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阳谋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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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宦官死黄河

“陛下此言何意?”段珪警惕道。这句话别人不知道,他怎么能不知道。这句谶语在最近的一个月内传满洛阳,张让等人也是疑惑,这童谣是什么意思。

因为刘辩的缘故,张让等人没有像历史上那样,投河自尽。而是运送着他们这些年搜刮来的钱财,渡船北上。“帝非帝,王非王”不好理解,但是那句“千乘万骑走北邙”确是印证了今日之事。

张让到底是心思缜密之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宦官,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听到刘辩的话,心里已经有些心虚了。“莫不是陛下早都知道了?”

张让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枯干的双手把持着船舷,死死地抓着。

“到了此时,尔等还不打算好好忏悔一番?”刘辩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后的何太后一眼。然后直视着段珪道。

张让等人也是事急从权,才“误打误撞”的遇上了这条船,船舱里空间本来就非常狭小,却又做着好几个人。(何太后、唐氏、貂蝉、万年公主、刘辩、张让、段珪、毕岚、夏恽等人)

刘辩看张让等人那心惊胆战的样子,悄悄摸着别再腰间的匕首。冷眼看着段珪道:“先帝在时,先是有王甫曹节,后来有你等十常侍。你们做过什么朕也不再重复,这船上的人都是心知肚明。大将军掌政,你等殊死搏杀,现在洛阳里乱成一团,若朕没猜错的话,大将军已经死了吧?”

刘辩身后何太后闻言,眼睛瞪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张让等人,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费尽心机的救下来的这群老人,会谋害自己的兄长。

虽说何进粗鄙,和自己总有矛盾发生,在一些事情上意见相左,但是何进毕竟是自己同父的兄弟,身为外戚的何进也没少帮助何太后。十常侍和何进的矛盾,在何太后眼里算不得什么大事,按照何太后的想法,两方关系复杂,又有姻亲关系,又有政治关系,互相“勾结”才能在朝堂上站稳,怎么也不会到现在刀兵相向的地步。

何太后庇护了张让等人,但是现在她心里是万分后悔,何进怕是真的像刘辩说的那样,死在洛阳。何太后眼眶通红,愤恨的看着张让等人,眼里滚着泪水。

“陛下说错了,我等不曾见过大将军,是大将军起兵造反,杀入皇宫,臣等为了大汉社稷着想……”段珪怎么会认罪,连忙大声反驳道。

“闭嘴吧!”刘辩喝道。刘辩最是见不惯这种死到临头还虚张声势的人。“别以为朕年纪小,就不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刘辩不屑地冲着段珪说道。

“你以为大将军是王莽还是梁冀?他要是有能耐造反,先帝大行的时候朕就已经被废了。死到临头还敢狡辩……”

“陛下不必说了,臣认罪。”张让喟然一叹。

“张公……”段珪夏恽等人连忙叫道。

“不必多说了。”张让抬手阻止了那些人的话,站起身来。“陛下早慧乃是大汉之福,老臣是奸贼,图谋钱财,贪赃枉法,败坏了这大汉的社稷,臣死不足惜。天下将乱,望陛下自爱,整顿河山,还天下太平。”张让脸色枯黄,再加上这一夜的惊变,神色更是衰弱。张让哀叹般的说完这些话,转身向外走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刘辩看张让那个样子,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感叹一番。

“扑通”一声,张让跳入黄河自尽。

虽是逃出了生天,但是还没有摆脱命运的枷锁啊,黄河终究是张让的葬身之所。

盘点张让的一生,众人或许都不知道这些宦官的悲哀。宦官是一群四面受敌的人,尽心尽责的服侍皇室成员是本分,出了点什么差池都要怪罪在自己身上。宦官身体残疾的那一刻,心灵就已经发生了扭曲,他们和皇帝斗,和官员斗,和其他的宦官斗,为了的无非是那微不足道的安全感。他们被迫割去阳锋,心里的渴望逼迫着他们往上爬,毒瘾一般的欲望和渴求让他们不管不顾的,培植党羽,贪恋钱财,卖官鬻爵,残害生灵。张让已经去了,刘辩看着那荡漾着波涛的黄河水,心里也是感叹,这或许就是他最好的归宿吧。

究其一生,作恶无数,还叫这一河的鱼儿果腹了。

“张公……”段珪夏恽都慌了神,张让作为他们这些宦官的主心骨,事事都是张让做主。现在张让死了,让他们怎么办。

“陛下饶命啊!”还是毕岚机灵,连忙跪倒在刘辩跟前。

刘辩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毕岚,也没说什么。一把抓住毕岚那枯瘦的右手,将他提了起来。

“段常侍和夏常侍会凫水?”刘辩走到段珪夏恽身侧。段珪还在那里焦急地看着黄河水面,希望张让能游出来,夏恽则是目光呆傻,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什么。

