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我就给那混混挂电话,说钱凑够了。想来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他们那里了。混混不久就给我回了话,说和烟草店老板的哥哥说好了,他到时候出来接我进去。
看来他们都准备好迎接我的到来了。中午我们一群人凑一起吃饭,又详细研究了一番,把那家如何从后面楼道进都说得很详细很明白,并约定玩起来之后,小海挂电话给小艾,小艾和三元他们就上来抓赌。
吃完了饭,我就和小海去那家烟草店找混混集合。小海用报纸把钱捆上,就那么提在手里,搞得人家一看那报纸的形状就知道那是一大捆人民币。
这次我们在烟草店等了好久,一度以为今天不成事了,就出来和混混在道边站着抽烟说话。我还老是不放心小海那样提着钱,不过看到路对面小艾他们坐在车里,也觉得放心了,谁不怕死就来抢吧。
过了好长时间,烟草店老板的哥哥才出现。他解释说:“中午有人赢了,请客喝酒去了,还没喝完呢。要不咱先过去等吧。”我就答应了,去那里等比在大道边上站着强多了,起码有个板凳可以坐。
烟草店老板的哥哥还想叫我们坐他的车过去,我推辞说自己开车,叫他在前边带路。这样,小艾他们的车就能跟着我。到旅馆楼下停好车,趁烟草店老板先进去的工夫,我看小艾的车远远地停在马路对面,用手比了一下,意思是让他们从后面楼道进。
上了楼,里面就那个中年妇女在。客厅那里的麻将桌子上扑克散乱地放着,我和小海就坐到桌子边上。烟草店老板的哥哥还不死心,把扑克递给我,说:“趁现在没人,你演我看看。”我说那也不演。因为我已经把他归为人家一伙的人了,演个屁。
说闲话的工夫,我看到边上有个大箱子,里面全是整条的曲别针扑克。想来和桌子上这副扑克一样,带密码的。看来这些人真是以这个为职业了,准备长期在这里宰猪呢。
说了大概快一个小时闲话,才陆陆续续地来人了,但是看他们的样子,肯定不是刚从酒桌上下来的。这个谎撒得一点也不高明。
昨天那个戴假戒指的哥们儿也来了。我还专门看了一眼他的手,戒指不见了。戴金项链的哥们儿也来了,看那项链像真的,不知道一会儿小艾是不是会把他项链下下来。我还在美美地想着:下下来我要来戴,真粗,我现在就挂个坠子,也该换换了。
我正想着好事,那戴金项链的哥们儿说话了:“差不多了,来吧,开始玩了。哎,你带了多少钱?”我看是在问我,就指着桌子上的报纸包的钱说:“10万啊。不够吗?”那哥们儿抓过去看,立刻笑了起来,说:“够了。你别在意啊哥们儿,我们这里的规矩是先亮货才能玩。”
我顺着他的话说:“我本钱亮了,你们是不是也亮亮本钱啊?”那哥们儿说:“我家就住这里,想拿多少钱就是这个屋和那个屋的事,不用亮了。我们总在一起玩,底子都厚着呢。”说着话,从包里拿出4万元来,显摆似的放在桌子上。老苗也拿出3万元来,说:“这些输了我随时去我弟弟店里取,来得及。”那戴过假戒指的哥们儿也从口袋里拿出了3万元,摔在桌子上。敢情10万元亮底就是对我来讲的,他们都有借口不用拿10万元。
但是,我既然觉得已经吃定他们了,也就没太去计较他们拿多少钱,反正我的钱他们也赢不走。
戴金项链的哥们儿利索地把桌子上的扑克拿去扔了,从箱子里又拿出一副来,正在开封,听见有人敲门,又有人进来了。我背对着门,没去看。新进来这个哥们儿说:“赶上了,带我一个玩。”说着话就一屁股坐在我身边一张凳子上。
戴金项链的哥们儿已经把扑克大小王丢掉了,正在洗着牌,来的人也都找位置自己坐了过来准备开始玩。刚进屋子那哥们儿欠身看了看我,忽然一巴掌拍着我的肩膀说:“你不是老三吗?怎么在这里?”
我一愣,转过脸来看看拍我这个哥们儿,面生得很,不认识。可人家叫出我的名字了,我就不能装傻了。我说:“我想不起来你是谁,咱们在哪儿见过啊?”
