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慕夏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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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秘密

現今都市人,從醒來直到入睡前一刻,都是手機不離手的。

以前是傳SMS簡訊,現在則是傳LINE訊息;以前是用部落格來描寫生活或分享創作,現在則是用臉書或是微博;以前手機網路發展還沒有這麼大,許多事都慣了用家裡網路上MSN和朋友無限聊天,現在則變成了MSN被淘汰。

曾經的我們,拿著按鍵手機,為了省簡訊費和手機信息儲存空間,文字會集中放在同一條簡訊中,生怕對方會被分開發送的簡訊引致空間不夠。

曾經的我們,好不容易拿到心儀的那個他或她的手機號碼;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主動傳簡訊和對方聊天,然後即使對方只是一個回一個「嗯。」你也捨不得刪除,直到信息箱爆滿,你不得不從所有對話中挑選幾條信息來刪除。

曾經的我們,是多麼的單純、是多麼的珍用網路及手機給我們的方便。

現在的我們,回不去了。

現在的我們因為有了上網吃到飽,有事沒有就會利用網路傳簡訊,一件事開始分成十段發送;因為已經沒有信息箱爆滿和簡訊費的限制。

現在的我們,手機不離手,看似是利用無限的網路和大家傳遞感情,可是明明就是朋友、家人之間的聚餐。

我們看起來這麼相近,但卻又那麼遙遠。

若果到了人生最後一分鐘活著的時間,

你,

又會選擇傳訊息給誰?

大熱天的,如果可以選擇,況慕靈也希望可以不出門去大賣場採購吃的、用的回家。但偏偏這星期輪到她要出去大採購,就算多熱也要用爬的爬出去。

提著大包小包的在回程的路上,發現住宅附近竟然新開了一家咖啡廳,在極需要冷空氣涼透全身的情況下,況慕靈就像喪屍一樣走進咖啡廳。

「簡直是人間天堂啊!」坐進靠出風口的單人座位,毫無儀態的趴在木桌上享受冷風

該死的況笙,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明明知道這麼熱還要讓她走出來採購。

「請問需要點餐嗎?」一把溫純卻帶些沉厚的嗓音響起,雖然只是一句普通且公式化的說話,但也吸引到這刻懶得像鬼一樣的況慕靈注視

望向鄰桌,只看見一個身形高挺、側臉長得很俊,但不像侍應生的男人正認真聽客人點餐、然後寫餐。

夭壽!這店老闆也太會請侍應生了吧?長這麼俊,不吸引客人才怪。

不知道是況慕靈的視線太過熱烈還是專注,侍應生下完隔壁桌的單後轉向況慕靈這桌,露出了比外面太陽還要熾熱的笑容。

「小姐需要點餐嗎?」

這臉……簡直完爆什麼韓國花美男直奔她心中完美的日本傑尼斯啊!

可是,好像不知道在那裡見過……

仔細看著帥氣侍應生看得入神,直到侍應生再次重覆「小姐需要點餐嗎?」後,況慕靈才醒覺自己像個花痴小妹妹一樣盯著人家的顏猛看。

「我要冰咖啡,還有布郎尼。」抓起下午茶餐牌點了第一眼跳進眼屏中的餐點,尷尬得想往地底鑽

「我們最新推介是咖啡酒冰淇淋套餐,含一杯冷或熱飲和楓糖鬆餅,請問需要考慮嗎?」把況慕靈尷尬、羞赧收在眼底,嘴角帶著淡淡卻不以為奇的笑意

「那我改要這個,謝謝。」

愛吃楓糖漿帶來的甜蜜氣息、也愛咖啡酒冰淇淋甜中夾雜微苦的感覺,沒想到竟然可以在這裡付一個價錢吃到兩種喜歡的食物,況慕靈心情好得露出了大咧咧的笑容。

走了數步頓下,侍應生再稍稍回頭望著趴在桌子上快樂地等吃的況慕靈,嘴角笑意又更深了。

從等待上餐的期間,況慕靈發現四周的年輕男女即便是相識坐在同桌多麼的相近,但卻各自低頭滑手機,毫無半點交流。

什麼時候開始,大家的生活被手機所佔據了?

本來是方便於人、被人控制的,卻變成了控制人的。

會不會再過十年,大家已經完全忘記了說話的功能,就只記得如何用App和朋友交流?

