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记得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樱花落满南京街角的大地,我遇见了她。
那是一种美妙而不可言喻的感觉,我只是觉得从未见过这般干净而纯洁的女孩——她身材娇小,肤色如雪,秀发清爽,温柔可人而又有礼貌,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相遇那一刻,她对我报以浅浅一笑,笑意随着阳光在夹杂着樱花花瓣的微风中飘散开来,但我却骑着破自行车埋头走了,全无和她打招呼的勇气。
我以为我们之间压根不会有任何交集,更不会再见面,后来就淡忘了这件事。九月初,我回到了北京这座城市,继续未完成的大学学业,和室友们在北京广阔的空间里胡混乱疯,在校园里漫不经心地追陌生而有新鲜感的女孩。那时我并不知道,有一天我会写下她们,来纪念我逝去的青春。
(1)
北京,中国伟大的首都,一个沙尘暴和雾霾经常光顾的国际化大都市。我所在的大学北京广播学院,是一所出产过著名节目主持人与明星,也出产过普通观众与社会失业者的传媒类著名学府,就坐落在这个大都市的东郊古运河畔。
认识播音主持系的那个女生,一切都要从五月的那个下午说起。
播音主持系的女生长得都跟祖国的花儿似的,一个比一个艳,一个比一个嫩。不过我们宿舍几个人都知道,她们都有一张刀子般的嘴,好像是带刺的玫瑰,一般人都不敢惹。
但是,我们却偏要去惹她们。
所以,在一个炎热得让人想犯罪的下午,我和三个室友一起玩纸牌,说好谁输了谁就要到播音主持系的女生宿舍楼下喊上几嗓子:“张了了,我好寂寞啊!”喊完了还必须嚎上几嗓子情歌。
张了了是谁?
我不认识,宿舍里的其他三个室友也不认识。只是听说张了了是个美女,是播音主持系的美女。
玩纸牌的结果自然是我输了,要不然就不可能有下面的故事。所以,在那个风和日丽、天高气爽的下午,有人看见一个长得像劳改犯的男生,抱着一把破吉他,被三个室友推推搡搡,猥猥琐琐地朝播音主持系的女生宿舍楼走去。那个男生就是我。
刚走到播音主持系女生宿舍楼前的树下,四周就围满了人。人群中,三个室友一边起哄高呼“上啊,上啊!”一边向其他看热闹的人宣扬,说我要向播音系的张了了同学真情表白。
都还不认识人家,哪来的真情表白啊?我想。
围观的人一看我那副猥琐样,就知道我是臭蛤蟆想吃天鹅肉。明知道臭蛤蟆吃不上天鹅肉,但他们却偏偏喜欢看“蛤蟆想吃”这个过程。于是,他们和我那三位室友一起高呼“上啊,上啊!”接着就是叮叮当当的响声,我听得很清楚,那是有人在敲饭盆。
在众人的怂恿下,我酝酿了一下情绪走上前一步,摆了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按照事先规定,朝楼上喊了几嗓子:
“张了了,我好寂寞啊!”
“张了了,我好寂寞啊!”
……
周围一片哄笑。
有人打岔,憋着嗓子,阴阳怪气地也跟着我喊了起来:“张了了,我也好寂寞啊!”
又是一片哄笑。
突然之间,我怎么觉得我那可爱的脸蛋就那么滚烫呢?好像是两个刚出锅的大馒头。
人群中又传来起哄声:“唱啊!唱啊!”
我矜持不过,于是扯起我那副破公驴嗓,弹起我那可爱的破吉他,唱起了郑钧的《灰姑娘》:
怎么会迷上你?
我在问自己。
我什么都能放弃,
居然今天难离去。
你并不美丽,
但是你可爱至极。
……
一曲还没唱完,三楼的一扇窗户就打开了。
人群中一片轰然,有人吹起了口哨。
望着三楼那扇打开的窗户,我心中那个紧张啊,像有根鼓槌在咚咚敲打。
柔软的夕阳斜照在窗台上,一只慵懒的小手,轻轻地拉开了花布窗帘,探出一个睡眼迷离的脑袋来——那绝对是一个小巧的、漂亮的、可爱的脑袋。她操着一口浓厚的重庆口音,嘟哝道:“X你妈哟,唱啥子唱,吵得老娘觉都睡不好!”
