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我的老千生涯(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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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抓德明出千(2)

德本问我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怎么办。我说:“这个是你们的地界,最好别问我怎么办。你们自己拿主意,我不参与。”德水就问我:“那如果在你们的地界你会怎么办?”我说:“拆穿他,把钱要回来。”德水看来真是个赌的门外汉,跟着问:“怎么拆穿啊?”我说:“拽他裤腰带嘛。”德水点了支烟低着头不吭声了,好像在思考该怎么办。我是无所谓,反正输的不是我的钱,只是有点不甘心。

德本说:“这样吧三哥,你继续上去押,等他换了你把牌留住我们来查牌。”我说:“爱找谁找谁,我不干。”德本看我拒绝,讷讷地自言自语:“那怎么办?”看来这俩选手都是没主意的人。我心里想:谁管你怎么办?怎么办我都不想跟着参与,那是你们本家之间的事,我可别惹一身骚。

德水把烟狠狠地一掐,说:“德本你去押,完了看准了查牌。要不当场查出来,就他那无赖样死也不会认的。”德本说:“我押可以啊,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去查牌。”我说:“不是有我吗?我告诉你啊。”我叫他去出门的位置押钱,我在末门站着。德明换了,我会给他提示。我的提示就是拢一下头发,看我拢头发,德本就要直接把第二手的牌护住要求查牌。这样一查,就明白牌里缺了一张地牌。德明要承认还好,不承认就去他腰带扣子里找。

可敲定后,德本又犹豫了。他畏缩的样子看着真叫人带恨,我真想一个马扎丢他脑壳上。他说:“这样做了德明要是打我怎么整啊?”一听他说这话就知道是个窝囊废,我甚至有点后悔来赶他联系的局了。

小海看出苗头了,接他话说:“怕他打你就别去了,那2万也别要了。”德水关键时刻给德本撑了腰,说:“有我呢,他敢不给我出面要。”

看德水这样说,德本的胆气稍微壮了起来,他理了理手里的钱,站起来说:“那我去押。”说着话就进了屋。德水也跟了进去。我和小海继续在外面磨叽了一会儿,也走了进去。进去的时候德本已经在出门押钱了。押得不多,200元一次。德本眼睛都不眨巴地看着德明的手。这个傻子,哪里有这么去看人家的。德水站在德本身后,一脸的严肃。

看我进来了,德本就总来看我。虽然别人根本不来注意我们几个,但是我感觉很别扭。我赶紧趁个空当给德本使眼色,让他不要总去看德明的手,偶尔抬头看我就好了。我使完眼色,发现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是六叔。他坐在出门身后的椅子上,没玩,也没跟德明合伙,也没有搞庄外庄,所以可能他的心思没在赌局上。他表情疑惑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啥对德本递眼色,看得我很是尴尬。我故意不去看他,装作熬夜犯困的样子揉了揉眼睛来掩饰自己。

我专心地等着德明出千,可德明连推十多手都没有出千。我一度甚至怀疑是不是惊到他了,可看他谈笑风生的样子又不像,而且他洗牌还是拖着一张地牌去洗。我需要的只是耐心而已。可德本好像没这个耐心,他不停地看我,我故意不接他的眼神,专心地看大家玩。因为我一去看德本,就能看到六叔在盯着我。

终于等到德明利索地把不需要的牌送进腰带扣子里换了一张地牌,我立刻伸出右手,夸张地拢着自己的头发。可德本竟然没来看我,专心地看大家配牌。我不能再等下次机会了,所以咳嗽一声来提示德本看我。德本的表现太叫我失望了,他直接来看我拢头发的动作,接着竟然马上就说:“别动,牌不对。”因为按照之前我给他交代的,必须等德明亮好牌后把地牌露出来再要求查牌。可这个时候大家都在配,谁也没亮牌,闲家不亮,德明当然也不可能亮出牌来了。想来可能是德本他太紧张了,但是再紧张也不能这样直接喊牌不对啊。