想到這裡還真覺得可怕。

「小姐,這是妳的咖啡酒冰淇淋套餐。」

「謝謝。」

又是那個帥到不得了的侍應生,抬起頭的瞬間與他四目相投,頓時覺得自己變得羞澀起來。

吃到一半,手機軟件LINE的叮噹叮噹響起,況慕靈一邊吃著鬆餅一邊滑動手機的解鎖鍵,查閱訊息。

「『況慕靈妳速速回來!』」況慕靈輕輕的讀出訊息,不解有什麼事是連況笙沒辦法的:「發生什麼事啊?」

況笙的功力和她不相上下,甚至有時候更勝於她,就算發生了事也應該可以搞定的啊!

過了兩、三分鐘,況笙又傳來一條LINE訊息:「妳再不回來就出事了!」催促況慕靈回去。

看看手機,再看看還沒用完的餐點,此時此刻的況慕靈為了吃而沒心肝的按下靜音鍵,決定靜靜用完她的餐點才回去。

誰叫你這麼壞要我在大熱天爬出來!

回到慕夏,況慕靈推開門的那刻除了看見屋內坐在她平常的辦公椅、正托著頭的況笙外,還看見了一個熟悉的男人身影。

「熙曌大哥!你怎麼來了?」丟下大包小包的走向前,況慕靈驚訝的問道

「捉人,啊不是……是捉鬼。」況笙納悶的比熙曌先回應況慕靈的問道

熙曌是來自陰間的死神之一,亦是負責轉介鬼魂到協助鬼魂完成最後心願的「慕夏工作室」的陰陽辦事處負責人。

平常人看不見熙曌,除非是熙曌現身。

而像死神這派的鬼,亦不會像普通鬼一樣怕陽光、避關帝,因為死神是拿陰間公務員牌照行事的,關帝亦會把死神納入關照保佑行列之一。

況慕靈認識況笙不久後,就認識熙曌。

熙曌說,他們會是朋友。

的確,這七年來熙曌就像況慕靈和況笙的家人一樣,除了協助他們辦事亦會配送一些特別用品過來。

況笙,是況慕靈第一個人類朋友;熙曌,就是況慕靈第一個陰間朋友。

「前幾天轉介處收到了一個過世剛滿百日的女孩的委託申請信,但她不符合我們的資格所以我們拒絕了。沒想到昨晚發現她竟然能避開陰關人員的審查來到人間。由於一般鬼穿過結界後只能到達這裡,所以我就想來問問你們有沒有發現其他靈魂的存在。」

慕夏工作室和陰陽辦事處一樣有三不幫:不幫罪惡貫盈、不幫未到輪迴期、不幫未滿死後四十九天的。

人死後會有頭七亦有尾七,雖並不是如坊間一般所指的一樣,但同樣是在四十九天以內的事。地府為每個靈魂所定下的頭七期和尾七期都是以其生、卒時分所推算定下在這四十九天內的。

頭七回魂後靈魂一般想見的人都會見了,該道別的亦道別了,等到尾七回到地府,便要接受審判,告知應安靜在地府生活等待輪迴機會抑或直落地獄。

熙曌所指的女孩,未到等到輪迴機會,在之前的回魂理應是已與家人、朋友等等用不同方式道別,因此她申請想重回人間見一個很重要的人這項請求,不被陰陽辦事處所接受。

是用什麼方法避過陰間海關人員法眼逃出來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尋回那個女孩。不然,若她不小心被陽光所照射,便會魂飛魄散。

