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的夜色宁静美丽,流淌的月光给河面镀上了一层银色,怨气沉寂,汹涌的河水变得平缓驯服,波光粼粼中倒影着摇曳多姿的彼岸花,如梦如幻。
白夜俏生生的站立在岸边,绝美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淡然,那双凝视着河水深处的眼睛却带着一丝淡淡的感伤。
她身后的亭子里灯火明亮,一位阴神和两个妖怪酒性正隆,不时传来的欢笑声让白夜暗自叹息——两个本领低微的小妖怪竟然敢在冥府肆意放浪,也不知是胆子大还是缺心眼。
回头看看笑得花枝乱颤的孟婆,白夜无奈摇头,盛意拳拳地置酒留客,说是表达谢意,其实是为了打发寂寞吧?
“在奈何桥头与孟婆大仙一道饮酒赏月,这样的经历在妖怪之中可谓空前绝后,若不回去炫耀一番,实在对不起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狐狸兴奋莫名,连头上冒出了毛茸茸的耳朵也没有察觉。
微醺的孟婆双眼好似笼罩着一层轻雾,迷离中涌动着撩人的风情:“什么大仙小仙的,听着刺耳,叫我姐姐就好。”
“既然大仙姐姐有令,那小妖就放肆了。”狐狸从善如流,完全无视这位姐姐的年纪足以做他老祖宗的老祖宗。
小玉鄙夷地撇嘴:“真会顺杆儿爬,也不怕跌下来摔死。”
孟婆咯咯娇笑,视线却投向从河边走来的白夜,眼神意味深长。
白夜上岸后,只用了寥寥数语便打发了所有的询问,无人知道她在河底究竟遭遇了什么,然而孟婆知道河底发生的事绝非白夜自己所说的那样简单。
跟下河前相比,白夜发生了某种变化,这样的变化法力低微的狐狸和花妖发觉不了,跟白夜只有一面之缘的冥府人员不会发觉,而孟婆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并且非常好奇。
“白姑娘在岸边站立良久,看来对忘川颇为留恋,让姑娘留恋的不会是阴森黑暗的河底风光吧?”要套问别人的秘密当然需要技巧,所以孟婆首先来了一招投石问路。
白夜唇角微弯:“仙君有话不妨直言,白夜有问必答。”
白夜很清楚孟婆想问什么,也知道自己在河底的离奇经历绝对不宜外传,然而她却打算选择坦诚相告,固然是因为她本性高傲不屑说谎,对孟婆的好感也是重要的原因。
万万没有料到白夜如此直率,孟婆既诧异又感动,她很清楚这份信任的重量。
她凝视着白夜,语气难得的严肃:“白姑娘应该知道,身为妖怪要在人间生存下去殊为不易,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因此你必须学会保护自己,该隐瞒的事就绝对不能说出来,无论面对何人。”
白夜先是一愣,随后轻轻笑了:“河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仙君不好奇么?”
不等孟婆答话,狐狸和小玉便异口同声道:“我好奇!”
孟婆慵懒地端起酒杯:“奴家也很好奇,不过好奇会带来许多麻烦,甚至是无法解决的大麻烦,与其自寻烦恼不如一醉方休。”
“多谢仙君。”白夜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白夜心中有一疑问,不知可否请教仙君?”
孟婆道:“白姑娘请讲。”
白夜问道:“镇压在四象伏魔阵中的究竟是何人?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孟婆脸色微变,一把拉起白夜走到亭外,压低声音道:“姑娘身上的变化果真跟他有关系吗?”
白夜轻轻颔首。
孟婆急了:“奴家不是说过该隐瞒的打死也不要承认吗,你为何随随便便地点头?”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发问,难道让我骗你?白夜苦笑:“因为白夜信任仙君,若是此事会连累仙君,我这就找冥府的人、、、、、”
“狗屁!你将奴家当成什么人了?”孟婆大怒,“记住,千万不要再打听那个人,你与他之间发生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即使是最亲近的人!”
白夜默默点头,心里对神秘人的身份却更加好奇。
孟婆神情凝重地看着河水:“你这孩子也太胆大了,竟然不顾我的劝阻轻率地进入他的幻境,若非你身怀可以克制他的奇术,恐怕今日便一去不回了。然而那救命的奇术对你而言是福是祸还很难断定,因此,从今以后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刻你万万不可施展,切记!”
