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模糊不清,只有上方惨白的光照得很不适应。后脑勺疼痛难忍,脑袋里嗡嗡不止,伸手摸了一把,血液已经凝固,恐怕是伤到骨头了。
我挣扎着坐起,发现身上腿上压满了石头,还好全是碎石,否则早就一命呜呼。我轻轻地揉着眼睛,看不到东西的感觉真的很难受,脑中一个念头闪过,我不会瞎了吧?幸运的是,事情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不大一会儿,世界在我眼前开始逐渐清晰,刚才的亮光来自一只手电筒,它静静地躺在离我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灯头射出的光正好照在我脸上,只是灯光却不像刚才看到的那么白茫茫的,不知道亮了多久,已经变成微弱的黄光。
扶着石头,我蹒跚地走向电筒,拿起来查看我所在的环境。这是一道山底裂谷,不知道有多长,也不知道有多宽,只是从身边的岩石裂痕上看来,像是刚刚断开,跟其他几个面截然不同。难道地震了?我这样想,脑海中过电影似的回放着去年汶川地震的情形,多少鲜活的生命被大地之口所吞噬。
回头看时,身后有一条缓缓流淌的暗河,它那么平静,那么镇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始终保持着这种姿态。
我可不愿意承认什么都没发生,身上的伤,伤口的痛,都高调地向我昭示着我所经历的一切,可努力回想时,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我举起电筒向上照,想看看裂谷有多高,有没有地方上去。然而电筒那暗淡的灯光根本没能力照到上面,五米开外全是一团漆黑。
我绝望地走向暗河,希望在那里能够找到一条出路。谁知刚迈了两步,便被脚下一个重物绊倒了,忙拿电筒去照,原来是我的登山包,里面鼓鼓囊囊装满了东西,看到它我有了一丝丝的安慰,或许从它里面可以找到些线索呢。打开登山包,我开始犯嘀咕了,里面有衣服、绳结,是不是我在登山或旅游,遇到地震,然后我掉进了地震裂谷了呢?或者是不是根本没有地震,是我钻到某个山洞里掉进这个裂谷了呢?没有人回答我,我不得而知,只能一遍遍地猜测。接着在包里我发现了无烟炉、火机,还有一些螺丝钉,登山扎孔用的铁镐,诸如此类的登山用具。
印象中似乎有人告诉过我,如果在野外或山林中迷了路,千万不要乱走,只要顺着河流往下走,一定能够遇到人烟。在这山底遇到人烟的可能性不大,就算遇到也可能是鬼魅,不过出路应该还是可以找到的吧,山泉总要流出去的。于是我下定决心,把沉重的登山包背在身上,沿着暗河往下游走,哪怕走十天半个月,能重见光明就好。
地球上所有生物的求生欲都是很强的,有时候羚羊能够跑过一头追赶它的猎豹,人也是一样,为了活下去,可以爆发出惊人的潜力。我拖着受伤的身子,身上背着二三十斤的包,忍住脑袋的疼痛,一步一挨地走在坑坑洼洼的暗河边。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约莫着起码走了五六个小时,除了渴了喝口水,腿疲惫得僵硬了都没停下来。可是眼前仍是一小片灯光和无尽的黑暗,半点找到出口的迹象也没有。
据说监狱中惩罚不听话的犯人的一种方式就是关禁闭,把犯人单独关在又窄又矮的黑屋里,让他去感受那份孤独与黑暗,很多人都承受不了。而此时我的处境更甚于关禁闭,比之更多了一份恐惧,对未知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这一切都悄悄地折磨着我的神经,使我的心越来越烦躁,慢慢失去耐性。
忽然,暗河里“噗通”一声,就像一块巨石从很高的地方被扔进水中,让我即将涣散的神经瞬间绷紧。循声望去,河水被水下什么东西搅动得波涛阵阵,而且游来的方向正是我这边。我连忙熄灭电筒,蹲伏在地,屏住呼吸,生怕发出声响被它听见。只听到那家伙上了岸,熟视无睹地从我身边爬过,又往前爬去,没多久就停了下来。我捂住电筒,只露出一点灯光,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走到一道拐角旁边,我停了下来。