宦官大多胆小,但是此时主心骨已经没了,再怎么嚣张也是无用了。段珪夏恽心里明白,一切尽在皇帝掌握之中,他们的再多的谋划也都是徒劳无功了。

“臣不会。”段珪已经没了嚣张的劲头,虽然没看着刘辩,但还是回答了刘辩的话。

“带着那些满是脏血的人,去吧!”刘辩轻声的在段珪和夏恽的耳边说道。

两人闻言一震。

段珪看着翻涌的黄河水,自己枯老的面容被倒映的清晰异常。他闭上眼睛,看到了一个一个被自己陷害污蔑而死的人,满是鲜血的面容,哀嚎不绝的叫声,刺激着段珪的双眼双耳。

“臣悔了!”段珪老泪纵横,他心里比张让看的更开了,今日必死无疑,何必再求这求那,草草的结束自己肮脏的一生,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段珪伏在船侧,伸出右手触摸着冰冷的水,身体不自觉的往前挪移,“咕咚”一声,又一个宦官头子命陨黄河。

“扑通”。刚刚呆傻的夏恽也突然站起身来,什么话也没说,跳了下去。

“诸位还不就国么?”刘辩对着一旁蜷缩的几个宦官说道,眼中寒光大作。

“陛下饶命啊,所有恶事都是张让他们逼迫我们做的啊,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啊!陛下饶命啊!”那几个宦官连忙跪着爬到刘辩脚下哭道。

刘辩向后一闪,躲过几人,厌恶的看着他们。这些“狗腿子”充作十常侍的打手,做的恶事也不少,现在见张让等人死了,把自己身上的责任全都归咎到张让身上,刘辩最是不齿。

“忠顺,送这些人去见先帝吧!”刘辩大吼一声,对船上的船夫典韦说道。

典韦眼里满是厉色,再加上其人本是力大无穷,面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宦官,一手一个,在哀嚎和挣扎中,被典韦扔下黄河。

“毕常侍,你说,朕为什么就独独留下你一人呢?按理说你做的恶事不比张让段珪等人少,你可有什么想法。”刘辩对着船舱里唯一的宦官毕岚说道,声音平淡,神色却戏谑。

毕岚见典韦浑身肌肉,力大无穷,只手便能提起一人,已经是心惊胆战的不行,但是表现的却非常镇定,跪在船舱里,身体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毕常侍,你倒是说啊?”刘辩声音高了一调,毕岚闻言神色一震,抬头看着刘辩。

刘辩盯着毕岚,仿佛想看透这个老宦官,他到底与张让那些人有什么不同。

“渴乌。”毕岚闭上了双眼,一副就死的样子,用仿佛哭丧一般的声音吐出两个字。

“毕常侍一如既往的睿智。”刘辩翘起了嘴角,蹲了下来,轻轻的弹了一下毕岚身上沾着的灰尘。看着毕岚那白皙但是苍老的面庞,心里有了些了然。

毕岚和其他宦官的差异在于,他曾经发明了一样洒水车,名叫渴乌,可以用来街道洒扫,也能作为灌溉工具。这是他的贡献,所以刘辩才留着毕岚,让他把这个技艺传出来。

“咳,臣早就该想到了。”毕岚闻言一叹。“翻车和渴乌两样东西都在这份绢帛上。”说着毕岚从怀里掏出来一份厚厚的绢帛书。“臣确实是作恶多端之人,百死难赎罪责,陛下是英明之人,臣随张公去服侍先帝了。”

刘辩也没想到毕岚对渴乌这种东西这么看重,居然逃出洛阳的时候也不忘带着这样东西的图纸。

毕岚已经起身向舱外走去,他看着河水,心里倒是轻松了许多。

刘辩朝典韦示意了一眼,典韦便闪身来到毕岚身后。“不牢壮士了!”毕岚推辞道。说罢起身就往河里跳下去。

“忽”的一声,毕岚刚刚要下坠的身体悬在半空中,原来是刘辩让典韦在半空中抓住了毕岚。

“渴乌这种东西若是大规模制作出来,可是利国利民的事情。你虽然作恶多端,正好利用剩下的这些日子赎罪吧!”刘辩收了渴乌图纸,冷冷的对毕岚说道。

“谢陛下不杀之恩。”毕岚心里又惊又喜,没想到险象环生的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连忙拜倒,见刘辩不杀自己,又说了些效忠的话,然后自己连忙躲到船舱角落里。

“陛下,洛阳真的乱了?”何太后把刚刚发生的事情都看在眼里,心里虽然有话,但是一直没说。何太后轻轻拧了唐氏一下,使了个眼色,唐氏会意,轻声问道。

“大将军和十常侍的矛盾由来日久,直到今日才爆发出来。刚刚你们也看到那河岸火光,董卓丁原那些边军已经向着洛阳去了。天下已经乱了!”

“啊……”何太后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也是不住的自责,都怪自己偏袒宦官,才导致今日之祸。

“陛下,不能回洛阳了吗?”何太后急声问道。

“母后,朕若是回了洛阳,恐怕连质帝、冲帝都不如了。”刘辩看着这些人凌乱的衣裳,许多地方都被树丛刮破了,刘辩满脸的愧疚,但是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