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宝玉前脚来到潇湘馆,后脚薛宝钗就拉着史湘云跟了过来。
见一向不理人的妙玉也出现在潇湘馆,黛玉凭什么得到这么多关注?宝钗心中不忿,碍于妙玉身份特殊,不敢说什么。
湘云却道:“怪不得人人都道林姐姐是个病西施,果然不假。我若是也装一回病,不知道爱哥哥会不会心疼?”
黛玉本是个天真活泼之人,这一病使得她精神不济,心里烦躁。忽然想到前日听人说王夫人骂晴雯,“好个美人!真象个病西施了。你天天作这轻狂样儿给谁看? 你干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我且放着你,自然明儿揭你的皮。”又道那晴雯长得像自己……越发觉得刺耳。本要发怒,忽见王嬷嬷指着宝钗冲她使眼色,明白史湘云也是有口无心,不比宝钗心机深沉。因笑道:“云妹妹不装病你爱哥哥也心疼,哪里像我还要辛辛苦苦耍心眼儿?”
紫鹃道:“我家姑娘本来身子最好,不知怎的就病成这样?老太太急得四处寻医问药,云姑娘还说这样的话。这病有什么好玩的,也值得人装?”
湘云本是嫉妒宝黛二人要好,将她撇在一边才说的。今见黛玉不怒,倒不好借题发挥,下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回头却见妙玉红着脸偷眼瞥宝玉,宝玉本就风流倜傥,见妙玉有情,也如醉如痴。史湘云的拳头在黛玉处打空了,怒气转向了妙玉:“好个俊俏的小尼姑,林姐姐什么时候和这些三姑六婆有来往的?”
妙玉唯我独尊惯了,哪里听过这样不尊重的话?冷冷的瞅了湘云一眼,湘云只觉得寒气逼人,脖子一缩,不敢再多言。
妙玉道:“林丫头保重身体,我会派太医过来看看你,这老太太也太不用心了。”她和黛玉年纪相仿,却处处把黛玉当孩子一般爱护,众人都不解其意。
妙玉不理宝钗湘云,拉着黛玉的手又嘱咐几句,便告辞。宝钗从王夫人处知道妙玉身份微妙,近不得,远不得,恭恭敬敬送她出门,不多攀扯。妙玉道:“你们不用送,只叫宝玉送送就行了。”
宝玉巴不得这一句话,忙跑上前陪妙玉同行。宝钗湘云向黛玉告辞。
紫鹃道:“但凡宝二爷前脚来,这位宝姑娘后脚准跟来,好个端庄大方的千金小姐!前儿还听晴雯抱怨,她每每在怡红院一坐就是半夜,惹得丫头们都烦。”
黛玉笑道:“雪雁,快将窗子打开,好大的醋味儿!”
雪雁跑进来,皱着鼻子闻来闻去,道:“姑娘,没有醋味儿。”
紫鹃笑着打了她一下,道:“姑娘,你真的不生气?”
黛玉又是气又是笑:“小蹄子也学着冤枉人了。别人说我,我不在乎,你为何也这么想?你何时见我纠缠过宝玉?不过,宝姐姐心机太深,和二哥哥不合适。倒是那个云丫头,虽有些坏心眼子,都在表面上,嫁给二哥哥倒不错。”
紫鹃叹口气,知道小姐无心,只得作罢。
下午,贾琏奉王夫人之命,亲自陪王太医来潇湘馆为黛玉诊脉。紫鹃撂下纱帐,拿锦帕搭在黛玉手上。
王太医道:“姑娘没什么病,只是体质太弱,注意饮食,静养即可。”
王太医走后,王嬷嬷道:“姑娘身子小时候不弱,为什么会这样?”
黛玉道:“我也不解,按说这饮食也注意过了。你查过妙玉了没有,是不是慧心公主刘红玉?”
王嬷嬷笑道:“小姐一猜便着,只不知她为什么照顾姑娘?是什么用意?”
黛玉神秘的一笑:“她和我倒是真有些渊源。王嬷嬷,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家?”
王嬷嬷道:“她虽是公主,却与当今皇上没有一点儿血缘。最近外边又有了流言,说会再有女皇当政,皇帝防她,又不敢害她。毕竟前女皇余威尚在,深得人心,她只好出家了。不过她也没闲着,私底下动作很多。皇帝把她放在贾元春的娘家,也是便于监督。”
黛玉心里一沉,妙玉竟有夺天下之心?自己心里有了数,她不算计自己即可。
忽见雪雁急急忙忙跑进来,道:“姑娘,史大姑娘睡过中觉,忽然得了一种怪病,浑身起满了小红疙瘩,奇痒难忍。”
黛玉听了,忙拿了王嬷嬷所配止痒药膏往蘅芜院去,紫鹃跟着。雪雁道:“史大姑娘方才还对姑娘无理,姑娘看她干什么?生了病才是老天有眼。”
黛玉道:“雪雁,只要她还有药可救,咱们得饶人处且饶人。似你这般心胸狭窄,能做什么大事?”
王嬷嬷道:“姑娘又长进了。雪雁,跟姑娘学着点。”
雪雁哼了一声,她是个疾恶如仇的人,心中不服。王嬷嬷笑着摇摇头,眼睛里满是宠溺的无奈。
蘅芜院内,湘云蒙着被子嘤嘤哭泣,薛宝钗坐在一边柔声劝慰。黛玉进来问:“云丫头怎么啦?上午不是还好好的吗?”
湘云猛地撩开被子,吼道:“林姐姐,你是千金小姐,我就是平民百姓吗?不过互相开了几句玩笑,犯得着这样害人?”
史湘云的脸有红有肿,斑斑点点,惨不忍睹。黛玉听她这话,却是在怀疑自己,笑道:“你何出此言?俗话说捉贼要赃,我往你脸上抹过东西?还是给你吃过什么?红口白牙,就给人定了罪?”
紫鹃道:“姑娘自己还病着,好心来看云姑娘,反吃了一通说,真是冤哉。”
宝钗道:“自家姐妹哪里会有这等事,云丫头别乱猜了,传出去林妹妹身上不好听。”
湘云道:“这府里除了老太太、太太,就只有宝姐姐疼人。别的人可保不齐有什么心眼。”
林黛玉不怒反笑:“宝姐姐,岂不闻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问心无愧,不怕什么流言,谁若无中生有,只会自食其果。云妹妹一个公侯家的小姐,竟也学会了以莫须有给人定罪。亏你呆在家里出不得门,若真为官作宰,老百姓还有活路吗?只说你今日吃了苦头,人会变聪明些,看来竟更糊涂了。云妹妹,我且撂下一句话,以后遇事用用脑子,别被人卖了还沾沾自喜!”
一气说了一大通话,林黛玉胸闷气短,脸色也变了,紫鹃忙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