白夜记起神秘人也说过类似的话,那道莫名其妙的光芒究竟是什么,为何会给自己带来祸端,白夜非常疑惑。
“仙君知道那道光芒是什么法术吗?为何不能轻易使用?”
这种随意泄露天机的事是戒律不允许的,然而孟婆心里根本没有戒律,她思虑的是知道真相对白夜是福还是祸,况且所谓真相不过是她自己的猜测,还未得到证实,此刻贸然相告显然不太合适。
“白姑娘,愿意跟奴家打个赌么?”孟婆狡黠地眨眨眼。
白夜一愣:“打赌?”
孟婆道:“不错!现今奴家身上有伤,法力只剩下一半,等奴家伤愈之后随时接受姑娘的挑战,只要你能够战胜我,无论是河底的事还是你身怀的奇术都能得到答案。”
“仙君、、、、”白夜心中一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聪明如她当然知道孟婆的深意,这场赌局既是保护又是激励,当真用心良苦。
孟婆挑衅地看着白夜:“怎么,不敢?”
又是激将法,白夜笑了:“仙君有令白夜不敢不从。”
孟婆豪情大发:“好,有志气,当浮一大白!”
刚回到酒桌旁便见一道光芒流星般破空而来,落到亭中化着一个美得让女人惭愧的年轻男子。
“饮酒赏月,好兴致。”男子轻笑,嘴角勾起一条魅惑的弧线,“能否赏在下一杯美酒?”
小玉呆呆地看着男子弯成新月的眼睛,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狐狸斜视男子,一脸不屑却藏不住眼睛里的妒意,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比自己还俊俏的男子,虽然不愿意承认。
“冥王身份尊贵,属下不敢以劣酒敬奉。”孟婆神情非常冷谈,然而白夜清楚地看见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忧伤。
“冥、、、、冥王!”狐狸双膝发软,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顺便拉了一把发呆的小玉。
被狐狸拉着跪下的小玉还未明白过来,愣愣地看着狐狸:“干什么?”
狐狸低声道:“见了冥王还不跪下,找死么?”
“什么,冥、、、、、王?!”小玉比狐狸还不济,抖成了一团,“在、、、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见?”
狐狸咬牙道:“就是让你发花痴的那位。”
小玉忽然镇定下来,羞涩地瞟了一眼冥王:“看来死亡也不全是坏事。”
白夜仰首望天,再次为两个活宝脸红。
孟婆皱起眉头:“尊贵的冥王,您还是回府吧,别吓着属下的客人。”
“不是也有胆大的吗?”冥王饶有兴趣地看着白夜,“你便是白夜白姑娘吧。”
白夜只是点点头,毫无恭敬之意。
“哦,有趣。”冥王眼神一凛,一股浓雾从他幽深的眼眸中涌出,将白夜团团包围。
原本应该没有一点重量的雾气却压得白夜抬不起头,双腿更是颤抖不已,眼看就无力支撑住身体。
白夜心中明白,这是冥王施放的威压,目的是逼她下跪,她死死咬住嘴唇,拼命勉强自己站立住。
她听见的自己的颈椎与脊梁嘎嘎作响,感觉到腿骨已经破裂,然而她不愿如此屈辱的下跪,即便粉身碎骨也不愿下跪。
孟婆脸色大变,立刻上前阻止:“冥王,你、、、、”
冥王微笑着摆摆手,示意孟婆继续观望。
就在白夜被压迫得肢体快要崩溃时,一股热气自丹田流出,飞速地窜向四肢百骸,瞬间便缓解了周身的压力。
修罗大法?白夜心念一动,立刻运气行功,用还不太熟练的功法抵抗冥王的威压,气流在体内运行几次后,身体已经轻松自如,完全感觉不到雾气的重量。
冥王的笑容渐渐消失,脸色变得十分阴沉,一丝杀机出现在他眼中。
这时,孟婆的嘴唇轻轻动了几下,冥王吃惊地转过头,满眼不解地看着孟婆。
孟婆苦涩地一笑,轻声道:“我从来言出必行,这点你比谁都清楚。”
冥王轻轻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她跟你年轻时很像,一样的倔强,一样的傲气,难怪你、、、、、、,唉,让她好自为之吧。”
话音未落,冥王已经化着一道流星飞走。
看着进入修炼状态的白夜,孟婆心里无限担忧,倘若白夜平庸一些,或许生存的机会更大,然而她却如此出色,如此引人注目,这就注定了她的路途必定充满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