「昨晚我們沒有來過委託人。要不你告訴我,知不知道那個女孩有什麼習慣。」生前的習慣,在死後亦會戒不掉,亦會越來越明顯

「手機!她家人把她的手機當為陪葬品了。她從來不會碰新的那台,反而一直握著舊的那手機不放,像等待什麼似的。還有,她很喜歡一個叫容凱閎的明星。」

從女孩脫離肉身那刻至回魂、歸魂,甚至轉交祭品,都是熙曌負責的,因為女孩是死在他管理的區域之中,自然死後的正常手續他也要幫忙辦。

大步走向辦公桌拿起放在最上的那一個藍色文件夾,翻開後道:「今天還沒有陰間的委託人。反而,有一個很特別的人類來了。我覺得,會有關連。」話畢,把文件夾遞向熙曌

容凱閎總覺得昨晚開始,就有人在看他。

在保母車上、在家中,甚至在背後、身旁,都有一個人靜靜的看著他。

又或者說,不是人。

「凱閎,十分鐘後ONSHOW!」幕後工作人員提醒道

容凱閎是當今火紅偶像男團的人氣成員之一,出道剛一年已在中、港、台三地積聚了不少歌迷。當中,不少是少女。

台上的容凱閎不像其他團員們一樣善於詞令,很多時候都是靜靜站在一旁聽別人說話或偶然只說一、兩句。

演偶像劇出身的他,不少粉絲會認為劇中角色的性格和他本人是百分百相似,因此每每碰見他默不作聲在一旁,就會說:「凱閎又靜靜不說話了。」、「睡魔是累了嗎?」

睡魔,是出道時那部劇的角色綽號。

很多人以為台上或劇中的容凱閎就是台下的容凱閎,但其實不是。

台下的容凱閎會抽煙、會說髒話、雖然性格的確有些沉默但很愛笑,更希望找到一個人可以聽他說話。

「叮噹!」手機LINE的提示音響起,還以為是朋友傳來的訊息,卻竟只是新聞訂閱號傳來的新聞訊息。

不過說到LINE,又不得不讓他想起一個人。

一個粉絲。

知道一直只是把他當成普通女孩的那個她早就從一開始知道他是誰,可是他亦從來沒有說穿過什麼,靜靜當一個聆聽者聽她說話。

她會告訴他快樂的事、難過的事;也說希望她喜歡的偶像,也就是他容凱閎本人,不要成為一個人渣。雖然她認為,最後很有可能他會成為人渣。

真的是一個很有趣的女生。

容凱閎原本以為,這樣的關係可以維持下去的。

原本是這樣以為。

「凱閎,別發呆了!要上台了。」團員的說話聲把容凱閎的神緒拉了回來

踏上台板的那一刻,容凱閎還是覺得那道視線依然存在。

放在休息室的IPhone手機旁,亦出現了一部掛著紫色生日鑰匙掛飾的Sony桃紅色手機。

「妳是說,今天上來告訴我們要去除魔的容凱閎和那個女孩有關係?」況笙對況慕靈的說法半信半疑

容凱閎是現今火紅的偶像團體成員,今天接待他的時候況笙也覺得驚訝,沒想到容凱閎會聽朋友的介紹連預約也沒有就跑上來。

只是,如果說容凱閎和那個從地府逃出來的女孩有關,這點真的難令人相信。

「熙曌大哥不是也說那女孩的家人連容凱閎的照片也燒去給她留念、而她除了看手機就是看照片嗎?那麼這女孩一定是容凱閎的鐵桿粉絲!」雖然說出來況慕靈也認為很難讓人信服,但偏偏直覺就是告訴她,那女孩和容凱閎一定有關係

容凱閎的情況很簡單,他說昨晚開始就覺得有人在看他。

最初,況慕靈只認為是容凱閎工作壓力大,以為一直有狗仔隊在身邊,所以隨便送了個護身符給他就打發他走人了。

可現在,假若那個女孩想要回來看見、而回魂時也看不見的人正是容凱閎,那麼她現在一定是跑去看容凱閎才會令容凱閎覺得有人一直在看他啊!

一定是這樣的。

人的執念很重,何況是心願未了又那麼年輕的女孩。

對別人而言容凱閎只是個萬人偶像,容凱閎擁有很多個粉絲。只是,在那個女孩的世界中,容凱閎就是唯一。

所以,她一定會想再見容凱閎一面的。

「慕靈,我不是說妳的假設沒有道理,只是若她去看容凱閎了,那怎麼避陽光?怎麼避關帝?怎麼避土地?甚至,門神怎麼讓她進入容凱閎家裡?」不是熙曌不想相信況慕靈的假設,只是太過於異想天開了

「那女孩是死於校園霸凌的,死的時候一定是很痛苦、很想要最喜歡的人救她,如果連死後也沒有辦法去見……她一定會很難過的。為什麼你們寧願認為她躲在這棟建築物裡,也不願意去相信她跑去見容凱閎?」雙眼通紅,但況慕靈沒有哭出來

為什麼會突然執著起自己的論點?因為況慕靈也試過被人欺負,被欺負的時候心裡又難受又委屈,但又不能告訴家人。

只有一直想著很喜歡的人,心裡那份難過的感覺才會慢慢消失,彷彿在說:「看!這些事都很快過,活著的希望就是他。」

那個很重要的人,就是在痛苦環境下讓人努力、勇敢活下去的支柱。

況慕靈沒有喜歡過誰,捱過那段時光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有況笙、熙曌大哥這兩個朋友。別人不懂她沒關係,他們懂就好了。

每每看到被霸凌那方最終受不了而自殺或是出人命學校才會重視的新聞,況慕靈總是覺得心很疼。

為什麼被霸凌的,最後是因為死亡才會被重視?