听到周围同学的笑声、尖叫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女生自然就是张了了同学了。
接着,只听噗的一声,她端着一盆水从楼上朝我泼了下来……
我操起我的破吉他,赶紧跑掉了。
当时我身穿一件黑色外套,一条乞丐牛仔裤,脚蹬一双破球鞋,俨然是一个社会小瘪三,还抱着一把破吉他,又好像是个街头卖唱的行为艺术家。其实,我是广播学院信息类专业一名大三的学生。
(2)
我对张了了的第一印象是模糊的,我只是记得她张扬的脸,微带一点莫斯科街头女孩的忧郁气质。
第二次见到张了了,是在我们学校南门口的地铁站内。
记得那是一次再普通也不过的相遇,相遇的情节老套得甚至有点韩国电视剧的意味。大概是晚上十一点钟的样子,我随着人流走出地铁列车,旋即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一个比较特别的女孩身上。
地铁站内,当时很多人都在看她。
那个女孩子在人群中之所以显得特别,是因为她走路时歪歪倒倒、骂骂咧咧的。若是有心怀不轨的男人想借机靠近她,准会被她破口大骂奋力打走。如果没猜错的话,她一定是喝了不少酒。
出了地铁站,在下天桥台阶的时候,她的身子似乎站不稳,突然向前倾斜了一下。
之前我怕招惹麻烦,出于一种“自我保护”意识,所以一直躲闪着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此时我还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拉了她一把。
在靠近她身体的一瞬间,微微发甜的香水味混杂着另一股强烈的酒味扑面而来。此刻我担心的是,她会不会恩将仇报地给我一巴掌,但没想到她只是摇晃着脑袋,转过头来用两个红了眼圈的眼睛看我,一副好像认识但终究又不认得我的神情,说了声“谢谢”,还给了我一个醉人的微笑。
她对我还算礼貌吧。
我也还以一笑,正准备放开她,但她的身体突然一软,就瘫倒在我的怀里了。我呼喊她,她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估计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当时有很多过往的人都在看我们,我窘迫地抱着她也不是,推开她也不是。
我向来以雷锋自居,众目睽睽之下,岂可扔下她不管?更何况一瞥之下她还算是个美女。为了给自己一次和美女 “亲近”的机会,于是我扶着她开始歪歪斜斜地往前小步地走。
走下天桥后,我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打算。于是我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胳膊,“喂!”希望她能清醒过来,至少告诉我一些有关她的信息。但她依旧没有给出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反应。
她的头发凌乱,打扮有些成熟,不过我仍然能看得出她的身份:她和我一样,一定是个大学生。至于是哪所学校的学生,我就不知道了,因为另一所大学北京第二外国语大学,就和我们学校比邻而居。
或许她是二外的女生吧,我这样想。
正准备扶着她往二外南门那边走,但我立即又否定了我之前的判断。因为路灯之下,在她撇嘴的一瞬间,我看见了一丝忧愁滑过她脸畔一角,仿如忧郁的莫斯科街头女孩。那股熟悉的忧郁气质,让我认出了她——我终于记起她便是那天下午我招惹的播音主持系的那个女生,她叫张了了。
思考了三秒钟,我做出决定,扶着她开始往我们学校走。一路上,我一直想着各种法子试图弄醒她有些沉重的身体,并询问她的宿舍电话号码。不过从路口到校园西门这期间,我努力的结果只是得到了她唯一的一句回答:“杨晨!”
