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坐上马车后,晚蓝仍是一脸气鼓鼓的表情,对春雨几个自然没有好脸色,四人亦知道她不待见她们,在碰了几次钉子过后,便躲得远远儿的了。
经过此事后,晚蓝知道自己要成功逃离大部队,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了,也就把那颗向往自由的心,暂时收了一收,反正来日方长,现在不能逃跑,并不代表以后亦没有机会逃跑,她就不信,她的后半辈子,就真要困在楚国的后宫里了!
几日过后,大军终于顺利抵达衡国与楚国的交界城市,一个叫平阳的地方,过了这里,便正式进入楚国的地界了。
平阳虽然号称衡国边陲的“大城市”,实则与先前经过的临北那个小镇,规模差不多,对看惯了现代社会真正大城市、眼下又心情恶劣的晚蓝来讲,自然提不起什么赏玩的兴致,是以待住进客栈后,她直接不理会四婢的撺掇和讨好,快速用完晚餐,便自顾窝在房里,蒙头大睡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的舟车劳顿和前几日精神的高度紧张,早已让她疲惫不堪,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接触到实体床的机会,她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
半夜时分,好梦正酣的晚蓝,被一阵轻微的打斗声惊醒——她生来就警醒,兼之自晚饭至今,已睡了几觉了,自然很容易比便醒转过来了。
睡眼朦胧中,她看见一黑一白两道人影,正在她床前不远处,迅速的交着手,而睡着旁榻上的芷云,彼时犹未醒过来,这段时间她比自己还累还紧张几分,自然叫自己更为疲惫。
激战中的白影,见床上的人已经坐起来了,手下的剑越发舞得行云流水一般,这样一来,黑影很快便招架不住了。但见他且战且退,很快便踏到窗户边,在险险躲过对方当头砍来的一剑后,黑硬破窗而出,一个提纵之间,人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白影正欲追出去,就听得外面一阵喊叫声,显然楚国的将士已闻声将客栈团团围住了,跟着就听外面南宫烈急急道:“凌姑娘,你还好吗?”一面还伴有“噼噼啪啪”的打门声。
这声喊叫,让惊呆了的晚蓝回过神来,她忙示意白影躲到床底下后,才拖长声音、慵懒沙哑的道:“这么晚了,南宫将军有什么事儿吗?我这就来给您开门。”
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她才下床行至门边,轻轻拉开了门,就见南宫烈领着春雨几个,并他自己的几个长随,皆是满脸焦急的等在门外。
见她安然无恙,南宫烈才刚一直紧绷着的双肩,霎时松弛下来,但一双锐利警觉的眼睛,却开始逐一扫视起屋里的一切来,从上到下,从左至右。
晚蓝见他此举,不由轻笑道:“南宫将军这是做什么?好好儿的,为什么打扰我的清梦呢?”
南宫烈抱拳道:“不敢有瞒凌姑娘,才刚客栈来了刺客,末将并不知道是哪条道儿上、冲着什么来的,因恐误伤了姑娘,这才冒昧来打扰姑娘的,还请见谅。”
“刺客?”晚蓝大惊失色,道:“那我岂不是很危险?南宫将军,你可得全力护得我的安全才是……”后面一句话,已明显带有哭腔了,将贪生怕死的庸俗女人形象,表现得是淋漓尽致。
哼,原来自己还真是高看了她!南宫烈心里不屑的想着,之前她有条有理的谋划出逃时,他还以为这个女人,或许已不是小时候那个飞扬跋扈、愚蠢无比的豪门千金了,现在看来,果然是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她虽然不再嚣张,却仍是同样的愚蠢,尤其现在更多了个贪生怕死的毛病,真不知道御天那小子,到底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得到她?