「況笙去開壇,我要用玄光術尋魂。」沒有多說什麼,況慕靈寧願用這樣的方法去讓況笙和熙曌看見那個女孩身處何方

玄光術,自古已流傳的預測未來及尋人之法,無論是尋人、神、魔、妖抑或是鬼魂皆可用此術。

這一招,況慕靈不是無師自通的。

是從陰陽辦事處開辦與慕夏接通打開兩界相通時,熙曌奉命請民初時有降魔第一派之稱的三十一代掌門人張青之魂請到陽間,再以結界作為保護,讓祂傳授術法給況慕靈,讓她的根基可以穩實。

「天命難違,應劫即解劫,解劫即應劫。」

這句話是張青第一眼看見況慕靈後所說的,之後,再也沒有解釋過為何會說出這一句話。

擺出陣法後,拿起寫著女孩生卒時辰與姓名的黃符往紅蠋點燃化於水中,念出口訣:「崆峒幽冥,洞悉三界,亡魂夏苡珊速速現形,神兵將吏急急如律令!」然而比出劍指全以集中力令水中浮現出畫面。

玄光術是一種消耗施法者體力最高的法術,況慕靈此時覺得全力的力氣快要被抽乾了。

「有畫面了!」況笙大叫道

水中慢慢現出了畫面,緩緩的浮出兩台手機,一台白色的IPHONE和一台機身下方角落染了血的SONY手機。

「是夏苡珊的手機。」熙曌認得那台手機是夏苡珊的陪葬品,因為掛著代表夏苡珊生辰日期的鑰匙掛飾,還有染上了她的血

況慕靈快支撐不到了,畫面還只是停留在這兩台手機中,找不出夏苡珊魂在何方更沒有明顯顯示身處的地方是那裡。

夏苡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自動的滑動了解鎖屏幕,停在LINE的通話屏幕畫面。

對話欄中,留下了一段還沒寫完的訊息。

還來不及看清楚是寫了什麼,水中畫面便漸漸消失。見況慕靈臉色蒼白的想再次燒符作法,熙曌和況笙馬上阻止。

「慕靈,玄光術的消耗力太大了,妳再試的話會捱不住的。」扶著虛弱的況慕靈,熙曌奪過她手中的黃符

搖搖頭,還想逞強的說沒事,只是雙腳一軟只靠著熙曌。

「去找容凱閎,夏苡珊一定去找容凱閎了。找到他們,記得帶回來處理。」氣弱柔絲,況慕靈的雙眼快半閉上起來

把況慕靈抱起放在沙發上讓她好好的休息,熙曌突然想起在白色那台手機下壓著一張底色灰色、下方露出兩個「西門」字眼、像門票似的東西,馬上叫況笙去查一下有沒有什麼活動是今天在西門舉辦的。

不出一會,況笙便查到今天會有一個偶像團體在西門辦活動,那個團體,正是容凱閎所屬的團體。

望了一眼昏睡中的況慕靈,況笙露出了一個無奈的淡笑。

容凱閎越來越覺得不對勁,明明是大熱天的,身上總有一種冰涼感。

表演完結後,眾人回到後台休息五分鐘再上台接受採訪,走回自己座位處的容凱閎赫然發現,自己的手機旁出現了一台不屬於他的手機。

容凱閎敢肯定,這部手機亦不屬這裡的工作人員。

機身角落處那抹暗紅不起眼,但太刺眼了,冰涼的感覺從底灌頂的湧上,想伸手去按開鎖,卻又沒有那份勇氣。

是她嗎?

