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席卷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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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准备和平渡江(4)

共产党的军队再次显示了他和人民的血肉之情,听说是当年的新四军、八路军来到江边逃反的,流浪他乡的,陆续返回家园,胆子大些的,被抓到江南岸的也偷渡过来。部队在宣传渡江意义的同时将自己的口粮省下来,救济那些青黄不接闹春荒的人家。地方工委配合部队制定了船只征集政策,宣布:有主的船只,使用后确保物归原主,无论新旧,损坏赔偿;无主的船只,谁发现打捞并提供给部队的,将来就归谁。布告贴出后,船主和知情者的积极性被子调动了起来。

为了支援部队渡江,有的把早先隐藏起来的船只自动划出来参战,有的带着解放军一起打捞被国民党破坏的沉船,有的夜以继日地为解放军修理旧船、赶制新船……在短短的时间内二野筹集1,228只船,三野筹集8,070只船,并且修造了大量的木排、竹筏、担架船、三角芦苇,竹竿盆等各式渡江工具,并改装了一部分机帆船。

有了船,不等于有了水手。将船工变为敢在炮火中强渡的突击队员,比征船更为艰难。那些教育战士颇有一套的指导员、教导员,凭着自己的热情和经验,分头召集船老大们开会、座谈,忙活开了。

那一天指导员靳虎堂组织船工们开会,他滔滔不绝,大谈土改翻身,大讲渡江意义、军民合作,他是经过认真准备的讲得头头是道,自己都被感动了。看看船工们,有的不知在想什么,有的伸着懒腰,有的干脆蹲在角落里打瞌睡。靳虎堂问,老乡,你们有什么感想?可回答他的却是听不懂、坐太久、屁股疼……

这犹如一盆冷水,靳虎堂有说不出的沮丧和失望。

地方党委得知此情后,笑道:你们把搞土改的经验搬到这里来,怎么行?他们都是跑码头的,见识广,吃亏多,疑心大,不轻信。但他们有他们的脾性,讲义气重交情,你敬他一尺,他敬你一丈,你真心对他好,他拿脑袋换。他们都在帮就是三番子。在帮的人,都论辈分,老头子一句话,就是圣旨。

秦基伟首先出面将老头子请至帐中喝酒,请他参与军机;师团主官也请大辈分的人聚餐同饮,请他们出点子;指导员、教导员都上了船,和船老大聊家常,交朋友;战士们则像徒弟服侍师傅那样,上了船首先集体向船工敬礼端饭递水,虚心学艺。除此之外,对船工家属的生活一律优待;对于帮助部队有功、有特殊贡献的,颁发记功令,挂光荣旗,领导宴请,记者照相。

那些经常喝几口老酒,衣襟大敞的江湖汉子把手掌重重地往战士的肩上一拍,另只手握成拳狠狠砸着自己的胸脯,掏出心窝子话:老弟一百个放心。有船在,就有我在,有我在就准保送你们过江。

别把我看成糊涂虫,你们大军为哪个来过江的,我还不明白?人都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命只有一条,你舍得丢,我留着干什么?

老弟人穷志不短,俺们都是有血性的,生平恨的就是那些压迫派。从古到今,

没见过你们这号好人。要说送你们过江都不干,还算得上是闯江湖的汉子?一句话,不送大军过江,枉为今世人!

此时,水上大练兵也开展起来了。

农历三月天,冬眠的虫子刚刚苏醒不久,战士们甩下棉衣,赤条条只剩下一件短裤。他们一整天一整天泡在冰冷刺骨的河汉水网里,有的抱着一块门板,乱扑腾;有的抱着一根粗毛竹,扎猛子;有的一拱一拱,像狗刨,风里,雨里,这些旱鸭子终于熟悉了水性。

晴空下,湖波涌起,决泱一片,船工们带领着新徒弟,不时发出短促地叫喊:左舵,右舵,半篷,满篷……船身笨拙地移动开来,在湖里打转转。新徒弟急得憋红了脸,越使蛮劲,船越转,船工哈哈大笑。风停了,船像被水吸住,再不肯动。小伙子耐不住性子,仰起脖子,瞅着桅杆顶的小风信旗,呵一咯!一声,吹着新学来的呼哨,结结巴巴,十分蹩脚,全没了在老水手嘴里的神韵。引得补网的渔家女,掩口讪笑。

