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仨说话的时候,楚言一直一言未发,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三人,嘴角洋溢着淡淡的笑意,这笑容中有亲切,还有怀念,他用手缓缓抚摸着那柄软剑,眼中却流露出深深的哀伤,自言自语道:“韩兄别来无恙乎,今日借剑一用,教训一下你的这几个小兄弟,你要看见他们,只怕也会忍俊不禁的罢。你的担心终于还是多余了啊,你的小兄弟们,并没有变得失去了人性,他们几个的样子,和你当年是何其的相似啊。”
楚言把剑一摆,转为厉声道:“你们还要不要剑了。”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了方才冲天的气势,怎么看都是个脏不拉几的醉汉。
但三人哪还敢真把他当醉汉看啊,二万四万脸上齐齐露出了只有小老鼠见了猫才会有的表情,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五万刚点了一下头,突然发现不对,赶紧换成摇头。
楚言道:“说说吧,韩双童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二万四万还是摇头,五万挠了挠头道:“谁是韩双童。”二万骂道:“沙比,就是二饼哥,别乱说话。”五万赶紧摇头,对楚言道:“噢,我也不认识。”
楚言笑了一下,把手中软剑抛给了四万,道:“小子接着,我看你的性格和韩双童最像,双童的这把剑就给你保管了。”
二万五万马上不服了,抢着道:“扯淡,二饼哥是多好的人啊,这个变态怎么能跟二饼哥比,我才是最像二饼哥的人,剑应该给我才对。”说着掳胳膊挽袖子,就差动手抢了,但三人眼中的目光把他们都出卖了,他们的眼里没有一丝的贪婪,只有对这把剑深深的珍惜。要说他们和这把剑的主人没关系,真是连鬼都不信。
楚言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道:“你们和韩双童都是一个杀手组织的吧,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们的组织到底是那个?枫叶,红袍,小楼,还是残月?”
三人不约而同地装傻,谁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二万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和韩双童是一个组织的?”
“很简单。”楚言淡淡道:“在我的剑下还能想着救自己同伴的杀手,我平生只见过一个,那就是韩双童,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二饼哥。”说完又补充道:“他也是我的朋友。”
三人沉默了,二饼哥,这个看起来有点可笑的名字,在小楼的杀手中,有着无可比拟的地位。
在小楼,大家都是从很小就开始接受各式各样残酷的训练,很早就开始杀人,做各式各样的任务,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很容易成长为不带感情的杀人机器或是变态嗜血狂,但小楼的杀手却没有,除了小楼安全第一任务第二的观念的引导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韩双童,也就是二饼的存在。
这是个仿佛永远没有忧愁,永远保持开朗,永远让自己快乐自信还可以带给别人无边快乐和无限激情的人。在小楼里,他的存在是那样的独特,那样的不可思议。
那时小楼里万,筒,条三组男杀手,莺,燕俩组女杀手都还是孩子的时候,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在先生教完课后,围坐在一起,集体用羡慕的目光注视着二饼,听岁数并不比他们大的二饼掰忽,调侃他们眼中敬若神明的先生,看他如何把残酷的训练,杀人时所产生巨大的心理负担,做任务时种种的危险磨难,在他的嘴里,都可以讲成这个世界上最搞笑,最快乐的事情。那时,都还是小孩子的杀手们不管在训练中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委屈,在做任务中受了多大的刺激,经历了多恐怖的场景,只要一见着二饼那灿烂的笑脸,他们的心就前所未有的踏实,任何困难都不能称其为困难。那时像四万五万这些小孩,只要跟在二饼哥屁股后面训练,听二饼哥叨叨咕咕地拿自己调侃,劲头就无比的充足,每当听到二饼那句经典的:“老子可以输,但老子不能怂。”的话,大家本来疲惫不堪的身体就会再度爆发出活力。
而最幸福的事,无疑就是跟着二饼哥一起出任务,一路上有享受不尽的笑话打趣和心细如发的照顾,不管再困难再危险的任务,在任何情况都胸有成竹不拿困难当回事的二饼哥名下,都能完成得都像吃豆打屁一样容易,二饼哥总是那么的有办法。那时候二饼哥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这也成了小楼的杀手们在以后遇到棘手的任务时,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不知不觉的,大家都在心里把二饼当成了偶像级的人物,刻意地去模仿他的言行,慢慢的,大家都学会了调侃和解嘲,学会了如何释放压力,如何在复杂的情况下坚持思考,抓住事物的关键点,从而使完成任务变得更轻松如意。如果说一支军队有军魂,一个国家有国魂的话,那小楼杀手们的魂就是二饼,就是二饼那种处世永远乐观豁达,做事永远不知放弃的精神。
可是,二饼哥死了。
小楼五组三十名杀手,从此只剩下了二十九个,筒字组永远失去了他们的老二,而小楼的杀手们,永远失去了他们的二饼哥。
二饼哥,只存在与四万五万,四筒五筒,四条五条以及莺莺燕燕他们的心中。
面对着这个谜一般的剑客,自称是二饼哥朋友的人,感受到了他的友好,三人的心防渐渐放松了下来,良久,四万方问道:“楚老哥,我就叫你楚老哥了,你是怎么认识的二饼哥?”