心裡冒出這句突然的話後,又對自己的話露出了冷笑。

不會是她。

她現在還活著不是嗎?更何況,他把她的LINE封鎖了,她就算當了鬼,也不會用LINE找到他的。

封鎖了一個每件事也想提醒要小心、要小心前女友放在臉書的私密照、偶爾會發送日記手帳圖片過來或是說說心事,讓容凱閎最初感到有趣、最後被心中那些黑暗認為是一個威脅的人。

其實,真的會覺得比之前舒服嗎?

但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解開那道鎖就是了。

但,這部手機的主人,又會是誰?

那道視線的主人嗎?

熙曌和況笙一人一鬼的組合下趕到容凱閎所屬團體在西門辦活動的地方,現場數百人的場面還不時傳出莫名其妙的尖叫。莫說是人,連鬼也受不了。

雖然天氣已比正午時分的沒那麼悶熱,但太陽仍然動力全開,耀眼得讓人睜不開眼。

面對這樣的情況,熙曌心頭已一涼。

「小笙,留在車上當接應。」沒等況笙反應過來,熙曌便下車快步走了數步,然後消失在況笙的眼前

和熙曌混太久,有時候也會忘記了他是鬼不是人,只有在這種情況才會突然驚覺不用擔心熙曌因為根本沒有人會看到他。

熙曌感覺到不對勁,卻又說不出那裡不對勁。

他敢確定夏苡珊就在這裡,可是卻找不出她的魂魄。

看見了那台屬於夏苡珊的手機,再望見容凱閎那副想碰又不敢碰下去的樣子,熙曌覺得這容凱閎一定和夏苡珊生前有些什麼發生過。

容凱閎好像認得那部手機,卻又不停冒出疑問試圖想解開最初的認定,眼神之中藏著太多的秘密了。

「容凱閎,帶上那兩台手機跟我走。」熙曌只現身讓容凱閎一人所見

「你是誰?為什麼可以進來?」戒備的望著熙曌,容凱閎退後了數步

「我叫熙曌,是慕夏的人。」

聞言,容凱閎顯然鬆下了繃緊的情緒,但仍然是不敢輕易全相信熙曌。

「一切的事情都和你。」指著容凱閎,再轉向容凱閎那台手機:「還有它,有關。跟我走,我要馬上幫你解決。」

若果夏苡珊是跟著容凱閎不放,即便她的魂魄虛弱得已經難被感應出來,只要容凱閎一移動,她便會跟著容凱閎。

只要回到慕夏,一切定會有解決的辦法了。

「你現在工作的事,我會幫你搞定。」

遲疑了數秒,然後,容凱閎決定跟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離去。

從離開至到達慕夏,容凱閎一直驚訝於為何經紀人、助理等人都看不見他和一個陌生人離去,更驚訝在車上所聽到的一切。

他們說,認為他和一個已死去、叫夏苡珊的女孩有關。

而那個叫熙曌的人,自稱是來自陰間的死神。

剛到達慕夏的那刻,一直握在手中的那台桃紅色手機亮起了畫面,自動解開鎖屏的那刻,跳出來電量已低至30%的警示。

正想按下「關閉」這一項選項,警示已先一下消失,跳出了容凱閎再也熟悉不過的LINE通話畫面。

還有那一段還沒輸入完成的話。

「容先生,怎麼了?」況笙見容凱閎突然愣住望著手機,視線也自然的望著容凱閎手上的手機

沒說話反而遞了給況笙,此刻容凱閎心裡百感交雜。

哭不出來,也裝不了漠不關心。

手機最後一個轉到況慕靈的手上,半靠在沙發上,同樣的被那一條還沒輸入完的訊息感染到苦澀且難過的心情。

突然,再次跳出警示,提醒電量已低至20%,然而再次的自動選擇了「關閉」,跳回通話頁面。

通話頁面的訊息輸入欄跳出了鍵盤,緩緩的在無人操作的情況下輸入了注音、然後開始選字。

對、不、起,我、在、這。

對不起,我在這。

「熙曌哥哥,她在這!在手機裡面。」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到,況慕靈馬上把手機交到熙曌那裡

沒想到一直找、一直找,到最後竟然是藏身在一部手機裡面。

當屬於陽間的手機成為了陪葬品,不屬於陽間的魂魄可能在陰間使用它、亦能借它成為陽間附身品。

只是,夏苡珊在清晨開始到現在的這段時間,是怎麼撐到現在?