很快渔家人就发现大兵们的聪明,他们那双握枪弄炮的手,不但摆弄顺溜了舵把、橹把、篷索,还把他们祖代相传的一帆、两橹,顺风快、逆风慢的渔船变了样。铁路工人出身的战士樊瑞来,用一块块长0,99米,宽1,25米的木板做水叶子,套成十字架,在船面上装设一个前卡子和一个后卡子,将十字架的轴钳在里面,端头再装一个木柄,人坐在舱里摇,等于加了十副橹,既可隐蔽身体,又大大加快了航速。

驻扎在江边的二野12军的战士们发明了一种救生圈。他们用20公斤重的稻草拧成把子,围成一个圈,往身上一套下水去,既可托枪,又能救生。这种救生圈在水里浸泡12个小时后仍可使用。

12军军长王近山来到35师驻地。上午刘伯承给他通了电话,让12军搞一次实战演习。一是取得江上作战的经验,二可消除一下北方战士对长江的畏惧心理。王近山选中了35师。他们师靠近敌军江防据点的江心洲铁板洲,洲上有敌第29师87团3营300余人,筑有地堡工事。

王近山在35师布置过任务,来到湖边看战士们练兵。看到战士们一个个从登山虎变成了浪里蚊,浑身上下晒得黑不溜秋,他咧嘴笑了。

战士们很喜欢他们这个烧铺草的军长,大声喊道:王军长,来一个!

王近山心里早痒痒了,被这么一喊,帽子一甩,便脱棉衣。

随行的参谋急了:军长,要冻病的!~

哪个说的,数九天我还敢在河里扎猛子呢。王近山说着已经脱得差不多了,扑通!一声,跳进湖里。湖里的战士们一片欢呼。

王近山从小就戏水,在红安家门前那个水塘里,他将一个孩子所能淘的气全淘了。几十年过去了,功夫居然还在,他或仰或潜,或立或垂,什么竖蜻蜓!捞月亮!八仙过海!整个一个浪里白条战士们的眼看晕了,掌声一阵接一阵。

王近山的警卫员小孟十分得意,他知道军长有绝活,扯着嗓子在岸上喊:军长,再来个鲤鱼跳龙门嘛!……

不来了,不来了,我腿都抽筋喽!湖面上腾起一片笑声。

这时,12军副军长萧永银正在枞阳一线江堤附近奔走。交他指挥的是一个强大的炮群:12军的4个山炮营,3兵团的一个山炮团,野司的一个榴炮团。按二野指挥部的部署,12军将从主要突击方向安庆以东的枞阳横渡长江,他们的左翼是三野部队,后侧桐城方向是二野刘伯承的指挥部。

200余门大炮隐蔽在长江大堤茂密的柳树林里,吐着嫩绿新叶的柳枝垂垂洒洒,绿腾腾、翠沉沉一片,似渡江部队大炮的天然伪装,严严实实覆盖着乌亮的炮群。还有一部分大炮隐蔽在正对江南岸的半山坡上,坡上密密匝匝长满了迎春花,一人高的枝丛油绿乌亮,与那炮群浑然一色。蓬蓬勃勃的迎春花树丛顶满了花蕾,在那一片油绿上随风摆动,远远望去,似一群嬉闹的顽童。

萧永银蹲在大堤上的军指挥所里,挑着浓浓的眉毛,注视着烟雾凄迷的江对岸。他的那些乌黑的大炮炮口齐刷刷指着江南岸,全部编了号,对岸所有的敌工事,也都被编了号,对号入座,他的炮群必须进行有效的发言。如今不是强渡大渡河的窘迫了,那时只有可怜巴巴的三五发炮弹,现在,每门炮有100-150发的炮弹。真正的今非昔比,鸟枪换炮了。