我犹豫着,想跟踪它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可又害怕会有危险。最后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迈过了拐角。
这里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溶洞,这种溶洞是地下水沿可溶性岩的裂隙溶蚀扩张而形成的,由于岩石没有完全溶蚀,留下了千奇百怪的奇特景观,有的像雨后茁壮生长的春笋,有的像礼堂挺拔而立的柱子,还有的像一串珠帘,美轮美奂,在电筒的照射下,散发着不同的色彩。
我边走边注意地下,想找到刚才那家伙藏在哪,却被一堵青黄相间的大石挡住了去路。大石也是水蚀溶岩,表面光滑得像上了一层釉,甚至可以把灯光反射回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正在感叹大自然造物之神奇,从大石后面传来了喀吧喀吧吃东西的声音。我靠在大石上伸头偷看,看到让我终生挥之不去的一幕,那简直成为我的噩梦!只见一只硕大的怪物托着一具尸体津津有味地啃着,尸体的头部已经被啃掉一半。而向里望去,规模庞大的山间裂缝里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全是尸体,成千上万数之不尽。尸体有男有女,清一色的一丝不挂,面部微露笑容。从尸体的颜色上来看,他们有些已经死了很长时间,而有些应该刚死两三天左右,可这么多的尸体从哪来的,怎么可能一夜间被搬进这山底溶洞呢?
那怪物状似鳄鱼,个头比普通的鳄鱼还要大,身上不似鳄鱼的肉疙瘩,取而代之的是片片鳞甲,它尾巴很短头很粗,大嘴一张,尸体的一颗脑袋两口吃完。也许是在无光的世界里生活久了,眼睛已经退化得只是摆设,电筒光照在它身上毫无反应。我越看越心慌,连忙转身逃跑,不想走得急,踢飞了脚下的一颗石子,那怪物眼睛不管用听觉却好得出奇,听到响动,嘴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掉头向我爬来。我吓得直打哆嗦,慌不择路,抱着一根石柱爬了上去。刚在石柱上坐定,怪物便来到下面,呼呼地用蛮力推我坐的石柱。好在石柱够坚固,它在下面再怎么使劲却也只如蚍蜉撼大树,我依然稳坐钓鱼台。
怪物似乎意识到自己在做无用功,便停下来换一种方式,它趴在石柱下一动不动,来个守株待兔,然而这可苦了我。这根石柱孤零零站在溶洞中央,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又没有左邻右舍,我待在上面是暂时安全了,但是如果下面怪物一直赖着不走,我必须在这根柱子上度过我的下半生。
漫长的对峙枯燥无味,以至于我想在这做缩头乌龟倒不如下去跟它真刀真枪决一胜负,但看着它那体格,还是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做回孙子又如何。怪物很有耐心,一守就是几个小时,最后干脆趴地上美美地睡了,羡慕得我也瞌睡连天。
还没闭上眼休息一会儿,背后突然有人喊我的名字,声音很近,就像贴着我的背喊的。我刹那间心跳直升一百八,转身用电筒去照,哪里有人,我现在在两米多高的石柱上,如果有人在我背后,那岂不是飘在空中了吗?想到此节,阵阵寒意向我袭来,难道--有鬼!没容我多想,背后又是几句,“白云山,白云山,你听到了吗?”我下意识地大声说:“你是谁,你在哪里?”那声音道:“你终于肯说话了,不要害怕,保护好包,保护好夜明珠……”然后就是呜呜声,听不清说的什么了。
我这才想起来包里还有个对讲机,肯定是它在作怪。这样一来也就是说我还有同伴,那我就放心了,估计他们很快就找到我了。对了,刚才他说什么夜明珠?我连忙拿下包,原来最外面那个口袋刚才我没去查看,里面装了个木盒子,打开盒子,眼前顿时亮了起来:一颗排球大小的珠子装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发出万道光芒,溶洞顿时彻如白昼。在我的眼睛接触到它的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顿时涌上心头,夜明珠,这就是我们千辛万苦寻找的夜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