熙曌接過手機後,以手蓋著機身,閉上專注的似乎是想用盡力氣拉扯些什麼出來。約數分鐘後一道淡淡的紫光隨著熙曌的手心從手機中拉出,幻化成一道半透明的人影。

她就是夏苡珊。

把夏苡珊的魂魄帶出來,可是熙曌知道,救不回了……

此時此刻的夏苡珊已經魂不成魂,透明得快將要消失。可是一看見容凱閎,第一個反應不是開心,而是轉過身背對著他。

抑壓多久的淚水終於如崩堤般一湧而出,在愛的人面前勇敢不哭是她能唯一能讓自己感到驕傲的事,所以她不敢面對容凱閎哭。

更何況,現在的她,快將打回原形了。

「死神先生,對不起……我知道,我讓您麻煩了。」

其實夏苡珊一直知道熙曌在找她,更知道自己只要碰到陽光便會灰飛煙滅,即便附在某種形式上是半陽間之物的手機上,亦只會減慢消失的速度。

生前,一生懦懦弱弱不敢為自己做什麼大事,連在回家的路上憑著記憶中容凱閎高中時無名的帳號偶爾找到了他的LINE,想對他說些什麼也不敢。

為了兩個「已讀」的字開心;為了被他拉黑而哭得沒心沒肺卻不敢讓人知道。

曾經以為這樣的聯絡是讓自己撐過學校那些霸凌生活的支柱,即便他提早的了結這段不算是關係的關係,也能讓自己受委屈時可以對著永遠不會出現「已讀」的頁面發送訊息。

卻沒竟想到,也會因此招了禍。

死是因為霸凌,被數個霸凌者推下樓。

事實上,是因為霸凌者們發現了正在輸入訊息給容凱閎的她,搶走手機後還發現了容凱閎高中時期和女友的照片。

為了守著當初在見面會送給時容凱閎的那封信所寫道的:「你放心,我不會讓它們有被別人看見的機會。因為我也很喜歡你的女朋友啊!」承諾,她推開那些人搶回手機,然後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天台。

那些人拿了木棍子往她身上揮,她一直的往後退。最後,退到及半腰的矮鐵欄,那些人用力的推了她一把,沒想到矮鐵欄根本不穩固,只是放著來唬住人。

就這樣的,她被推下去。

死的時候,緊緊的把手機抱住,落地的一刻也不曾鬆開過。

死後,她很想悄悄的再看容凱閎一眼,很想再傳一次訊息給他,跟他道別。

只是想為自己勇敢一次,即使原因很傻、很智障,也很希望可以為自己勇敢一次。

儘管,會讓自己的靈魂永遠消失。

「妳……」明明容凱閎知道自己心裡很多話想對夏苡珊說,卻說不出任何話

「這位姐姐、哥哥,還有死神先生,能不能讓他離開?我不想要讓他看見這樣的我,而且他也不會想見到我。」手上原本墮樓身亡時的傷痕開始浮現,夏苡珊知道自己該要打回原型,下一步,就是灰飛煙滅

站在夏苡珊身旁的況慕靈能看見原本還算是正正常常像普通少女魂魄的夏苡珊開始浮出死時身體上的傷痕,深知夏苡珊連當鬼的時間也不多了。

悄悄的用牽魂繩索住夏苡珊的魂魄令其魂魄盡力集中在一起,想盡量幫她延時間可以讓熙曌帶她回到地府再找辦法不讓其魂魄消散。

夏苡珊,她一定是費盡了所有的精力附在她的手機上,然後想方法移動到容凱閎身處的地方吧?

那份感情,已經超越了普通粉絲對偶像之間的感情了吧?

在最無助的時候找到了一份依賴,明知只能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明知最終一天會讓對方結束,但仍然一直堅守、重視這一個秘密。

「妳怎麼知道我是不想看見妳?最初是妳先開始了這段關係,最後是我結束,為什麼現在,妳卻不再主動的……面對我?」走近了夏苡珊,容凱閎激動的喊了出來

悄悄了走近況笙和熙曌,況慕靈悄聲的在他們耳邊說了話,然後各自悄悄的退到一角盡可能留一些空間給這對……朋友。

「我沒有話要跟你說……你快回去吧!大家不見了你,一定很著急。」夏苡珊很想把自己藏在一角,不讓容凱閎看見

現在的她太醜了,他會嚇到的。

不理夏苡珊的話,走到她的面前,無視了漸漸浮現在夏苡珊身上的各種傷痕甚至臉上的血痕。容凱閎直視著她哭得通紅的雙眼,自己也流下了淚。

容凱閎知道夏苡珊死亡時所發生的一切,是熙曌在車上告訴他的。

死神目睹了夏苡珊生前最後一段經歷,卻不知道她在維護的是什麼。直至最後,那則還沒輸入完成的訊息在發現容凱閎後,才知道這個被他視為威脅的女孩,到最後一刻都一直守著一個致命的秘密。