那哥们儿可能也怕是认错人,凑过来仔细再看看我,最后确认是没认错人,就说:“对,老三,以前你看场子的时候我去赌过钱,就健哥那里。你天天拿个破游戏机在那里打。”看他这样一说,那是真见过我。可我使劲想也没想起来他到底是谁。我就说:“我是老三,可我想不起你是哪个了。”当时确实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健哥那个局人去得很杂,也开了很久,谁能挨个去记他们长什么模样啊。
这话一说,那戴金项链的哥们儿就吭哧了一下鼻子,可能是瞧不起和我说话这个哥们儿,也可能想:人家都不认识你,还上脸去套近乎。这个哥们儿也没去在意,说:“我去玩过几次,我认识老六(小艾一个哥们儿)。”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老六的朋友啊,我和老六关系也不错。”
戴金项链的哥们儿有点不耐烦了,催着说:“开始玩了,别叨叨了。”说着话把洗好的扑克放桌子上,让大家都来搬一下,看谁牌面大,好确认第一个发牌的人。他搞得还很像那回事,自己先搬一下,说:“我5点,该你了王和。”说着话推了和我说话这哥们儿一把,我才知道那哥们儿叫王和。
王和看了我一下,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扑克,伸出手来一把把扑克给弄乱了,说:“别演了,老三是大行家,什么他都能看出来。”那戴金项链的哥们儿一愣,看了看我,还想装糊涂:“演什么?什么行家?”
我看王和给说破了,有点小尴尬,也不好说啥,只好跟着傻笑。王和就说:“不演了。这个哥们儿什么局没见过?糊弄不了他。”老苗这个时候也有点尴尬,也有点不信的样子,问我:“你知道我们摆的局是怎么回事?”我这个时候就不好再继续装糊涂了,点点头说:“是啊,我早看出来了,你们一帮人做戏演我呢。”
我这话一说,那戴金项链的哥们儿一把就把桌子上我带钱的报纸给撕开,可能他以为是假的呢,结果露出来的真是10扎人民币。他不怀好意地看着我说:“哎,你既然看出来了,你还带钱来,你说说你怎么个意思?显你能呗?”我也有点不好意思,说:“不是的,不是的,就是凑凑热闹来了。”我也只能这样说了,要不还能怎么说?
那戴金项链的哥们儿不乐意了,呼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我说:“说说你咋个意思?带钱来耍我们玩呢?给我滚!”小海在边上听着不乐意了,站到我前边,把他的手给打开,说:“怎么叫耍你们玩?叫谁滚呢?”王和一看起了争执,就赶紧过去把着那戴金项链的哥们儿的肩膀,说:“怎么了大顺,老三是我朋友,就这么点事,说开就行了。你这是干吗?”大顺可能觉得自己也有点过分,顺着坐了下来。可他还有点不忿,用手一推我带的那10万元,说:“赶紧带上你的臭钱,出去。”这个人还恼羞成怒了。
小海指着他说:“你个傻样,就是揍轻了。”大顺一听这话,就又激动得站了起来,指着小海说:“你揍一下我看看来,我不叫你横着出去。”小海就往上凑:“来,看看谁叫谁横着出去?”
王和怕打起来,使劲地把着他。我一看,气氛不好,要干起来了,赶紧溜到门口挂电话。我一挂通就听小艾说:“开门。”我一开,发现他们都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外。
大顺一看进来人了,他也不认识,就说:“哎,谁叫你们来的?干什么?”我一看,来救兵了,就指着大顺说:“他还想来打我。”小艾看小海和大顺还在对峙着,上去示意小海让开,就过去看着大顺。他看人是打量着看,也不说话,就那么看,好像大顺脸上什么地方长得不协调似的。
王和认识小艾,一看小艾进来了,就知道是我带来的,上去想继续和事,说:“艾哥,都是误会。大顺就是说几句,没有要打老三的意思。再说我也不可能让他打老三。”可小艾好像也不认识他,看王和把着他胳膊,就低着头看王和的手,狠狠地说:“手拿开!”王和不敢不拿开,只好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一抬头看到小艾那个哥们儿老六,就急忙说:“我是跟六哥的,不信你问六哥。都是误会。”
老六站在那里没出声,小艾看了一眼老六,老六点点头。小艾还是没说话,也没再理王和。他转过身一把拽住我,把我一把拉到大顺面前,说:“打。来,打一下。”大顺有点傻眼了,看着小艾。他看出来了小艾不好惹,有点气短地说:“我打他干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打他了。你们来我家干什么?这里可是我家。”
小艾看他不打我,就把拽着我的手松了,我赶紧把桌子上我们带的10万元抓起来,站后面看热闹去。小艾做事的规矩就是谁也别插话。老六知道,所以他不说话。我知道,所以我也不再说话。
小艾说:“哦,这里是你家,是你家啊?”说着话,他伸手去摆弄大顺的金项链,还用手掂了掂。那家伙的项链实在太显眼了,谁都会注意。大顺一把就把项链给拽了回去,说:“你们强闯民宅,知道不?”小艾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直接打在大顺的脸上。大顺也不示弱,想操起板凳打小艾。王和赶紧冲上去抱住大顺,说:“他我都惹不起,是小艾。你可别乱来。”大顺听了立刻就软了。小艾看他想拿板凳,连地方都没动,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看大顺放弃了拿板凳的想法,小艾把脑袋伸了过去说:“把板凳拿起来,对着这里砸,我不还手。”说着话,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壳。大顺赔着笑说:“不知道是小艾哥,别见怪,别见怪。”估计小艾说的不还手是真的,我知道大顺要拿起板凳来根本没机会砸,就会被人放倒了,根本不用小艾动手。小艾看他不打,就说:“现在知道也不晚。说说,怎么回事?听说你想骗老三钱?”
