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看了一会儿有点不耐烦了,可是还有点畏惧老道,所以他不敢把气撒在老道这边。他看老叶总押,就说老叶:“什么局你都玩,不信你押个大钱试试?看看会怎样。输死你。”我还没反应过来六叔什么意思呢,那拿一对鸡爪的瘦子听了就不乐意了,他一下窜到六叔眼前,点着六叔的鼻子说:“哎你个老驴劲的。你什么意思你?”这句话也勾出了六叔的驴脾气,他一把把那瘦子的手打开,说:“我说我侄子,该你什么事?你骂谁老驴劲的?”
瘦子手被打开后,就有点急,又把手伸出来指着六叔咬牙说道:“你再打一下看看我不废了你?”我一看那架势,六叔要再打他手一下的话,那瘦子真能去打他。我也是发贱,我看要打起来了不好,就过去拉瘦子说:“怎么和老爷子一般见识。拉倒吧,不玩了。”
其实我庄坐得极度乏味,也想趁这个机会解脱,所以想钻这个空子顺便不玩了。谁知道六叔可不领情,竟然对我发起脾气来了。他使劲推了我一把,说:“有你什么事?我就叫他打我。打我来,打我来。”说着话对着瘦子一头撞了过去。
瘦子也机灵,一扒拉六叔,六叔就撞偏了,一头撞在我肚子上。我还没咋地呢,只见六叔一屁股坐地上,顺着一歪,腿开始蹬起来,就像临死前那回光返照似的,蹬两下不动了,看样子就不行了。就这个熟练程度来看,是经常干这事的。
我一看那架势,是准备放赖了,我得离他远点。我刚想出这个屋子,六叔竟然坐起来,一把抱住了我的腿,然后又是一歪,腿蹬几下又不动了,又不行了。这个老头,也知道柿子找软的捏。
我一看他抱上我,知道坏事了,当务之急是挣脱他。我就拼命地拽自己的腿,小海看光景不对,也赶紧来帮我,想把我的腿从六叔怀里挣脱出来。可无论我们如何努力,都被他抱得死死的。
我当时汗就出来了,脑子飞快地转着:就目前的形势看是赖上我了,我可不想白捡个爹养活,也不想被他讹诈上,只要出这个屋,爱谁谁,赶紧溜,叫他找不到人。可目前能利用的只有德水、老道他们了。
这个时候那些家伙就跟着乱了起来,可能看我是个外地人,不能把他们如何。这个说:“六叔着急,羊痫疯犯了。”那个说:“赶紧送医院。”小海在一边说了句狠话:“是不是看外地人好欺负?别把我们惹急了。大不了都100来斤互相称一称。”大家一看小海这样说,就不跟着起哄了,都摆出了看热闹的架势来。
这个时候德水已经在六叔六叔地叫着,希望六叔能松手。可六叔好像是吃定我了,任德水如何说,就是不撒手。我问德水:“我可不想一直被抱得这么紧啊,你赶紧想办法解决了。再不给我解决别说我对这个老头动粗了。我要是急了什么也不管,大不了真给他打个羊痫疯,打完我一走,叫你们人都找不到。”
其实这话与其是说给德水听的,倒不如是说给装死的六叔听的。可这话说出来对六叔好像没起什么作用,他简直油盐不进,吓唬也不好用,还是把我抱得死死的。德水好话说了一箩筐,还是不行。我尝试着借助桌子使劲挪动了一下,可能也带动六叔跟着移动了一下,他忽然大喊一声:“别动,疼啊。”我只好停下,万一把他拖出个好歹怎么办,干脆站着让他抱着好了,看他累不累。我继续示意德水做六叔的思想工作。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进来两个警察。原来是店主跑去报警了,店主走的后门,谁也没去注意。而派出所就在马路对面的一个院子里,所以来得也快。大家一看警察来了,都纷纷让出道来让他俩过来看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时候,瘦子拿在手里的鸡爪子不见了,老道的钢鞭也神奇地不见了。
