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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没打破记录

段华和他的女朋友刚认识七天就结婚了。有一次聚会,互相说起谁和谁离婚了,谁和谈了五年恋爱的女朋友掰了。段华在座,面不改色,缓缓道来:“谈了五年恋爱,活该要掰。我和我媳妇只认识七天就结婚了。”几乎所有朋友都不知晓段华的罗曼史如此罗曼,如听神话。

段华是老作家孙犁的小弟子,一年前去天津出差,返回时在火车站等黑市票,旁边有一北京口音的女孩也在等,就此聊起天来。后来买的票又是邻座,一路上两个小时,段华竭尽全力妙语连珠,女孩只是掩着口温柔地笑。快到站了,段华擦去满头的虚汗,腼腆地索取回报:“这车要直至内蒙古该有多好。咱们相处得还算愉快吧,互相留个地址?”女孩略一思索,还是在段华伸过来的手掌上用签名笔写了个电话号码。段华把手掌正过来读,反过来读,很幸福的样子。

第二天他就给那个女孩打电话,约她下班后一起吃饭,女孩居然没拒绝。第三天一起看完夜场电影出来,双方似乎很熟悉了。段华故做狰狞状:“你遇见我可就麻烦了。”女孩平静地问为什么。段华伸了伸脖子:“麻烦可大了,你要嫁给我了。”女孩笑得直不起腰,又斜他一眼:“没准。”段华昕不懂确切含义,但他想既然巳经求婚了,就该勇往直前:“这么说你是同意了。那么明天让我见见你父母,和他们商量商量。你可要多美言几句。”

“我爸若知道我们才认识三天,非一脚把你踹出去不可。我爸可凶了。”女孩吓唬他。

“那你不能说已经相处三年,经得起历史考验了?”女孩略一沉吟,默许了。

次日段华便拎着烟酒登门拜访了,席间对未来的岳父岳母大献殷勤,女孩配合得也不错。俩人像合演一出戏似地把婚事推上舞台了。上帝保佑,面试通过了。

段华就是这么个幸运儿。大家听到这里,纷纷夸他眼力准、手法高,散步时捡了块金子。段华顾左右而言它:“我们单位同事最快的结婚速度是七天。我一直想,遇上个好女孩,一定要打破这个纪录。本来五天就能办妥的,可惜最后两天恰恰是大礼拜,街道和单位不办公,直拖到星期一才办完了手续。唉,耽误了两天,没打破纪录。”段华觉得挺遗憾。

段华貌不惊人,却常干一些回肠荡气的事情。此为一例也。据说他的初恋也颇不简单。当时他在南开大学读书,瞧上了英文系的系花,他不按传统方式寄情书或递纸条什么的,而是系花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食堂、图书馆、体育场、阶梯教室,到处都留下过段华追逐系花的影子。系花步伐敏捷,段华总落在右后方差半步的距离,喘着气,呢喃着“等等我,有话跟你说”之类。系花见多识广,不理不睬,如风吹过耳。最后段华终于在女生楼下被门卫老太太截住了(因是夏天,不让男生进)系花边上楼梯边回头看这位小男生沮丧的神情。段华想你总要出来吧,便在楼前马路上徘徊,谁料系花猜透了他心思,坚守不出。段华就这样度过了漫长如一个世纪的六个小时。系花可能托同宿舍女伴代打晚饭了,段华却滴米未进。突然听到喧哗:“那个小男生还在楼下等你呢。”回头一看,六张少女的脸庞像向日葵一样拥挤在窗口,笑声不断,段华也强笑着向她们挥手致意。正在这时,媳灯号响了,校园里的宿舍楼一片黑暗。段华悻悻地撤退了,摸着黑爬回自己的寝室,撩开蚊帐,倒头便睡。他所谓的初恋就此结束了。此事暂属传闻,未经证实。每每问起,段华笑而不答。他现在有了小鸟依人的妻子,怎么会公开承认呢。

不管怎么说,段华是我们中最瘦削的,也是最勇敢的。我常问自己:这份勇敢我为什么没有呢?这时便觉得自己老了,更悲哀的是,还没年轻过就老了。

爱情的神话,都是人创造的。有的人创造神话,大多数人则作为听众,受神话感染。信不信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