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都准备好了，抹了抹手，不知道还该继续干点什么，楚言却斜忒着眼看着大娘，好像是问你怎么还不走？
看场内的气氛有些尴尬，四万觉得不能不说话了，忙站了起来，客气的问道：“这位大，大姐怎么称呼？”四万嘴一个秃噜，好悬差点没说出大娘来。
楚言却不满的白了一眼四万，冷哼道：“咱喝酒就行了，理她作甚？”
大娘横了楚言一眼，楚言没理会她。
“哎呀，叫我王姐就行了。”王姐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四万就听出来了，这不正是上午站在院子里骂楚言的那个彪悍大娘吗？怎么现在如此温柔随和？有意思啊，楚言和这大娘一定有鬼，四万心想。
对于各种大娘，四万的心里还是有些许阴影的，这大娘冷不丁的一下变客气了还真让人有点儿受不了。
“你就是老楚说的他的小兄弟杨小哥吧。”大娘对着四万笑了笑，说道：“酒菜都给你们弄好了，你们老哥俩儿自己喝吧，记着别耽误了明天的营生，那我就先走了。”
四万还待挽留，楚言没好气的说道：“走就快走，婆婆妈玛德干什么，没得耽误我兄弟喝酒，人你也见着了，我说你个糟婆娘心眼儿也是忒多，非疑心我藏人了，不看一眼还不行，这下心落到狗肚子里了吧！”
“说什么呢。”王姐一边对着四万不好意思的笑笑，一边却伸手在楚言的腰上暗暗的拧了一把，楚言眼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却是忍着没敢吱声，合着也是趁着四万在场的时候装大尾巴狼呢。
“你老家的小兄弟来了，我总得来看看吧。”王姐还是王大娘一边说，一边松开了掐着楚言的手，在楚言耳边暗暗说道：“死老汉，回头再收拾你。”
楚言面无表情，只当没听见。
王姐对四万说道：“你们吃好喝好啊，别客气，当自己家里一样。”便转身离去了。
等王姐走了，四万见楚言仍是砸吧着嘴，仿佛还在体味那一拧的风情，又是郁闷又是自得其乐的样子，不由的竖起了大拇指，对楚言赞道：“楚大哥，你口味真重，小弟佩服。”
“滚你娘的。”楚言骂道，眼中却是流露出了一份阅尽世故的沧桑来，居然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小子才多大，懂个屁？”
“好好，我不懂，来，先干一个。”四万给二人倒上了酒，端起碗和楚言碰了一下，他知道楚言也没什么酒量，就放开胆子和楚言喝了，反正楚言也跑不了，不会再蹈和朱庆来喝酒的覆辙，说道：“老哥，我说你好歹也是一代大侠，找也找个稍微好看点的吧。”
“什么狗屁大侠，那也是过去的事儿了。”楚言喝了口酒，又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找个好看的，有什么用，女人再漂亮，能漂亮几年，而且一个女人长得漂亮，喜欢的人就多，人家未必对你好，就算碰上个对你好的，你却未必能得到，你得到的，却未必能留住，到头来你才发现，你能得到的，不过是一场虚妄罢了，一切都是假的，小子，老哥儿在这里告诉你，自古红颜祸水，千万不要在女人身上栽跟头，碰上个肯诚心实意对你好的，哪怕别的差些，也就行了。”
楚言难得不骂人改讲人生了，也许是他自己说着说着也想起了曾经年少时的伤心过往，一代剑神，落魄街头，靠酒精麻醉度日，如果不是偶尔得知了韩双童的事，打起精神来调查，混入沈府后另有遭遇的话，也许还会那样子沉沦下去，语气中不知不觉就带上了一丝心酸，眼角也湿润了。
楚言有伤心事，四万又何尝没有，说起来不过才刚开始喝酒，脑袋还清醒的很，但四万却不知道被楚言的那句话触动了心弦，心里的堤防猛然决溃，说起来也是因为出于对楚言的信任，在他身边不用设防，四万猛然把一大碗酒喝干，却是被呛得连连咳嗽，接着趴在桌子上，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四万这一哭，楚言懵了，心说我这伤心事多少年了，自己都快淡忘了，怎么这小子看起来比我还要伤心。
“哭求啥呢？”楚言面对这种局面，应对的方法永远都是简单粗暴直接有效，狠狠在四万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
“楚大哥，我麻烦的……”四万坐直了身体，擦了擦眼泪，可怜兮兮的看着楚言，语带哽咽的说道，刚说了几个字，就抽噎的说不下去了。
“你是不是也遇上啥事了，说给老哥听听，说不定能给你出个主意。”楚言一看四万压根不是为了自己伤心，而是哭他自己呢，“男人嘛，别这么娘们唧唧的，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哭啥鼻子？”
楚言对自己和颜悦色的，但四万心中的麻烦事太多了，而且有许多不管是多亲密多信任的人都无法讲的。除了二饼哥的事，也就是木南的事情能跟楚言说说了。
