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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扫荡假烟“王国”(4)

那段时间,他们奔波在荒郊野外,像一名名经验丰富的猎人,循着蛛丝马迹,搜寻着一个又一个的制假窝点。

莆美镇处在深山之中,还有几座海拔千米以上的大山。

官兵们在一处半山腰,发现了一条百余米长的铁索,直通山顶。凭经验,他们知道这上面肯定有名堂。但铁索下面,是密不透风的野竹茅草,根本无路可走。

“上铁索!”指导员沈沉带头跃上铁索,手脚并用,灵猴一般向上攀援。

官兵们到达山顶,才发现铁索上挂着一个大吊篮,靠上面的人开动卷扬机,才能运上送下。他们放眼望去,另一座山头的隐蔽处,建有几座茅草棚,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影从茅草棚里出来,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制假窝点在对面。但这座山顶与另一座山顶间,也架着一条600多米的铁索,吊篮在那边,下面是万丈深渊。

他们挑选两名身强力壮的士兵,腰里捆扎上绳子,套在铁索上作保险,施展功夫,悬空涉过了这万丈深渊。

制假的人已跑没了踪影。发电机、卷烟机、包装机以及炊具、床铺被褥等,都在这几座茅屋里。这些战利品无法运下去。他们干脆找来铁锤,搬来石头,把这一切砸了个稀巴烂。

这还不算他们在打假行动中,所经历的最困难和最艰险的。

制假分子把建造窝点的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

竹塔大山下有座水库,叫瓦窑水库:山下有处悬崖峭壁,只有坐船从水库这边才能过去。制假分子的窝点,就建在这峭壁上的山洞里。

官兵们和打假执法人员到来前,制假分子闻风已销毁了摆渡的船只。

“我来下水。”“我来……”战士们争抢着带来的唯一的一件救生衣。

最后,还是中队长把这件救生衣套在了身上。他跳跃几下活动活动手脚,猛灌几口烈酒,纵身“扑通”跳进初春季节寒冷刺骨的水中,泅渡到对岸。当他摇回了停在对岸的那只小木船时,身上已成酱紫色,每一块肌肉都筛糠一样地乱颤。战士们心痛地直落泪。

秘密出击

联合指挥部获得一条重要线索:一个代号老A的人又出洞穴,将于明日进行秘密交易,向买主提供两台先进的制假设备。

这个老A,可是打假人员急于想见的“老朋友”了。他的背后,有一个组织严密的集团,已多次暗中向制假分子们提供卷烟设备。老A是云霄制假链上一个重量级人物,执法人员曾数度架网捉拿,但他反侦察的经验丰富,每次眼看要落网,却都从网边泥鳅一样滑走了。

捉获老A,对于挖出幕后提供卷烟机的集团,彻底铲除云霄制假,无疑意义重大。

专案组经过研究,决定由两名“线人”装扮成买主,在漳州实施“引蛇出洞”计划。

为了保护线人安全和钓鱼上钩的巨款,及时与指挥部保持联系,需要派一人充当“线人”的的士司机。这个人要求既是本地人、又是生面孔,既会驾驶技术、又要有随机应变的能力。

参加会议的黄志坚参谋长想到了方顺海。

方顺海,漳州龙海市人,时任漳州支队直属大队大队长,长期在基层担任军事主官,还当过运输股股长。

“报告!”一名肩佩少校警衔的军人,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专案组领导的面前,目光中透出一股精悍强干。

“就是他了!”专案组领导有了“蓦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一锤定音。接着,向他布置任务。

方顺海换上便衣,驾驶从特别渠道租来的的士,来到宾馆,与两位“线人”接上了头。

第二天一早,他们驱车来到与老A约定的漳州市郊某地。此时,各行动组也先期到位。一张法网悄然张开,专等对方露面。

可是,电话联系上后,老A却说货没到,要推迟交易,时间、地点再定。

莫非他们察觉到了什么?

方顺海眉头一皱,觉得这可能是他们放出的一个试探气球。不管怎样,先撤出战斗再说。

果然,下午四点左右,“线人”手中沉默多时的手机响了。老A让他们车往广东方向开,到平和县山格镇来。

不妥,那地方不好布控。方顺海在一张便笺纸上写道。

“线人”明白了意图,立即说:“那地方离这100多公里,路况又差,我们带这么多钱不方便。”

对方沉默了一阵,又提出到漳浦县交易,“线人”以只跟市工商银行打过招呼,其他地方提不出大宗存款为由,坚决要求在漳州市内交易。

“半小时后你们到龙文区立交桥下见面。”对方显然没想到这一层,很无奈地说。

方顺海开着的士,载着两名“线人”准时来到立交桥下。“线人”刚下车,就有两个彪形大汉上来,亲亲热热的样子拥着他们走了。

突然,又一名男子来到车前,拉开车门便坐进来,说:“师傅,到体育场。”

“对不起,这车被人包了。”

“不就是想多赚几块钱吗,给你一百,不用找零了。”

老方一惊,感到这人来者不善,去与不去都对行动不利。正左右为难,就看到线人与其中一个彪形大汉远远朝这边走来,便说:“这位老板,车就是那几个老板包的,你看他们来了。”

那人才很无趣地下了的士。

几个人一上车,就指挥老方往工商银行开。坐在老方边上的彪形大汉无话找话,用闽南话与他聊了起来。

“师傅是漳州哪里的?”

“龙海市。”

“这车是你买的?”

