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先生苦笑道:“我何尝不知道,别说是鱼吃人,人再吃鱼了,有时候逼急了,人吃人的事也不是做不出来,历史上几次重大饥荒,就曾发生过易子而食的事。”
说到这里眼角轻轻一抽,继续道:“有一次,广州一老板因胡乱服用壮阳药物,导致热毒沉郁丹田,重金求购阴参调解体内热毒,通过朋友介绍,就找到我了。”
豹子一抬头,问道:“阴参又是什么玩意儿?”
蒙先生道:“阴参也是一种参,外形和一般人参没有差别,只是一般人参是生长在山灵水秀之地,吸收天地精华,性平味甘,故能大补元气,复脉固脱,补脾益肺,生津止渴,安神益智。而阴参是生长于坟墓之内,死尸肚脐之中,依靠吸收腐气而生,性阴,味如腐肉,不但没有滋补的作用,一般人食之必死,但却是调解热毒的良药。”
见我们都懂了,蒙先生又继续道:“只因这阴参极难寻找,那老板出价颇巨,我一时贪心,就带了两个徒弟寻到一古墓。那墓葬之处,地势极好,而且测其规模也小不了,此类墓主生前定为大富贵之家,定会长食人参之类大补之物,身死之后,皮囊一腐,药性外泄,最易生出阴参来。”
“我当时一心只想钱财,鬼迷了心窍,却忘了凡此大墓,必有机关,岂是轻易能闯的,那一趟,差点就让我命归黄泉。”
“由于那地方比较荒僻,也没什么顾忌,直接用炸药将墓罩破了,我带着两个徒弟就下去了,果不出我所料,在主墓室的棺木中,找到了墓主的尸体,在早已腐烂的尸骨中,一棵阴参赫然已经生长到了七叶。”
“另外棺木之中,还有一些价值不菲的珠宝,我大喜过望,顿时忘了小心警戒,上去一把就把阴参提了出来,却不小心踩上了机关,放下了断龙石来,将墓室封了个严严实实。”
“墓室一被封,我们三人就出不去了,而且墓室内氧气有限,根本不足供三个人呼吸之用,谁知道人心难测,我刚把氧气不足的问题提出来,脑袋上就受了重重的一击。”
“等我再醒过来,我那两个徒弟已经死了,临死还纠缠在一起。我推测是双方都想杀死对方,才使氧气能多呼吸一段时间,但两人实力相当,最后互斗而亡。”
“也有可能是其中一个徒弟袭击了我,另一个以为我已经死了,奋起为我报仇,互斗而亡,但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那两个徒弟,都已经死了,谁是谁非,也无从考究了。”
“没有空气,我只道自己也必死无疑,谁知道那墓室在我们用炸药炸墓的时候,已经被炸开了一道裂缝,空气根本就不是问题,等我明白过来后,两个徒弟却再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老六这时已经缓过劲来了,一听到这,忍不住插嘴道:“这多冤,你那两徒弟死得太亏心了。”
蒙先生也叹息道:“人生在世,往往如此,一时失虑,必差之千里,特别是人在困境之中,更需慎言慎行,往往祸事都是一念之差。”
我奇道:“蒙先生,那墓室被断龙石封了,虽然有空气,但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蒙先生眼角又抽了几抽,伸手从大烟枪那拿了一支烟,点上抽了一口,思绪又慢慢拉回到过去,继续道:“我头脑完全清醒过来后,用手杖一点一点地挖掘断龙石下的泥土。”
“但那地面,全是夯土砸实,坚硬无比,挖了半天,仅仅挖了拳头大一块而已。”
“劳累半日,腹中饥饿,但进来之时并没有准备呆多长时间,所以也没准备干粮食物,无奈之下,我只好抓了两只老鼠,将皮扒了,剁成肉块,生吞了下去。”
老六刚刚恢复没一会,一听蒙先生说生吞老鼠,面上表情顿时怪异无比,腮帮子鼓了几鼓,究竟没有忍住,头一转,再次干呕了起来。
蒙先生则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老鼠肉又腥又膻,极难下咽,几度差点吐了出来,但为了活命,我还是强忍着恶心将两只老鼠吃完,恢复了不少力气,又用手杖继续挖掘断龙石下的夯土。”
“就这样饿了就抓两三只老鼠吃,吃饱了继续挖,一连持续了两天两夜,夯土被我挖出了脑袋大小一个坑出来。到了第三日,问题来了,墓室内的十数只老鼠,已经被我吃光了,这没有了食物,可如何是好!”