「對不起。」三個字的道歉,不能代表他所虧欠的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你沒有欠過我。」捂著臉,夏苡珊對容凱閎吼道:「你很好,你一直都是我心靈上的依靠。」不是沒有找過社工幫忙,但社工也只是一份工作,有誰真正會在下班後也理會這些需要幫助的人?

你很好,你沒有欠過我。

你很好,你當過我的依靠。

你很好,因為你是我人生中,第一個出現的奇蹟。

不好的是我,因為我太在乎你這個無言的朋友,在乎到很希望常常叫你小心這、小心那,結果被你誤會了。

不好的是我,把你當成了可以常時訴說心事的無言傾聽者,把這一個只有我重視的秘密守到最後。

不好的是我,我竟然……把一個職業是偶像的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我捨不得你,我很想再見你一面。因為我好想好想親口的告訴你,我還沒寫完的那段說話。但是,我又知道我沒有資格和能耐在你的身邊待下去。」

可是,見到了,又怎麼辦?

見到了,不是會更不捨嗎?

見到了,不是連說出口的勇氣也沒有嗎?

「妳是我最好的談心朋友,又怎麼、又怎麼沒有資格待我在的身邊?」不想在夏苡珊面前太過崩潰,明明是紅了眼眶哭著也想裝著堅強

拿出了手機,點開了記事本,記述從第一天到現在,每則容凱閎想回覆、想說,最後卻沒有發送出的訊息。

像是回應著以前夏苡珊在通話中所說的心事一樣,每一則,都給予了不同的回應。像是要她天天開心、要勇敢面對,因為還有他這個朋友之類的,到訴說工作的苦與樂。

容凱閎都一一的寫在手機的記事本中,只是從來沒有發送過。

「為什麼……」夏苡珊無力的趺坐在地上,為那份遲來的回應感到無奈、感到了命運的無常反覆

「我們相識的時間點,錯了、不對了。假若我不是偶像這一個身份,或許妳不會遇見我,但或許妳的結局也不會是這樣。我們的相遇、相識,也不會是在這個身分關係上開始。」想觸碰夏苡珊卻又不敢,容凱閎單跪在地上靠近了夏苡珊,聲音沙啞的說道

用力的搖頭,額上血傷亦漸漸浮現,淚眼婆娑:「可是如果不是你以這個職業、這個身份出現,我就不會碰到你了啦。」

可是,如果還有來生的話……想再碰到你。

「這一生我們沒有辦法再在一起、再維持那種關係,那麼我先約好了妳,妳在下輩子再等我一下……然後我們,在一起。當家人也好、當朋友也好、當情人也好,只要是在一起。」不常流淚,亦不曾為外人流淚,唯獨夏苡珊這個位置定於最特別的,會讓容凱閎如此的難過

「沒有……下輩子了。」轉望向站在一旁的熙曌,對所剩的時間有多少,彼此心照不宣

手機的節電警示再次響起,跳出了提醒電量已低至10%的警示。

身影變得透明、若隱若現,夏苡珊對熙曌露出了一抹悲傷的微笑,眼裡,盡是對熙曌無數的感激。

或許從眼神中懂得夏苡珊將要做些什麼,熙曌想去阻止,但卻被況慕靈無聲的拉住了手腕,用眼神示意:「隨她吧。」

既然到了盡頭,為何不可讓夏苡珊為自己做一次決定?