说来南宫烈在楚国的地位和影响力,实在较所有的皇室成员,还要高上几分,原因无他,皆因他自小便是当时身为楚国六皇子的楚御天的伴读。
当年楚国的国力,本就在三个国家中属最弱的,偏胤国又联合了衡国,合力发兵四十万,欲夺取楚国最富庶的栎阳、流岚两郡,眼见大军压境,楚帝无计可施,只得派人去求和。
求和的结果,楚国虽然未失掉栎阳和流岚,却将其仅次于两郡的另外二郡——宁安和瀛台,分别割给了胤国和衡国,附带的,还要分别送一个皇子至其各自的首都为质。
当时最不受楚帝宠爱的,一奶同胞的六皇子楚御天和九皇子楚邢天兄弟两个,自然首当其冲被挑为质子,分别被送到了衡国和胤国,跟随他们的,除了各自唯一的一个伴读,再没有其他人。时年楚御天九岁,楚刑天七岁……
“南宫将军,刺客到底在哪里?”晚蓝惊恐的声音,打断了南宫烈的沉思,他这才回过神来,道:“想来刺客并不是冲着咱们来的,不过略逗留了一会儿,便自己去了,凌姑娘不必担心,继续休息吧,末将自会吩咐人在姑娘房外保护的,姑娘只管放心。”
晚蓝笑道:“有将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会子夜已经深了,我就不留将军喝茶了,咱们明儿见了。”说罢也不待他答话,她自顾关起了门,随即便听外面南宫烈道:“春雨,你带着她们三个,好生守在凌姑娘门口,千万记得小心,倘若有个什么岔子,咱们谁都担待不起。”“奴婢遵命。”四人自然再无不应的。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外面彻底安静下来,犹躲在门后的晚蓝,小心翼翼透过门缝瞧出去,果见春雨等四人正一声不吭的分列在门外,她忙轻手轻脚往床边行去。
榻上这才醒转过来的芷云,刚坐起身来,见了她如此怪异的行为,不由好笑道:“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呢?”
她忙小跑至她榻边,附耳将才刚藏了一个白衣男子的事简要与她说了一遍,一面说一面还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惟恐她惊叫出声来。
事实证明,她的先见之明是对的,从芷云瞬间瞪圆了的眼睛里,她瞧见了极度的惊慌和害怕,她忙又附耳过去,道:“芷云,你相信你小姐我吗?”见她点了点头,她才接着道:“若是你相信我,就赶紧镇静下来,尽量不要弄出一点声响,让外面春雨她们起疑,之后我自会告诉你缘由的。”
芷云又点了点头,她这才放开了自己的手,小声儿道:“你继续睡你的,我进去瞧瞧,记得千万警醒些,倘外面有什么动静,赶紧进来通报一声。”
说完才轻轻进了内室,就见才刚那白影已从床下钻了出来,正坐在桌旁,悠闲自得的喝茶。
晚蓝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发现他不仅仅衣衫是雪白的,连头发亦是雪白的,飘逸在这夜晚的微风中,再配上他狭长的双目和美艳的脸庞,更给人一种魅惑人心的感觉
她不由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利飘雪看着她那副惊讶的模样,心里忽然有种受伤和气恼的感觉,虽然他早已经习惯了旁人瞧见他满头白发时的惊讶和恐惧乃至鄙夷,乍见她也如此反应,他还是会难过,毕竟从才刚她镇定的反应和得体的应对中,他已认定她并非一个平凡的女人,不然也不会极力为他遮掩,而是早已尖叫出声了。现在看来,他还是错了,连他的父亲都视他为怪物,那般厌弃鄙薄他,这世上又如何找得出一个不怕他的人来呢?
“你的头发好漂亮,是用什么方法染的?在哪里染的?”她忽如其来、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打断了利飘雪的自怨自艾,他下意识便追问道:“你说什么?”
晚蓝兴奋道:“我说你的头发好漂亮,是在哪里染的啊?能不能告诉我?”说着她不安分的右手,已自动抚上了他的发梢,哇~,果然如她预料的那般柔顺丝滑,只怕连现代那些洗发水广告里那些明星们的头发,都赶不上她手下头发那美好的触感!
利飘雪被她的反应弄得惊住了,半晌才喃喃道:“你不怕我吗?”
“怕你?”她以一种更惊讶的反应道:“为什么要怕你?你有什么好怕的?”
“你就不怕我的白头发吗?你就不认为我的怪物?”他迟疑的问道,心里竟然又紧张又期待起来,既期待她说出肯定的答案,又怕她说出否定的答案,那种矛盾的心理,竟然是他活了二十五年以来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