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州位于禹州东南,禹孟二州之间,被芳洲阻隔,沈天幼年之时,母亲亡于孟州,父亲便将母亲葬于孟州官道旁边。禹孟二州相距将近万里,沈天脚程虽快,却也要花半月左右。走出雍熙,沈天心情顿即轻松不少,只想立即赶到孟州。兄妹二人加快脚程,不多时,已然走出雍熙地域。
二人行了三日,三日来,二人走过禹州数郡,皆是一片凄凉萧索之景。这日,二人来到禹州边界,此时已是晚春,却见不到一点春意,只见四面山峰突兀,却无一点树木,就连地上野草,亦已是清晰可数。冷风拂来,沙尘漫天。沈天望着眼前之景,叹息一声道:“想不到七年光景,还是这般模样。”
沈天回头望着妹子,但见潇潇香汗淋漓,心疼道:“潇潇,咱们歇会再走,再过十来天应该便可到了。”二人走下马来,沈天自包裹内取些干粮,又自马背上拿下一袋水,递给潇潇。二人吃过干粮,喝了些水,正欲起行,忽闻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沈天极目望去,漫天黄沙之中,依稀只见两人纵马奔来,在那两人身后,又见数十人手握大刀,穷追不舍。那两人渐行渐近,片刻之间便已赶到沈天面前,马上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甚是狼狈。这二人衣着甚是华丽,那中年男人一身青衫,国字脸形,两撇眉毛高高竖起,下颚胡须约半尺许。女的一袭白衣,娇俏可人,模样生得极是俊俏,手握双刀。
那中年男人一见沈天二人,眼见沈天肩跨银弓,生得高大魁梧,面色微微一变,慌忙勒住马缰,心惊胆战道:“好汉,求求你放过我们父女,求好汉行行好,那冯将军心狠手辣,若是我们父女回去,断无生还之机,我若是将‘名录’交给他,更会令众多百姓无辜受到牵连。”
中年男人脚下战马一声嘶叫,竟是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原来那马已是身中数刀,又是一路狂奔,失血过多,已然死了。中年男人摔倒在地,身上风尘仆仆,摔了一脸尘灰。白衣女子眼见中年汉子摔倒,哇的一声叫了出来,脸上尽是担忧之色,扶起中年汉子,眸子里泪花滚动,关切地道:“爹爹,你怎么样了,别吓瑶儿……”
沈天一看眼前之景,又听那中年男人之言,想必这二人是把自己当作那些人的同伙,沈天慌忙跑去扶起中年汉子,道:“大叔,我叫沈天,并非他们同伙,只是与妹子路经此地,大叔说的是什么‘名录’,如何会让百姓受到牵连?”
白衣少女一望沈天,眸子冰冷,冷冷地道:“你这坏人,爹爹是不会告诉你的,若不是那冯迎风老贼派你赶到此处,你如何得知我们父女会路经此地,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父女二人,想要‘名录’,却是痴心妄想,我是不会交给你的。”
就在此时,前方三十丈外,那数十人已然赶来,个个凶神恶煞,沙尘之中,只听一人大喝道:“这老头的马已经死了,他跑不了多远,快追。”白衣少女一望沙尘飞扬之处,朝中年汉子泣声道:“爹爹,都是瑶儿不好,累得爹爹受到牵连。”
“他们就在这里!”顷刻间,只见三四十人已然冲出沙尘,为首的那黑衣大汉一望白衣少女,面带喜色,淫笑道,“瑶儿姑娘,你还是将‘名录’交出来吧,否则别怪我等兄弟不怜香惜玉咯。”潇潇一万眼前之景,刷地拔出长剑,朝沈天道:“哥哥,这些人好生讨厌,让潇潇教训教训他们!”