“我哪买得起。给人家当当车夫,赚点跑腿钱。”

“一般租车,到你老家龙海要多少钱?”

想考我。幸亏昨天特意找了个出租车司机朋友聊过天,掌握了一些这样的基本行情。老方便从容地说:“现在干啥都竞争激烈,要是客人砍价,不打表,25块钱也去。”

老方怕对方又要问什么问题,不小心露了馅,便借机倒起了苦水。对方显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便回头与两个线人聊了起来。

老方凭着第六感觉,觉得后面跟了条“尾巴”。此时,便有精力从倒车镜里观察,发现一辆白色面包车,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他不动声色地记下了那辆车的车牌号码。

车到银行停住,那辆跟踪的车也停在了不远处。老方判断他们监视的主要对象是两名线人,便等三个人下车取钱去了,打开手机把这里的情况向指挥部作了汇报。

“回立交桥。”半个多小时后,几个人提着一个黑色的密码箱上了车。方顺海按了几下电钮,放起音乐,趁机按下了一个很隐蔽的红色按钮。

这时天已经透黑。立交桥在霓虹灯中显出迷人的光彩。桥下的大排档里人声鼎沸。这里四通八达,人来人往。一旦有事,便于逃跑,也便于给抓捕设置困难。

狐狸老谋深算,其实也是帮了猎人的忙。老方这样想着,放眼望去,发现化了妆的公安干警和武警战士,三三两两混迹于人群中,正在向桥下集中。

彪形大汉命令的士在桥下停住了,跟踪的面包车却呼啸而过,停在前方稍远处。两名线人一下车,便在彪形大汉引导下,向不远处的一个中年男人走去。方顺海判断,这人可能就是老A。

他们嘀咕了一阵,中年男人打了个手机,不一会儿,一辆集装箱车轰然而到。

方顺海将手枪从坐垫下取出,摸索着检查了一遍,作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集装箱车的司机把后厢门打开一条缝,一名线人把头往里看了看,点点头,掏出香烟点上火。

“不许动!我们是警察。”仿佛晴天霹雳,神降的天兵把犯罪分子震懵了。

两名醒悟过来的犯罪分子,便迅速窜上那辆白色面包车,仓皇而去。

“快上车!”方顺海一踩油门开到几名武警战士前,他们刚上来,他就死死盯住那辆面包车,追踪而去……

这一役,他们全歼包括老A在内的5名售假分子,缴获2台价值40多万元的假卷烟机,并顺藤摸瓜破获了建国以来最大的假烟机大案,挖出深藏于江西省境内制造假卷烟机的黑工厂。

海涵千谷

云霄县政府一面继续组织打假,一面重整经济振兴的河山。

他们提出了“工业立县”思路,规划了3个工业园区,出台了57条优惠政策,为制假人员转轨提供条件。很快,数百家民营企业便应运而生了。

他们开发鱼米花果之乡优势,发展特色农业,引导农民建起万亩枇杷林。今年,枇杷喜获丰收,又赶上好价钱,果树种得多的农户收益达30多万元。

我们在昔日的制假重灾区下坂村,见到村干部张朝明。他介绍,县政府组织张朝明等数十名制假重点村的村干部,南下广东深圳、北上浙江温州参观取经。回来后,村干部带头建企业、包荒山,靠正派劳作致富,使深陷制假泥潭的云霄又被激活了,聪明的云霄人,每一根神经又活跃起来。

时间跨度近三个月的打假执勤也要结束了。

这天,上等兵谭绍贞收到了从中队转来的阿爸的信。

我最亲爱的儿子:

收到这封信,对只有19岁的你,我知道过于残酷了,所以我首先恳求你不要过于悲伤。

我已感到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现在不把心里的话说给你,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你心里可否对我上次突然到部队看你感到奇怪?其实,那时我已知道自己被判了“死刑”。半年前,我感到胸部闷痛,你阿妈在澳门打工,我也没当回事。可是,随着病情加重,特别是莫名其妙地不断拉稀,便到医院诊断,竟是肝癌晚期,医生判断我最多只能活三个月。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在我想着对后事进行安排时,最迫切的想法,就是见到你,我最亲爱的儿子。

爸爸送你当兵,就是盼你在部队这所大学校里有所出息。我不想让你受到什么影响,便跑来看你。不巧的是,你突然去执行特殊任务。苍天有眼,我还是与你见了最后一面,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但我已很满足了,死而无憾……

泪水,不知何时早流满上等兵谭绍贞的脸。

阿爸,我的好阿爸,我坚强的好阿爸,你现在怎么样了?你不会死的,老天保佑你不会死的,绝对不会死的,因为谁会忍心让一个生命垂危,却还一心想着长远事的人去赴黄泉。阿爸,等着我回去,哪怕让我在您的床前,能尽上一天的孝心。

谭绍贞跌跌撞撞来到公用电话亭,要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那头,妈妈一听到儿子声音便泣不成声,还是邻居接过来电话,告诉他:“你阿爸下葬己三天了,他临终前反复交代,不能影响了你执行特殊任务。我们电话打到中队,知道你快回去了,才把这封信寄给你。”

阿爸,儿子永远记住了您临终前上的这一课!永远记住了对儿子这恩重如山的情谊!谭绍贞向着家乡的方向长跪不起。

阿爸,您是绍贞的阿爸,也是我们全体官兵的好阿爸。我们也永远记住了,您为了部队的大局做出的常人无法做出的奉献和牺牲。100名官兵,朝着谭绍贞家乡的方向齐刷刷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杨光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