“我又强忍着饥饿挖了半天,胃里饿得直泛酸水,手脚也因为腹中无食物而变得绵软无力起来,终于,我将目光瞄向了两个徒弟的尸体。”
我心头大骇,惊道:“你不会吃了你那两个徒弟的尸体吧?”
蒙先生双目缓缓闭上,从鼻中长长叹出一口气道:“嗯,我吃了他们俩的尸体!”
“当时我饿到了极点,又被困在墓室之中数日,精神已经接近崩溃,几乎处于疯癫状态,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要活下去!但又明明知道那是自己徒弟的尸体,所以内心深处也是纠结异常。”
“挣扎良久,人性终于败下阵来。不一会,吃几块肉,终于有了饱意,顿时有了精神,又拿起手杖,拼命地挖起洞来。”
这一下,可不止老六一个吐了,我、小辣椒、红毛怪、石锤、豹子,全都吐了起来,老六最是可怜,本来胃里就没什么东西,硬是吐了四次,连苦水都呕了出来。
马四哥和苏色桃面色也不是很好看,明显都是强忍着,倒是大烟枪,丝毫没有恶心的迹象,反而一脸凝重地说道:“如果是我,只怕我也会吃!”
这话一说出来,顿时招致大家一通乱骂,大烟枪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抽了口香烟,催促蒙先生道:“后来呢?难道你就这样一直挖洞?”
蒙先生点点头道:“我吃饱了人肉,双臂顿时有了力气,就这样挖累了就休息会,饿了就吃两个徒弟的尸体,洞中无日月,开始还能估摸着时间,后来也就不知道时间了。”
“具体在那墓室里呆了多久我也说不出来,反正等到我在那夯土上挖出个可以让我钻出去的洞穴时,两个徒弟的尸体已经被我吃得只剩下手脚头颅,内脏什么的早就腐烂不堪了。”
“我带着阴参从那洞穴里钻了出来,逃回家中后,生了一场大病,白天和正常人一样,一到夜晚就高烧不退,针石无效,夜夜更是梦见那两徒弟找我索要血肉,往往浑身大汗惊醒。不到一个月,我瘦得就只剩下八十多斤,本以为难逃一死的,谁知命不该绝,遇一高人指点,才逃过劫难,苟且偷生。”
大烟枪奇道:“难道还有人能超越蒙先生奇门玄术的吗?再说了,你一向甚通医理,怎么会被如此小疾纠缠得差点命都丧了呢?那人又是怎么破解的?”