四万给二人倒上酒，稳定了一下情绪，缓缓的把自己上次在应天所经历的事婉婉道来。
二人一边喝一边聊，楚言也听进去了，觉得有意思，饶有兴趣的不断追问，结果，四万几乎把木南，王世维以及在路上遇到托娅的事情和盘托出，全都告诉了楚言。
等到四万终于讲完了，楚言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想不到你一个小小的杀手，居然还有如此离奇的经历。”
四万看着楚言，问道：“楚大哥，你说我该咋办呢？”
“咋办，凉拌！”楚言道：“如果是我年轻的时候，我会不顾一切的守护在木南的身边，不管有什么结果，如果是现在的我的话，我就会去塞外找到那个托娅，就此在草原上放牧打猎，终老一生，倒也不错。”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四万不解的问道。
“你太小了，有许多事不明白。”楚言自嘲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其实我也是最近才明白的，你虽然喜欢木南，但是你们二人身份地位相差太大了，而且木南喜不喜欢你还未可知，未来充满了不可知的变数，我敢断定，你们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而那个胡人姑娘，看来是很喜欢你的，这就很难得了，小子我奉劝你一句，有的时候，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你没有抓住它的话，就再也没有下次了，如果你有一天想通了，想去草原上找那个托娅，她却嫁人了，我看你怎么办？”
四万拍着大腿，顿足捶胸的叫道：“楚大哥，我不甘呐，我不甘呐。”
“没有什么甘不甘的，这都是命，谁让你一生下来就是个杀手，别人能有的你都不能有。”楚言感慨道：“要过这个坎，谁也帮不了你，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楚言看四万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失笑，四万还是太小了，这些他都理解不了，只有他自己碰了钉子，心被伤的支离破碎的以后，方能领悟到这些，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算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明天还不知道是啥样的呢，今朝有酒今朝醉，也许明天大顺就亡国了，木南也落难了，你再来个英雄救美也不是不可能。”楚言安慰四万道：“你来沈府干什么来了，是不是韩双童的事情你查到些什么了？”
“嗯。”四万点点头，收回了悲伤的情绪，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对楚言讲了，包括对大小姐和大姑爷的怀疑，完了问道：“楚大哥，你来沈府，是不是也查到东西了。”
“你小兔崽子可以啊，查到了这么多事儿。”楚言赞道：“你比我强多了，我就是通过那把剑，查到了那家当铺的幕后东家其实就是和气银号，也就是沈府，才混入沈府继续追查的，不过来了时间挺长的了，也没有什么收获。”
是没收获，四万腹诽道，功夫都用在和王姐打情骂俏上了。
“楚大哥，你来沈府这么长时间了，可知道这个大姑爷是什么人？”
“什么人？”楚言想了想道：“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叫宫师鲁，是锦衣卫的一个都巡检使，听说权力不小，仅次与锦衣卫的正副指挥使了，不过不知道他什么来历，沈府里许多的事情也都是他在管。”
四万道：“我怀疑杀死二饼哥的那个锦衣卫，就是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人，却被小楼放过了。”
“这里面肯定有蹊跷，你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查清楚了再说。”楚言讶然笑道：“这么说，你和韩双童都是小楼的杀手了？这帮龟孙子，果然把小楼弄的有声有色了。”
“对。”四万对楚言也不隐瞒了，“我们的组织，就是叫小楼，在我们上面，就是先生。正经的杀手，算上女的，一共也只有三十个，不过现在只有二十九个了，二饼哥死了。”
“嘿嘿，先生，嘿嘿，小楼，小楼，小楼啊！”楚言忽然喃喃自语起来，语气中却是说不尽的悲凉与沧桑之意，眼角竟然不自觉的挤出了几滴浑浊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