愿往一试,定要成就一番大事业。”
“勃儿呀”老者略微一惊,扶着竹杖,慢慢站起,一时仰望晓天晚霞,落纸云烟,顾自叹道,“自我年幼时,我们穆家迁来这山南洛村,已有六十余年,如今人口凋敝,日渐衰败,只剩咱爷三人相依为命了。真没想到,当年卦者一语成谶。想当年,我也和你一样,乡贡不举,意气风发,出外闯荡,但最终却落个残疾落魄回家呀------。”
“伯父,什么卦者?我知道,我现在是有些年轻气盛,但前途艰难,应儿和我自幼双亲早亡,蒙伯父不弃,悉心照料,由您教导,诗书、兵法、奇门、异术多有涉及,如今我穆家人口凋零,寄宿他乡,虽尚得温饱,但孩儿不愿就此潦倒一生,至死只做个田舍翁。大丈夫生不做大豪杰,死就做小鬼雄。请伯父大人原谅孩儿不孝。”言毕,穆勃再叩首。
此时,青衫幼童跑出,看见穆勃叩首,便上前摇晃道,“哥哥在干吗呀,一起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不许胡闹,”老者叱了一声,“也罢,想我太宗皇帝16岁起兵,27岁登基,天纵英武,一战而平定天下------”
“大伯你又来了,明天再说吧。走,哥哥吃饭去。”
翌日,穆勃已收拾好行装,向他大伯和应弟弟告别。
“哥哥,你这是要去哪里呀,不要嘛,呜呜------”
“弟弟乖,听伯父的话。哥哥只是出去谋生,还是要回来的,将来要是弄得好,接你们去城里住大宅子。”
“好呀,好呀,哥哥早点去吧。”应儿听到此话后立马破涕为笑。
“应弟,你这变化也太快了点吧。”穆勃一脸惊愕。
“哥哥,你不知道,咱家在村子里也太穷了,你看村中洛员外家,好大的门,好高的墙,好凶的狗,咱家,窗子都是挂着哥你编的凉席遮风,墙上一戳就是一大窟窿,冬天那个风呀,冻死我了。”
“应儿,咳咳,”老者咳道,“不要羡慕富贵。”
“大伯,应儿说的都是大实话,勃儿此去,绝不只是为了功名富贵,但男儿七尺之躯,怎------。”
“穆勃,你给我滚出来。”轰的一妇人炸喝从屋外传来。
“不好了,墙要塌了。”应弟一猫腰,嗖的窜回里屋。
老者此时却镇定自若,依旧端坐正堂榆木方凳之上,见从门外踏至的中年妇人,缓缓的悠然起身,“洛大婶,别来无恙呀。”
“少给我装蒜,穆老头,听说你家小子要走,我家浣娘怎么办?已经订亲的呀?今天不给个说法,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呵呵,洛婶,别急别急,我家勃儿自幼与浣娘相识,咱们穆家客居于此,多蒙洛村各位乡亲关照,小老儿不甚感激。你放心,勃儿只是出门谋个出路,你也不想你将来女婿没什么出息吧。再说,我家并未正式提亲,浣娘也未正式下嫁,万一有什么,也不会对浣娘有什么影响。”
“我呸,死老头,,你说的轻巧,这勃儿和浣娘打小感情甚好,昨日你还到我家中絮叨,提到此事。今天我家闺女听见村中有人传言你家臭小子要外出,这是着急。我是心痛我家闺女,就你家这个穷酸样,谁稀罕呀!”
听到此话,老者脸色微微涨红,连声说道,“是,是,勃儿,听见没有,走之前和浣娘通个气,若在外面有个出息,早修家书回来,迎娶浣娘姑娘。”
“我呸,什么出息,当兵,指不定哪天就没了,这门婚事就算了,算我们家倒了八辈子血霉。”洛婶骂骂咧咧头也不回就走了。
“哎。”老者一声轻叹。
“伯父莫要伤心,孩儿意已决。我与浣娘虽说自幼相处,但并未正式迎娶,不算耽误人家。孩儿就算不出去,也不会寄人篱下,受人白眼。只是伯父你自己多加保重,孩儿会在外面多挣银两寄回家用。”言语间,穆勃眼眶已略有红肿。
“好吧,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阻你了。鸟儿长大了,终有离窝时候。我在村中教经,应儿也能帮我编席,生活无大忧。记住,走前看一下浣娘。勃儿啊,你们兄弟自幼就没了父母,我对你们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伯父也自幼教了你些学问,当然也不想你老死于山沟之中。勃儿,你记着,无论你在何地,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我见你年轻,豪气重,但世间险恶,不是像你这样清纯的人就能应付的来了。罢了,走到村外十里山口东侧,那有一庙宇,你若出村,务必替伯父上柱香,愿保佑吾儿无恙。”
“孩儿谨记”穆勃含泪拜别。
“哥哥。”应儿又不知何时钻了出来,“哥哥,哥哥,你不要走,以后都让应儿给你编席子,做饭,烧水都让应儿干,应儿也不要住大屋子了,应儿只要哥哥和伯父,应儿会想哥哥的。”说话间,应儿已经泣不成声。
见到此情此景,穆勃的心头一阵酸楚,过去种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不断浮现在眼前,泪水几乎要冲破眼眶。但穆勃狠狠得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生生将泪水逼了回去,哈哈一笑,说道:“弟弟,别哭,好好在家照顾叔父,多读书。伯父、弟弟,勃儿告辞了。”说完,穆勃一下狠心,甩头离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