蒙先生长叹道:“我一生钻研奇门玄术,从三十多岁开始闯荡大江南北,踏遍名山大川,仗着对奇门遁甲、风水玄学的一点了解,倒也没失过手,所以一向自负得很。自从遇到那位高人,我才忽然觉悟,奇门玄术变幻万千,其中法门何止千万,自己只不过是夜郎自大罢了。”
“至于那高人怎么给我解除恶疾的,说来也巧,我得那恶疾后,百般治疗无效,自思时日无多,反倒看得开了,自己跑去镇上的棺材铺,给自己订制了一口棺木。正好看见镇上新开了一家纸扎店,又跑去纸扎店,替自己点了些楼台琼宇,花草庭院,另点了童男童女。我在世上孤独一生,到了地下,可不想再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谁知道我把意图和那纸扎店的老板一说,那老板看了看笑道:‘先生虽身染恶疾,但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无非做些噩梦,心病而已,何苦现在就定冥器呢?’我一听就知道这老板不简单,我只是要订纸扎,可并没有告诉他得了什么病,他却一口就说了出来,单凭这份眼力,我就比不上,急忙厚着脸皮向那纸扎店老板求助。”
“那老板倒也爽快,并不推辞,起身拿了几根干蔑条,端量了我一会,就在我面前开始扎起纸人来。前后也就两盏茶的时间,一个惟妙惟肖的纸人就扎了出来,样貌几乎和我一模一样,只是纸张的颜色和我的肤色有差别而已。”
“纸扎店老板将纸人放好,又拿了根银针出来,取我左右手中指上的血液各三滴,分别抹在纸人的印堂、涌泉、劳宫和神阙的位置上,将纸人递了给我,让我拿回去,晚上在自己身上盖层油布,将纸人放在油布上,让一个亲信的人看着,我一发噩梦,就把纸人烧了,要烧得一丁点儿也不要剩下。”
“我也没付钱,拿着纸人就回去了,交代了亲信一番。到了晚上,真找了块油布将自己盖上,将纸人放在油布上,吩咐亲信,一见我发噩梦了,就烧纸人。”
“果然,我刚进入梦乡,那两徒弟又来纠缠于我,我开始挣扎扭动起来,亲信一见,知道我又发噩梦了,急忙将纸人烧了。纸人就在油布上,熊熊的火焰烤得我皮肤疼得厉害,但不知道怎么的,就是醒不过来。”
“第二天一睁眼,亲信就告诉我,说那纸人烧了个干干净净,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早饭的时候,一口气喝了三大碗米粥。”
“吃完早饭,我又跑去镇上,寻到那纸扎店的老板,将情况告诉了他,他听后抚掌大笑,说我已经没事了,自己又少了一单生意。”
“我闻言大喜,欲以重金相酬,那老板拒不接受,最后只收下那个纸人的费用,我无奈之下,只好请他去饭店喝了一顿。”
“那老板对杯中之物倒甚感兴趣,而且酒量颇豪,我只象征性地陪着小酌了一点,那老板一个人喝光了两瓶白酒。”
老六一撇嘴道:“拉倒吧!一个纸人就应付过去了,你哄小孩子呢吧!你那两徒弟就这么傻?纸人真人也分不清楚?”
蒙先生闻言一笑道:“我那俩徒弟早已死了,人死如灯灭,哪里还需要什么应付。”
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后来我和那纸扎店的老板成了莫逆之交,无话不谈,我也将得病的原因告诉了他。大约过了半年之久,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他才告诉我其中缘故。”
“我那俩徒弟早就死了,之所以会梦见他们纠缠于我,完全是因为心病使然。我被困墓室十数日,精神状态本就濒临崩溃,又生吃了他们的血肉,心中愧疚无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生出幻觉是正常的,逃出生天后又不吃不喝,人是铁饭是钢,吃喝不下去食物,不瘦才怪。”
“他给我扎纸人,故意让我铺层油布烧了,实际上只是借火力将我体内的寒气逼出来罢了,那层油布就是个大蒸板,又借纸人消除了我心中顾虑,再加上药物调理,我自然逐渐康复。”
“从那以后,终于明白过来,我一生痴迷于风水玄学、怪力神异,反倒着相了,其实世上哪有什么鬼神,只不过是做了亏心事,庸人自扰罢了。”
大烟枪沉吟半晌,说道:“真没想到,一家小小纸扎店的老板,竟然有如此智慧,当真了不起。”
蒙先生站起身来,指了指四处的山峦道:“中华地灵人杰,市井之中更是藏龙卧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岂能望其项背。好了,故事也说完了,也都休息得差不多了,估计这青花鲤大家是吃不下去的,我们还是尽快进林子找些野果子填饱肚子吧!饿着肚子可走不出这雅鲁藏布大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