这个时候老苗站在门口,趁大家都看着桌子这里,想走。刚要开门,就被人一把抓着头发给拽了回来。老苗连声说:“疼,疼。松手,我不走。”那哥们儿才放手。他们到哪里办事都是堵着门,谁也出不去。
大顺说:“不是想骗他钱,就是随便玩玩。这不没玩起来嘛,发现王和认识老三就不玩了。不信你问问老三。”这个时候,那个中年妇女就在那边数落了起来:“你看你们弄些什么事,我就说这样早晚要出事,你们不听。这个钱这么好挣谁不这样挣,出事了吧。可怎么办啊?”想出去却出不去,她在那里急得团团转。
小艾没去理会,看着大顺说:“怎么办?说说来。我都来了。”王和就过去赔着小艾说:“大顺是我叔辈兄弟,给我个面子艾哥。你看我们也没想骗老三,发现是老三我及时叫停了。你不信问老三是不是这样。”
小艾没来问我,他看着王和问:“给你面子?你有什么面子在我这里?”看来小艾真的不认识他。王和被他这么一问,赶紧求救似地望着老六,说:“我跟过六哥。以前跟六哥的时候,六哥指哪里我打哪里。真的,不信问六哥。请艾哥好歹看在我和六哥这个交情上,卖兄弟个面子。”小艾又去看老六,老六点了点头。小艾脸色就缓和了起来,他自己拖一张凳子坐了下来,边摆弄桌子上的扑克边说:“好,既然跟过老六,这个面子给。你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你说吧。”
我一看架势,没得玩了,一切都是水中月,和我昨天晚上想的一点都不一样,看来金项链也别想戴了。我就凑老六面前,捅捅老六:“真的啊?”老六又点点头。这个人怪,话少,但是狠,哑巴狠那种,是以前小艾在监狱里认识的。他俩蹲过一个号子,也就是他最早帮小艾废了黑老四。他一直这个做派,很少说话,整个一闷葫芦,但是动起手来很可怕。他就认得小艾,谁也不认,小艾走哪里都带着他。健哥出事后,他跑路了。后来我还见过贴着他照片的通缉令满街地张贴,我住那小区大门口、每家楼道外面都贴着,我都悄悄给撕了,也说不上出于什么心理。
王和一看小艾让他说怎么办,就有点放松了。他一直怕打起来。他知道要是真打起来,这个大顺会被打得很惨。他看那中年妇女还在自个儿嘀咕,就说:“姑妈,你别说了。”说着话,过去把他姑妈给推到了里面的卧室,劝慰说没事。看来这个女的是大顺妈妈,他俩也真是叔表亲。
王和把他姑妈劝进卧室后就来到桌子边上,他看了看小艾,又看了看小艾带的这些哥们儿,下了很大决心说道:“叫大顺摆赔罪酒,给老三赔罪。你看如何,艾哥?”我在心里嘀咕:不就一桌酒席嘛,还用下那么大决心,小气样。
小艾听王和说要摆酒赔罪,好像也很满意,说:“成,就这么着。”大顺可能也觉得这样可以。在他看来,王和就是很混得开的人了,可王和跟的大哥,竟然是人家小艾的小弟,他也能品出是怎么回事,所以也只能表示同意。就这样简单几句,大家都浩浩荡荡地从大顺家出来。和大顺一起摆局的那几个哥们儿可能不太想去,奈何小艾带的哥们儿是一个看一个,不去也得去,只好都装作很高兴去喝酒的样子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