为首的大汉一望沈天二人,又将目光投向白衣女子,嘿嘿笑道:“哟,瑶儿姑娘竟然找到帮手了。”又朝潇潇望来,吞了吞口水,道:“好标致的小姑娘,就是性子火爆了些,哈哈哈哈,不过我喜欢。”这汉子大手一招,朝身后众人道:“拿下,留下活口!”这汉子一声令下,三十几个人猛然朝白衣女子攻杀过来。
潇潇挺身一掠,便即挡在白衣女子前面,手中长剑一划,一剑斩向其中一人,但闻一声惨叫,却有一人丧身在这一剑之下,潇潇出剑快如流星,那大汉看不出潇潇如何出手,身边众人却有一人丧命。潇潇一剑斩杀一人,挺身一纵,身子微微一摆,又复挺剑刺出。
那黑衣大汉眼见潇潇一剑斩杀一人,心知遇到硬茬了,手中长刀一举,猛然自潇潇斜劈而去,冷笑一声道:“小娘们有两下子,就不知床上功夫如何。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待擒住你,定会让你快活快活。”黑衣大汉冷笑声中,长刀已然朝潇潇头顶劈下。
沈天望着妹子,挺身一纵,却是落到白衣少女面前,淡淡地道:“姑娘,你带令尊躲到一旁,这里我来应付。”白衣女子先前以为沈天二人与那黑衣大汉是同伙,已把沈天大骂一通,眼见这兄妹二人出手相助自己,面色微微一红,只是点了点头,带着中年汉子,退出数十丈外。
沈天左手一钩,肩上银弓倏地滑落手中,一扫朝自己攻来的十来人,嘴角微微一凝,展开轻功,化作一道虚影,长弓一扫,挡住几人攻势,忽地一扯弓弦,但见一道银芒自弦上迸出,直指其中一人。但闻嗤的一声,只见一道血光喷射,那人喉咙破开一个血洞,噗地倒在地上,已是气绝身亡。
黑衣大汉一身功夫亦是不弱,一刀劈向潇潇,只想凭自己一身蛮力,将潇潇困住。谁知潇潇一身轻功神出鬼没,眼看黑衣大汉那一刀之威,手中长剑一撩,一刀剑气挥出,挡住另外几人攻势,脚尖轻轻一点,却已腾上虚空,躲开黑衣大汉一击。潇潇长剑一扫,划开一道剑花,又复刺向一人。
黑衣大汉一招失手,眸子一转,一扫沈天之处,又见沈天一身功夫犹在潇潇之上,面色微微一寒,朝身边众人大喝道:“不要留活口,全部杀光。”黑衣大汉一声吆喝,长刀一撩,猛地朝潇潇扑将上去,身后三十人分战沈天二人,只想凭三十人之力,将二人斩杀在此。三十人,三十柄刀一起飞刺而来,直攻沈天兄妹各处大穴。
沈天深知潇潇本事,也不担心,望着飞刺而来的众人,心道:“这几人也非好人,杀了便杀了吧。”心念至此,沈天再无保留,手中银弓猛地举起,运气周身气劲,正是破日神弓中的一式,诛邪。诛邪一出,天地中仿佛浩气长存,数十道剑气自弓弦之上飞跃而出,闪烁着微微银芒。沈天身影一闪,穿过众人身边,蓦然停下。
就在此时,只见那十几人手举长刀,却是定在地上,再也无法挪动一步,十几道鲜血自脖颈处飞洒而出,又闻砰砰砰的声响,十五颗头颅倏地掉到地上,一招之间,十五个人,无一人存活在下来,皆已死在沈天手上。望着地上躺着的十五具尸体,沈天轻轻一拍身上尘土,缓步朝潇潇走了上去。
那黑衣大汉已被沈天这一招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出手,攻向潇潇的长刀忽然放慢下来,身子往后一掠,只想逃得性命。潇潇手中长剑一钩,身子微微飘起,有如凌波仙子,又似修罗女神,浑身杀气猛然高涨,便于此时,潇潇的身影仿佛凭空消失,乍一看,瞬息之间,却只见十五颗头颅飞上高空,十五具尸体噗噗倒在地上。
潇潇回过头去,柳眉一撇,望着沈天道:“哥哥,潇潇都还没玩够呢。”沈天一点潇潇鼻子,爱怜地道:“你这丫头,若是人不知,还以为你是个女魔头。”潇潇娇嗔道:“我是女魔头,那哥哥就是男魔头。”沈天一抚潇潇头发,哈哈大笑道:“是,我是男魔头。”