4月上旬二、三野战军百万雄师已经完成渡江作战的部署。两万多艘船只隐蔽在长江北岸的河湖港汉中,无数正义的炮口直指预定目标,整师整团的突击部队集结在出发地。

芬芳的丁香在朝霞里灿烂,蜜蜂和蝴蝶飞来飞去,雨雾不知几时躲进天空,飘浮的云彩变成灰白的棉团,多日不见的阳光使大地亮堂起来。

******内心的沉重,一下子缓释了许多。一场场春雨不停地下,曾使他担心长江的雨季亦会提前到来4一旦如此,江水暴涨,渡江将面临不可想象的严峻。这是******几天来最为焦心的事。

早上,******端着一缸子白开水开始了一天的工作,通常早上他批阅文件起草文件、电报。陈毅的秘书是陶旭斌,舒同的秘书是林路,******不带秘书,凡事他都是亲自动手4亲自处理,值班秘书只需将文件、电报送给他即可。

他在既是床头柜又是办公桌的一张两斗桌前坐了,点上一支烟,开始审阅第三野战军颁发的入城三大公约十项守则。

就要进城了。******已经进入京城,第二、第三野战军跨过长江也将向国民党的首都南京、国际大都市上海开进。中国共产党自诞生之日一直走着以农村包围城市的迂回道路,跨过长江这道天险,从此将进入由城市领导农村的新时期。党的工作重心由农村移到了城市,革命在全中国的胜利指日可待,共产党和他的军队将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城市的舞台。

渡江前夕,******被赋予指挥华东与中原的党、政、军、民大权,这是党中央的英明果断决策。作为****中央华东局的第一书记,重任在肩,对整体部署既要有宏观关照,又必须看到细节在大局中的至关作用,不可疏漏。历史证明,他在第一书记的位子上,在总前委书记之职上,始终不负******重托、人民的期望。

中午,一大碗鲜美的豆腐烧泥鳅端上了桌子。泥鳅是管理员从村头流溪中逮的。陈毅哈哈地笑着:同志哥儿,我们可以打打牙祭喽!

好得很嘛,放辣子没有啊!******高兴地说。

陈毅、******刚拿起筷子,值班秘书进来,将一份中央军委的电报递给了******。

总前委,汴告刘、张、李,粟裕:

卯佳电悉。我们卯虞电洵问你们一个月内江水情况是否会有大的变化,尚米据复。我们和南京代表团的谈判巳有进展,可能签订一个全面和平协定,签字时间大约在卯删左右。如果这项协定签订成功,则原先准备的战斗渡江即改变为和平渡江。

因此渡江时间势必推迟十个月或一个月。关于江水情形究竟如何,推迟渡江时间有何不利,望即告,以便决策。

陈毅见******的神色迅速发生变化,心里便猜出几分。

和平渡江自然求之不得,但推迟渡江时间可万万使不得!陈毅将手上筷子一放,接过电报又看。

******点上烟,滋滋地抽了几口,一弹烟灰,说:我们要把水情和推迟渡江的种种不利因素,迅速报告军委。

要的,这就拟电!陈毅转身就喊他的秘书,陶旭斌!

******摆摆手:我先拟,尔后请你过目。

午后,给军委的电报发出:

灰丑电悉。前接虞电后即令部队调査江水情况,尚未获答复。顷据齐希圣等说:他们在长江边驻数年,每年阳历五月初开始涨大水,而且五月的水比七、八月还大,两岸湖区均被淹,长江水面极宽,届时渡江作战将发生极大困难。同时现我百万大军拥挤江边,粮食、柴草均极困难,如过久推迟,则必须将部队后撤就粮、就柴草。

所以我们意见,只有在能保证和平渡江的条件下,才好推迟时间,否则亦应设想敌人翻脸,大江不易克服时,准备推延至秋后过江。果如此,则从五月起的大军供应必须由老解放区重新准备,此点亦甚重要。按目前部队准备情况,立即渡江把握颇大,先打过江,然后争取和平接收,为更有利。究竟如何,请核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