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之惨烈,前所未见,有一个羽族似是杀红了眼,瞥眼看见风七七在横七竖八的尸体堆中站立,竟然想也没想,从高空中直接向风七七俯冲而来!
下一刻,一只尖锐的冰箭射穿了他的喉咙,他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不受控制的跌落了下去。大概至死也想象不到,世上竟有能快得过鹤雪的箭。
风七七丝毫没有理会那名羽人,她抬起脚,缓缓的走上了焦黑的城头,放眼,向下望去。
几天之前,她也是这样孤身一人,来到了这样高处不胜寒的地方,那时她的心情是如何的?风七七发觉自己已经想不太起来了。
“城破了!”有人在城头下哭喊:“内城也被攻破了!”
巨木轰开内城厚达一丈的城门,紧接着街头巷尾成为了下一个战场,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可是等等!
渔阳鼙鼓动地而来,战场上的血与沙糅合在一起,万军之中,烽火狼烟之上,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纤细的身影携卷着战旗,狂风猎猎,吹动她黛青色的长发。
手中长剑破空而舞,踩着激越的鼓点,有清越的声音在高歌:“越千山兮野茫茫,野茫茫兮过大江。
过大江兮绝天海,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开始只是一人放歌长啸,唱到此一句末,竟是三军齐声地应和:“越千山,过大江。
绝天海,路漫长。
收我白骨兮嬴海旁,挽我旧弓兮射天狼!”
声音越聚越大,某种奇异的力量在通过这个节奏彼此传递,以至于天空之中的鹤雪们都面面相觑,大约是没有想到有那一支军队,会在这样的战场上忽然豪迈而歌的。
最诡异的是,统领这万军,杀伐天下、摧枯拉朽的,竟然是一个偌不起眼的小女孩?
风七七撩开长发,看了天空中的那些鹤雪一眼。
鹤雪们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丝凉意。
风七七轻轻的,将另外一把巨剑从自己身后的背囊上解了下来,那把带着古朴花纹的剑在风七七手上滚了几滚,然后,所有人都听见了风七七不算大的声音:“北辰之神,穹隆之帝;其熠其煌,无始无终。”
她每说一个字,巨剑的光芒就亮上一分,等她将这十六字箴言说完,苍云古齿剑已经完全“活”了过来!
风七七当然不会是苍云古齿剑的主人,她平时使用苍云古齿,远不如使用谷玄顺手,毕竟谷玄是她的魂印兵器,而苍云古齿只是一把普通的、顶多有些锋利的巨剑罢了。
可是现在她身上背负着无上的神威,一丝神识稍稍的侵入到苍云古齿之中,就足以令苍云古齿暂时的为她所用!
神之所向,万众披靡!
万千幻灭的剑影向着天空中的鹤雪们冲去,她竟是要以一人之力,对抗这数以千计的空中杀手么?
所有的鹤雪都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们是谁?全九州最精锐的官方杀手!哪怕是享誉九州的天罗,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一群江湖草莽,而现在,他们已经被风七七激怒了!
就算是云寂最盛之时,也绝对不会小觑鹤雪之怒。
“首领,下令吧!”有鹤雪鼓噪起来,并且不等对方回应,就已经纷纷搭箭上弓,对准风七七射了过去!
然而没用!在风七七的身边,仿佛出现了一个浑圆的、属于神的领域,那些箭雨射在看不见的域上,就像是射在了城墙上一般,纷纷折了下去。
首领眯了眯眼睛,想起之前,云寂叮咛自己的话。
“你们继续放箭,火箭、刺金箭……全都射向她。”他低声的说道:“为我打掩护。”
其余人会意,只听拉弦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一时间,箭雨更甚从前。
蝗虫般的羽箭遮住了风七七的视野,她不耐烦的挥手,想要将这些恼人的蝼蚁挥到一边,但她看不清,箭如密雨一般分散了她的心神,紧跟着分散的她的力量,那些力量随风射向四面八方,却早早的就被灵活的鹤雪们躲开。
她微微恼怒,双手持剑,成十字状,摆开了一个“龙吟双手结阵术”的起手式,这一式她只见过一次,但就是这一次已经足够她过目不忘。
可是气息才刚刚提起,紧跟着便是一痛。
风七七回头望去,就看见那样一张妩媚的女人脸,正趴在自己的背上,它的牙齿还在往下滴血,原来她之前的那一下,已经精准无误的咬上了风七七的后颈椎。
风七七奋力一挥,将那名魇女甩在了城墙上,魇女一点挣扎都来不及有,直接便粉碎成灰。
她转头,向后看去,就看见云翳带着满身的鲜血,活似一个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正在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
有些……不太对劲……
风七七进入到“入微”状态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她现在已经有些目眩,想来很快神的力量就会从自己身上退去,重新蜷缩进心底。但是这个时候,云寂上来,是想做什么?
她警惕的看向云寂,果不其然,看到了云寂向她露出一个带血的微笑。
“你以为令我的心魔反噬我自己,你就赢了吗?你错了!”他大笑道,再也不是过去那种安详静穆的模样:“你是高高在上的神,所以你当然想不到我们这种平凡而卑微的心思!你也忽视了我们的力量,所以今天,就是神的死期!”
云寂高高的举起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疯狂的喊道:“射箭!”
天空中的鹤雪首领微一眯眼,从身后背囊中,取出来一支金黄色的长箭。
那只箭的箭头上沾染着金黄色的龙息,一遇见空气,便燃烧起来。
龙之气息,当是凡人唯一能够弑神的武器。
九州之极东,有一片火焰般的大海,那里的海水是金黄色的,那就是龙渊,龙的居所。龙的尸骨在那里化为金色的岩浆,在海水下面流淌,太阳从岩浆里浮起的,它是一团巨大的火焰,有数千里的直径,它每天升起的时候,整个大海都被它煮沸,海面上滚烫的海水掀起数百里的狂浪,海水蒸发,成为大团的云。
只有羽族才能够飞跃天堑,到达世界的最东方,取来弑神的龙息。为了这一点点的火焰,他们付出了成百上千的人命为代价。
但是要是这一箭命中……那么,一切都值得了!
右手执弦,左手取箭,搭箭扣弦。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弦开满月之际,四周的风声都似乎沉寂下来,如海潮蓄势,隐忍不动。然后霎那间陡然迸发,带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一道银芒如彗星袭月,破开天地寂静,破开万古洪荒,直直向着自己既定的目标扑去!
那一瞬的光华耀人眼目,夺人神思,带着必死的讯息破空而来!
这一箭!
风七七甚至来不及躲避,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金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那一刻她甚至能嗅得到死亡的味道。
云寂在后面快意的大小。
让一个死神,直面死亡。这种快感,在九州不是人人都可以享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