德本喊了那一句之后,大家停下了动作,都不明白德本为啥来这一嗓子,只有德明知道他为啥这么说。德明这个时候已经把牌放在桌子上了,但是他又拿了起来,没表现出什么慌乱的神色,只是拿着牌问德本:“什么不对?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说话时,拿牌的手靠近自己腰带扣子的地方。德本看德明把牌拿起来就急了,上去就要抢德明手里的牌。德明看他要来抢手里的牌当然不干了,就使劲护着牌不被他抢去,嘴上还说:“你要干什么?你个兔崽子想找揍啊?”他使劲挣脱德本的手,一把把他推开,又抬起脚把德本给踹出去老远。

德明把德本踢开之后,就把牌九扔桌子上了,上去一把揪住德本,说:“你怎么个意思来?你什么意思!”德本想抓德明,奈何人家光着上身,根本没地方下手。德水一看,觉得自己应该出面了,于是上去掰住德明的手腕子,说:“你把手给我放了。”德明也不示弱,说:“我不放能怎么了?”继续使劲地推搡德本。大家一看乱起来了,自己什么牌也不管了,赶紧把自己的钱都收在手里。六叔也赶紧把德明的钱都抓在手里。有上去劝的,拉的。抓人家出千还能演变成这个局面,是我所没想到的事。这个德本真是笨蛋得够可以了。

德水看德明不松手,就开始和德明较上了劲。俩人开始撕扯起来,德明叫德水松手,德水叫德明松手,双方都不想先松,好像谁先松了会在气势上输给对方一样。可俩人力气都差不多,都不想示弱,就僵持起来。不一会儿,德水就气喘吁吁了,可能是长期不做体力活的缘故。大家都想把他俩拉开,可德水说:“谁敢拉偏架我弄死他。”这话是带着喘说出来的,怎么看也不像能弄死人的气势,可是大家听他这样一说,都不来拉了,都围着看。我当然也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了,伸着脖子使劲看。

他俩边撕扯边理论。德明说:“有你什么事?”德水就说:“就有我事。你骗我朋友钱就是不给我面子。”德水说:“凭什么说我骗你朋友钱?说道说道来。”他俩互相倒着手抓对方的手腕子,有点像太极拳里的推手。我经常在公园看老头老太太这样推。只是他俩是抓,而且缺乏人家老头老太太玩的那个美感。我在心里说:打啊,拿拳头对脸捣,对着裤裆用脚踹,抓头发,挠脸。奈何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看着怪叫人着急的。这时,我想起一句话:能动手尽量少吵吵。可能就是遇到这样场景的看客们心里的呐喊。

他俩僵持了很长时间,到底谁也没扭过谁。边上的人也看出确实是打不起来,上来俩人一边拉一个。他俩也有了台阶下,互相撒开了手。德水被分开后,不是像我想的那样去和德明理论偷牌的事,而是拿出电话气哼哼地出去了。我们都听他在外面很大声地挂电话说:“老道(可能是绰号),你立刻给我带人来。我在××村,立刻来。多叫点人。”挂完电话,德水气哼哼地回来,找个椅子一坐,说:“你不是挺厉害的吗?等会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说完坐那里猛喘。

德明说:“你别整那没用的,好像我怕你似的。叫人来能怎么样?能打死我啊?呐,你现在打死我得了。”说着话凑德水面前去,把头伸给德水,那意思是叫他打。德水根本没有动手去打他的意思,喘着说:“我朋友大老远奔我来了,你骗他们钱我再不管,我以后在这一片就不用混了。”德明看他不打自己,就要走出门。德水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子,说:“想走?不说清楚别想出这个门。”于是他俩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抓手腕推搡。