「手機的電量,代表著我的魂魄剩餘的力量。能撐到現在,可以再這樣和你對話,我已經、已經很感激的了。」

感激死神從她死亡開始就照顧著她;感激死神和這裡的哥哥、姐姐沒有把她硬帶回去;感激上天讓她再見容凱閎一面;感激上天……讓她和容凱閎可以這樣對話。

「我還沒寫完的一句話,就是……」靠近了容凱閎的耳邊,輕聲說出後,以那僅有的力量作出第一次亦是最後一次的擁抱

然後,在眾人的眼前,散成點點零碎的星光。

灰飛煙滅。

「夏苡珊!」容凱閎哭紅了雙眼,不相信前一刻還在的身影在這一秒已化成零碎的光,對著空氣中吼著她的名字

他們,沒有下輩子了。

自從開辦了慕夏後,況慕靈和況笙更見盡生離死別的悲淒,更別說當了死神數百年的熙曌了。

唯獨這一次,讓他們都傷了心、紅了眼。

是什麼讓他們也感受到心如刀割的感覺?又是什麼,讓他們為夏苡珊最後的那抹笑、為容凱閎那悲傷的吼叫而嘆盡命運的可笑?

離不開一個「情」字吧?

夏苡珊為了容凱閎而學會為自己勇敢爭取一次,但同時亦因為容凱閎成為她第一個奇蹟,而丟了性命。

容凱閎在認識夏苡珊以前,從來也不曾認為自己會成為別人傾聽者又或是無聲的回應者,更從沒有想過會成為夏苡珊人生的奇蹟。

容凱閎和夏苡珊,一個是偶像,一個是粉絲,本來毫無交雜,卻因為現今科技的便利,意外的成為了在手機上的傾訴對象。

別人會質疑容凱閎根本認識夏苡珊不長時間,為何會送別像今生挈愛一樣不捨,甚至更加的難過。

但他們不會懂得一個內心世界同樣是孤寂、認為不會成為被付出的一位的人,是多麼的想找到一個和他契合的靈魂。

找到了,唯獨是在相識的時機錯了。

錯到,雙眼被利益、名利交纏的恐懼蒙蔽;錯到,連下輩子再才一起的機會也沒有了。

再也找不到一個這麼樣,會為你保守秘密、會事事為你著想的人了。

夏苡珊魂飛魄散剛滿一個月,容凱閎再次回到了慕夏。

況慕靈托著頭,正苦惱思考著為什麼上次大採購時光顧過的咖啡廳會憑空消失,卻被容凱閎的敲桌聲喚了神回來。

對容凱閎的來到,況慕靈並不出奇,只拿出了一枚鑲嵌著紫色晶石的男性設計戒指,遞給了容凱閎。

「這是什麼?」沒有接過戒指,容凱閎反問

「奇蹟。只發生在相信它的人身上的奇蹟。」沒有正面回答容凱閎,做出了送客的手勢

「它是我的奇蹟?」低頭望著晶石,容凱閎喃喃自語

沒有再說什麼,況慕靈同樣望向了晶石,淡笑。

離開的,真的是離開。

可是,若果留下了一魂一魄在附身之物中,頑強的與死神糾纏至最終勝出。那麼,這就是屬於一個奇蹟。

奇蹟,是容許發生在相信它的人身上,包括靈魂。

所以,能創造出奇蹟的人,必會得到應有的獎勵。

「我能問你,夏苡珊在消散之前向你說了什麼嗎?」

這次,換了是容凱閎的不答反笑。

懂得容凱閎的意思,況慕靈亦大方的送了他一個笑容,然後再次做出送客的手勢。

望著戒指,容凱閎想起了最後,夏苡珊的話,還有她的訊息。

好像把我想說的說了在這裡會安心一些。

其實我一直在說著一個謊,我想你也知道是什麼,所以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最後會是誰完結。

認識你真的是一個意外,我不對你說謊,唯一是讓你認為我以為你是女生。

從一開始,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也很希望你會記著,不要成為一個令我真的會難過的人渣。

如果明知道對方是一個不能喜歡的人,我想我還是會義無反顧喜歡上。

我要在你這裡畢業了,我知道……我比誰都幸運多了。

謝謝你。

還有的是,我很想對你說……

「容凱閎,我很想對你說,謝謝你成為了我的奇蹟。」停頓了一下,再道:「我愛你。」

我也是。

謝謝妳,讓我成為了妳生命中的奇蹟。

藏一輩子的秘密,

你和她的,我和你的。

不知不覺之中,手機,成為了重要而且是唯一連繫的工具。

也是藏有我們的秘密的工具。

以為眼不見為淨,按下了「封鎖」就能永遠下去。

不是的……

這道連繫是斷了,但記憶,是一輩子的。

永遠、永遠,這一個秘密,會藏在我的世界。

直到世界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