当她带着痛苦而亲昵的口吻说出这两个字时,我猜她准是失恋了,而且“杨晨”很可能就是今晚让她有醉酒理由的前任男友的名字。
刚进入校园时,她突然推开我向一旁倾斜,伏在路边呕吐起来。到了最后,她瘫软在地上几乎完全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以至于我只能开始背着她行走。
虽然有过“一面之缘”,但毕竟我们还不熟,或许她根本就不大认识我,没把我这样的“流氓”放在心上过。背着这么一个陌生的女生在校园的夜色里行走,多少会吸引来别人不太友好的目光。当有人开始朝我们指手画脚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嫖客似的。
想来真是罪过。
(3)
三个月前我在张了了宿舍楼下弹过吉他、唱过歌,所以依稀还记得她宿舍楼的位置。但是我并不认识她们宿舍的人,也不知道她们宿舍的电话号码,到了她宿舍楼下就想还是叫管理宿舍的阿姨把她扶上去吧。
我将她放下来扶着她去敲值班室的门,过了好半天阿姨才在屋里迷迷糊糊地问道:“谁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但凡不曾涉及自身利益,我从来就没想到过要撒谎,所以随口就说:“阿姨,我一同学喝醉了,麻烦您帮我扶她上去。”
阿姨一听就来了精神,噔噔噔地往门外跑,嗓门更是高亢:“喝醉了?谁喝醉了?小崽子们不好好学习,尽去外面瞎闹腾。她是哪个专业的啊?叫什么?辅导员是谁?看我不报系里去……”
等阿姨拖着拖鞋从值班室里冲出来的时候,我早就背起张了了撒丫子跑掉了。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要是张了了被报系里去,让她来个全院通报批评什么的,那改天她非宰了我不可。
后来我背着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她,在校园里瞎逛荡,从东门到西门,从北门到南门,思来想去不知道将她丢到哪个角落才好。最后,我试图将她放在一栋教学楼的门口,但刚放下她准备离开时,她迷糊中一把勾住了我的脖子,呢喃道:“我冷!”
这让我有些不忍心了。
我一向都自认为是个心善的人,特别是在美女面前。不过这次心善的代价是:我不得不花了100元钱将她送进了东门外的一家旅馆。
刚进旅馆房间时,张了了好像醒了,她在我背上迷迷糊糊地喊了句:“爸,给我拿拖鞋!”喊完她竟然自己从我背上滚落了下来,双手抱着门死活不肯走了,嘴里不停地呼喊:“爸,拖鞋!”
嘿,我想她一定是把旅馆当成她家了,那我就不妨当回她爸。听她的口气她在家准就一小公主,当她爸还挺困难的。于是我把门卡插在取电孔上开了灯,然后去床边找了双一次性的拖鞋递给她。她迷离着眼将拖鞋套在脚上,自己站起来歪歪倒倒地往前走。
我怕她摔倒连忙去扶她,她却一把推开我说:“爸,你腰不好。我不要你扶,我都长大了。”
嘿,她还挺孝顺。
她走到床边一头扎了下去,我以为她不会起来了,哪想她翻了个身,又喊道:“妈,我要喝水。”
我顿了一下,看来刚当完她爸又得给她当妈了,于是赶紧去给她倒水。
她喝完了水,把杯子推给我,睡意朦胧地说:“妈,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啊,帮我把门带上。”
我说:“哎!”然后端着杯子就往门外走去,但刚走到门口,我突然愣住了。我说你还真把这里当你家、把我当成你妈了啊?
回房锁上门,转过身时,我发现她躺在床上眼也不睁摇头晃脑地就开始脱衣服了。不一会儿,我就看见她的衣服、袜子到处乱飞,有飞到窗台上的,有飞往电视机的。啪的一声,好像有个东西落在了我的脑门上。我伸手一摸,还挺柔软的,拿过一看:妈,我的鼻血啊!竟然是她的内衣。
她喝酒喝得太多了,吐了一晚上,而我则是一会儿当她爸一会儿当她妈,“伺候”了她一晚上。
好不容易眯上眼能睡上一会儿,天就亮了。
很快我不得不醒了过来,因为我听见了她愤怒的尖叫声。
当我抬起头来,睁开迷蒙的双眼,发现自己坐在地上趴在床边,而双手隔着一层薄薄的棉被放在她的胸口上时,我尽力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回应她。
但她的尖叫声更大了。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突然止住了叫声,用美女打量流氓的那种眼神盯着我仍旧停留在她胸口上的那双大手,无比愤怒地说:“还不把手拿开!”
我这才赶紧移开了我的双手。
“你是谁?”这是她的第一个问题。
此刻她看我的眼神,是一种复杂得无法描述的混合眼神。
“我们认识吗?”这是她的第二个问题。
我还来不及回答她前两个问题,她的第三个问题就来了:“这是哪里?”
于是我跳过前面两个问题,直接回答了她的第三个问题:“这里是旅馆。”
“啊?什么?旅馆?”她警惕地四下打量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就是轻轻地揭开被子。当她发现自己赤裸着身体后,毫不犹豫地又给出了一声唯恐五公里外听不见的尖叫。紧跟着,她一脚就朝我蹬了过来:“你个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