德明可能是被德水前边的电话吓到了,因为德水有这个实力把人喊来打他,在气势上低了一头。他边倒着手抓德水的手腕子边说:“水哥,你想怎么办?什么意思你说出来。喊人来算什么本事。”德水也是边倒着手抓他的手腕子边喘着说:“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吗?骗我朋友钱就不行。”德明说:“出来咱俩好好弄弄来。”边说边拉着德水出门。德水继续喘着说:“出来就出来。”说着话俩人推推抓抓地一起出了屋子。可他俩出去以后还没有动手的意思,继续拉拉扯扯说着互相不服软的话,简直急死个人。

他俩好像很有默契,互相拉扯着离这个屋子越来越远。后面跟着看热闹的人想跟过去继续看热闹,可德明竟然能腾出一只手指着要跟过去看热闹的人说:“都别过来,我俩的事。”完了继续和德水纠缠在一起抓扯着,越来越远。终于俩人在一棵树下停住了。天黑了,看不清楚,但是偶尔借助国道上来往车辆的灯光,看到他俩不互相抓手了,一个在点烟抽,一个在讲着什么。

他俩在那边树下交流的时候,我身边的人也没闲着,纷纷议论着。有的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到处问发生什么事了;有的好像看出门道了,可能觉察到德本和德水是不是抓到德明什么把柄了,都找德本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德本就跟他们说抓到德明换牌如何如何的。听德本这样一说,大家纷纷说一会儿不让德明走,要把输的钱要回来。

他俩交流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一前一后走了回来。大家都围了过来,说着各种话,话里话外就是叫德明还钱。

德明不接他们的话,问:“我钱呢?”六叔说:“我给你拿着呢。”说着话把德明的钱递了过去。德明拿了钱就进了屋子,大家又重新聚拢过来。好像从发生到结束,没人去查那牌九,都跟着看热闹了。那牌九还是老样子放在桌子上,闲家丢的还是原先丢的那样,桌子上的第二方没推还是整齐地码在那里。德明把钱放在桌子上,说:“都过来报个数谁输了多少钱。”大家纷纷说自己输了多少。我没说话,就是看着,好像一切和我无关。

可德明不这么认为,他看我没说话,主动问我:“哥们儿你输多少钱?”我说:“18600元。”德明就哗哗地点钱,点出18600元递给我,然后继续点剩下的钱。点完了他拿出2万元说:“这个是我本钱。”说着话把钱揣进了后屁股兜子里。剩下的钱大概有4万元的样子,他往桌子上一丢,说:“我一分没多拿,你们自己算。”说着话,抓起一把牌九使劲地摔到门外,说:“这他妈的玩个什么玩意。”摔完就气哼哼地走了,好像自己受了莫大委屈似的。

六叔一看他把牌九摔了,赶紧去捡,边捡边说:“干吗都扔了,我还要坐庄呢。”说着话到处去找。这么黑的夜,去哪里找啊,看他那老眼昏花的样子,看来基本是找不全了。

德明一走,大家纷纷说自己输了多少钱。老叶手最快,把钱抓在手里,把自己输的先点出来,然后挨个给大家分。可最后还是一笔糊涂账,有的人只拿回来一小部分,有的没拿到。拿回一小部分和没拿到的都和前边先拿了钱的商量,看能不能均衡点。可前边拿钱的都说自己只拿回自己输的钱,多了一分没拿,不够去找德明要。

账算得差不多了,大家就都开始议论起来。有的说德明不是2万元本钱,应该是下了14000元做本钱,多拿走6000元。有的问德明到底是怎么偷牌了。这个时候德本就站出来说话了,他详细说德明是如何偷换牌的,好像自己是个英雄,而且越说越激动:“别看我不懂赌,可我什么没见过啊?想糊弄我的眼睛,不好使。想骗我带来的哥们儿的钱,不好使。我德本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吗?骗我哥们儿谁都不好使。”

这番话被他说得无比豪气。如果我真是他哥们儿被人骗了被他这样找回了场子,我肯定激动得流泪。可目前我不是这个角色,我是被他请来骗人的。骗的钱也不是我的。所以我没有激动,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大家都看我,我只能用抽烟来掩饰自己,对着大家展示出被朋友护着的骄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