说笑间,兄妹二人将目光扫向了黑衣汉子,那黑衣汉子双股颤颤,脸上冷汗直流,欲要翻身上马,腿却不停使唤,望着沈天兄妹,声音发抖,道:“我乃冯将军的弟弟,你们不能杀我,杀了我冯将军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就在此时,却见那白衣女子走了过来,面色严肃,朝沈天二人道:“杀了他,若是放他回去,必会后患无穷,此人乃冯迎风的爪牙,作恶多端,这芳洲百姓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上。”那白衣女子见沈天兄妹二人手段,心中亦是吃惊不已,但看此二人行径,却非坏人,且二人又是为救自己父女,心内虽怕,却是平息心绪,一想那黑衣大汉所作所为,也是死有余辜。
那黑衣大汉闻得白衣女子的话,脸上冷汗涔涔,跪倒在地,急声叫道:“这不关我的事,都是我大哥让我干的,我只是听从他的吩咐,不关我的事,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应该找他。”潇潇长剑一挥,指着黑衣大汉,冷笑着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当见一道剑光闪过,黑衣人惨叫一声,便即身死当场。
白衣少女见沈天兄妹转瞬间杀了三四十人,其武艺之高实属罕见,心内既惊且畏,扶着中年大汉朝二人走来,一双冰冷的眸子此时已换成了感激,朝沈天兄妹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谢少侠相救,小女子把恩公错当贼人,还请恩公原谅。”白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抬起头,直朝沈天望去,脸上带着些许晕红。
沈天微微一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江湖儿女本色,沈天也只是做了自己本分的事,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姑娘不必介怀,不知姑娘说的名录,所为何事?”
白衣少女见沈天兄妹侠肝义胆,顿了一下,道:“不敢欺瞒恩公,家父乃芳洲州牧唐钟座下司马,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那唐钟志大才疏,却是野心勃勃,四处征兵,横征暴敛,芳洲百姓多有伤亡,众多百姓不堪忍受其苦,无路可走,为了谋生,只得落草为寇。数月前,唐钟不知从何处得到一个名录,只想将那些百姓一网打尽!”
白衣少女又道:“家父心知这些人都是善良百姓,不过是为了活命。家父便让我将名录偷出,谁知此事还是被唐钟发现,便派人追杀我们父女。我带着家父辗转数郡,一路冲杀出来,这才逃到此地,只想赶去巫山水寨,寻得一个庇护。”
闻得白衣女子之言,沈天兄妹皆为这对父女大义所钦佩,潇潇一望沈天,哀求道:“哥哥,那巫山水寨我们也顺路,好人做到底,咱们就将他们送过去吧!”沈天微微一笑,道:“你这丫头,巫山水寨在东南方向,而我们要往东而去,如何顺路。”
白衣女子道:“多谢二位好意,如今这些人都死了,想必不会有人再追上来。不敢耽误二位行程,咱们就此别过。”白衣女子扶起中年男人,柔声道:“爹爹,你上马,女儿给你牵马?”中年男人翻身上马,朝沈天兄妹道:“多谢少侠相救,咱们就此别过。”
沈天不知想些什么,又看潇潇那哀婉的眼神,心道:“想必蔡梁一时半会还找不到芳洲来,军师做事一向稳当,周将军家小应该没事。”心念至此,朝白衣少女道:“姑娘,还是沈天送你们二人去吧,我们虽不顺路,却也相距不远。”
白衣少女望着沈天,沉吟一阵,道:“多谢恩公,我看恩公模样,应该不是普通人,我只怕耽误恩公行程,误了恩公大事。”沈天微微一笑道:“无妨,我与舍妹来此,只是来给母亲上坟。”
潇潇唤白衣少女坐到自己马上,沈天翻身上马,四人打马而行,漫天沙尘之中,马蹄声渐渐弱去,只有四道背影,缓缓消失在沙尘之内。冷风袭来,卷起漫天黄沙,地上的尸体渐渐淹没,一切仿佛什么也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