“还能怎么认识,当然是他来杀我了。”楚言微微迷起了眼睛,仿佛陷入了回忆中,嘴角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丝笑意,道:“不过,他当时可比你们这帮杂种操的要强多了,挡了我一剑后,腿都打摆子了,硬是没有坐地上,更没有吓出尿来。”二万五万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
三人暗暗咂舌,心想还是二饼哥牛啊,楚言的一剑也能硬接,四万又问道:“楚大哥,你当时的剑法就有这么厉害么?我感觉你没有一点内力,怎么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杀气?我们都是不修内力的,可这样的杀气实在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不是杀气,是剑气。”楚言道:“我当时的剑气刚刚修成,还没有如今的威力,要不然在我没有任何留手的情况下,韩双童怎么可能接的下来,还怎么和我交朋友。”
三人互相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还是二饼哥厉害,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当时捡了一条命后怎么忽悠的,能和这样一位性情乖张的剑客交朋友,真是高山仰止啊。
四万涏着脸道:“楚老哥,怎么修炼的啊,能不能教教我们?省得我们以后不做任务的时候,连打个架都不会。”三人脸上不由都露出一些期待的神情。
这也是实情,他们这些人即使是在做任务或是杀人的时候,依靠的也主要是对形势的营造及准确判断,对各种武器装备的应用,对出手时机的掌握,出手部位的选择和出手的隐蔽性,讲究一击必杀,用脑多过用手,这也是小楼训练他们的指导思想,所以他们一直以来才能保持零伤亡,以他们的配合甚至是单人作战,都可以轻易杀死武功远超他们的对手,但是如果和对手一对一的比武的话,他们的武功简直可以称之为不入流,哪怕是实力相当的对手也相当吃亏,就像大哥所谓的旋风三连斩,就是拿一招黑虎掏心拼凑出来的,三万说大哥和倭人交手十招之后,说不定反败与倭人之手,也并非是调笑之语。实际上,大哥要是单纯的杀死倭人,简直有数不清的办法好用,但是面对面正儿八经地比武的话,输赢还真不好说,至少在大家心目当中,还是比较不看好大哥的。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小楼的先生不肯把时间浪费在教他们太多武技上面,先生自有先生的考虑,以先生们的经验,年轻人武功有成,难免斗勇比狠,做任务时过于依靠武力,懒得动脑,这对杀手来说危险系数很大,不能做到必杀,所以先生教他们武功程度拿捏极好,够杀人就行了,内力更是一点儿不教,而是教他们怎么杀内功高手,鼓励他们多动脑,虽然四万他们并不理解先生们的做法,但谁也不敢废话,而他们却无奈地发现,不管是红差白差还是非任务的情况下,武功的用处还是很多的,至少比读书要有用的多。现在有楚言这样的高手肯给他们讲解剑法,难怪三人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说说倒也无妨。”楚言的话中夹杂了一些惆怅的情绪,道:“我以前是修炼内力的,辅以剑法,当时已经罕逢对手,但后来被人所害,内力全失,我突遭大变,尝尽世间百态,此后心中别无他物,唯有剑为依托,自此修炼,终入人剑合一之境,从此人即是剑,剑即是人,他玛的,而我不当自己是剑时,我便什么都不是了,成了一个只知饮酒度日的废物。”
“人即是贱,贱即是人。”三人有些失望,五万喃喃道:“听起来好像挺玄乎。”
“不过这只我的经历,只能说给你们听听。”楚言道:“修炼还是要靠自己,找一条自己的路出来,我的方法不一定是对的,就算是对的,也不一定适合你们。”
“靠自己,不知道要到那一天啊。”二万郁闷道:“我们哥几个,只要心中没有杀意,发挥出来的武功就连屁都不是,不然,老四也不会被你一剑吓晕了,要知道,老四出红差杀人的时候,那可是连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的,别说被吓晕,就是一边解…唔…太恶心了,不能说了。”
楚言也带着一丝调侃看着四万,道:“是吗?小兄弟,这可是好事,说明你还没变态不是,当年韩双童最担心的,就是怕你们在嗜血的生活中,变得失去了人性。”
“看来,我还没让二饼哥失望。”四万幽幽道,又问:“楚老哥,你知道是谁害的你吗?”
“是一个女人。”楚言坦然道:“她已经死了,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也不能怪她,也有可能是我害了她,女人的错误,最终还是男人的错,毕竟当时各为其主,人各有志,可能她当时也是迫不得已,反正最后,她的男人也被我杀了。”说到这里,眼中还是难掩一抹无尽的忧伤。
五万一伸舌头,道:“老哥,够狠。”说着还翘了个大拇指。
楚言道:“你们知道韩双童是怎么死的吗?”话声已是转厉,带出了一股杀气。
“不知道,先生没有对我们说。”三人低下了头,眼中尽是悲意,三人为了二饼的一把佩剑都敢跟楚言一较高下,可知对二饼的感情有多深,可是先生不肯明言,这悲愤冤屈也无从诉起。二万长出了一口气道:“我记得二饼哥最后是和大燕一起出去的,那时还小,没感觉什么,现在看来,大燕肯定知道些东西,这趟回去一定要问问清楚,怎么连二饼哥的剑,都流落到了当铺里面。”楚言眼中杀机一闪而没,道:“查出了消息,一定要告诉我。”
三人感觉到楚言眼神中的杀机,不由后脖颈一阵发凉,赶紧唯唯称是。
楚言道:“好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要睡觉了,韩双童的事多上心,有事解决不了可以来找我。”已是又躺进了草窝里,不理众人。
三人凭空得了这么大的一个靠山,又有些幸运,又有些哀伤,二饼哥死了还这么大面子,能罩着我们,而我们什么也没有做过,不是碰巧,连二饼哥的遗物都拿不回来。
四万把软剑插在腰带里,二万五万晾了一会儿裤子,三人对着楚言睡去的背影行礼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