警察过来后,可能看我是生面孔,也可能是六叔抱着我的腿,就直接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他们争吵,我来劝几句。他就倒地不起了,就抱着我腿,我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啊?”那警察听了我说的话,皱了皱眉头,说:“走,跟我去派出所走一趟。”我倒是想跟他走来着,可腿上还带着个人呢。我说:“咋走啊?你看腿都挪不了。”
那警察就蹲了下来,拍拍六叔的肩膀说:“六叔,把手松开。六叔,听到没?把手松开。”但是六叔还是没啥反应。我能感觉到,在我腿上的力量没有丝毫放松。那警察继续说:“六叔啊,咱们有事去派出所解决,你在这里躺着不能解决问题,松了吧。”六叔还是不为所动。那警察抬头看了看我,我使劲挤出一副讨好的笑容,希望他能帮我想个好办法。可警察下边的话叫我心凉了一大截。他继续拍着六叔的肩膀,并试图用手去把六叔的手分开,嘴里喊着:“六叔啊,是我,我是德新啊。松手吧,这件事情我来处理。”我一听,完了,六叔的侄子,也属德字辈的,看来有麻烦了。
德新看自己的话不起作用,就站了起来,看了看周围的人,用手做驱赶的架势说:“都让一让,别围得那么紧,都退退,有什么好看的。”边上看热闹的人好像不太买他账,都嬉皮笑脸的,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逗着趣。这个说:“德新啊,好好劝劝六叔,他平时最听你的话了。”那个说:“六叔又羊痫疯了,你可得给六叔治好了哇。”
德新看好像哄不动他们,就站到我身边,推着我身后的老道和瘦子说:“你俩让开下。”老道被他推了一下好像有点不爽,说:“推啥,我看热闹碍你什么事了?干吗来推我。”那德新一看自己被抢白了,也有点火,说:“你怎么说的话呢?我推你怎么了?你给我让让。”老道也不想丢面子,说:“我是县城来的老道。”德新说:“我管你老道还是和尚的,我叫你让下肯定是有原因的。”老道说:“我他妈的就不让怎么了?你还敢打我怎么的?”说着话横了起来,不但不让,还向前靠了一步,看那阵势是要和这个德新较一把劲,也可能是想在大家面前耍点威风。德新也不想丢了面子,还想再去推他一把。
和德新一起来的警察岁数稍微大一点,处事圆滑一些,他上去拉住德新的手说:“先处理事,别无谓地争吵。”那边拍着老道的肩膀说,“少说两句,少说两句。没看老爷子还躺在地上的吗?你就别跟着乱了。”老道好像也找回了脸面,就有点得意。那岁数大的警察又说:“来,配合一下工作,稍微让出点地方来。”老道听他这样一说,也很听话地把我身后的地方让了出来。
德新看我身后的地方被让出来以后,就示意我去看他。他对着我做了个抓的动作,然后又比画了一个叫我拔腿的动作。把我看得直迷糊,跟我说哑语呢?
他看我还没懂,就指着六叔,那意思是别叫他知道。我点点头表示我知道。他又比了个抓的动作,指着我的腰,然后又比了个叫我拔腿的动作。这下我是看懂了。德新一看我懂了,就蹲下了身,拍着六叔说:“六叔啊,你松手啊,你要抱到啥时候啊?”这边说着话,那边示意我准备。我点点头,意思是准备好了。他伸出手来使劲在六叔腰眼上一抓,六叔的手立刻就放松了,可能想用胳膊下意识地去护着腰眼。我一看,赶紧把腿一抽,可算是挣脱了六叔的控制。六叔可能还想抱,我没让他再抱到。他也可能知道有人来给他主持公道了,干脆腿又蹬了几下,继续休克了。
我一挣脱,第一个想法就是走人。刚走到门口,那个老警察就一把拽住了我,很威严地说:“你别走。”我尝试挣脱几下没挣脱动,干脆就老实起来。德新麻利地指挥着大家把六叔抬起来,让大家把他送到卫生所去。这一套动作下来,从如何能让六叔松手,到如何指挥大家,做得很是熟练,看得出他经常处理六叔休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