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在读马赫的著作时会很舒畅,那些精辟的、恰如其分的话语被马赫自然而轻松地写下,读者明显地能感觉到他是快乐地写下这些句子的。在他的著作里,谈到人的一般的问题时,字里行间总是闪烁着一种善良的、慈爱的、怀着希望的喜悦的精神;再加上,他美好的风格给人以理智上的满足和愉快;所以,他的作品才吸引人一再去读。当时的民族狂热病很疯狂,他的这种精神使他不受当时时代病的影响。在他的通俗文章《关于飞行抛射体的现象》的最后一段里,他表达了各个民族能相互交流、相互了解的衷心愿望。
悼念卡尔·施瓦兹希耳德
今年5月11日,年仅42岁的卡尔·施瓦兹希耳德逝世了。他是一位才华横溢、学识高深的科学家,他的不幸离世是我们科学院、天文学界、物理学界以及所有朋友们的巨大损失。
在理论工作中,施瓦兹希耳德对数学研究方法的运用特别使人感到惊讶,他很有把握地用这种方法便捷地理解天文学问题或物理学问题。他将深刻的数学知识同那种思维的灵活性以及正确的想法结合起来,这是很少有人能做到的。正是有了这些优势,在他研究的那些数学领域中,他才能够完成一些重要的理论工作,而这些工作是别的研究工作者不敢做的,因为他们被其中的数学困难吓住了。他的创作动机,不是为了认识自然界中尚未被发现的关系,而是兴趣--发现数学概念之间精美的联系后的喜悦之情。他的最初理论工作属于天体力学,和任何其他精密科学部门的基础相比,在更大程度上,这个知识部门的基础被认为是已经完全建立起来的。我在下面会提到他的这两篇论文里的内容,一篇是关于三体问题周期解的论文,另一篇是关于彭加勒的转动液体平衡理论的论文。
关于星体统计学的研究是施瓦兹希耳德最重要的天文学论文的一部分。星体统计学是一门通过对恒星(包括太阳在内)的亮度、速度和光谱类型的观测,整理出资料进行统计,看看有什么规律性,进而确定这些巨大的天体构造的科学。冯·凯普泰因曾在这个领域新发现一种规律性,这个规律性也靠施瓦兹希耳德来进一步深化和发展。
施瓦兹希耳德在理论物理学方面有着深刻的知识,用这些知识,他很好地研究了太阳理论。他的研究得到了科学家们的赞扬,特别是关于太阳大气的力学平衡和太阳光辐射的测定过程的研究。他还有一篇优美的论文,是关于光给小球体的压力的,这篇论文也为阿雷纽斯研究彗星尾部的理论打下了基础。这项理论研究表明,施瓦兹希耳德感兴趣的不仅仅只有天文学的问题,也包括纯物理学的问题。除此之外,对电动力学基础,他也做了有价值的研究,我们应当赞扬他为此作出的贡献。在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他还提出了新的引力理论,这个理论第一个做到了精确地计算引力场。尽管在他生命最后几个月里,病魔一直折磨着他,对量子论方面,他还是成功地实现了研究。
在施瓦兹希耳德的巨大理论工作中,关于几何光学的研究也占有一席之地,在几何光学的研究中,他改进了天文学上应用的重要光学仪器的误差理论。仅这一点,就可以使天文学的基本器械得到改进,这也说明,对这门科学他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理论工作和实践是分不开的,施瓦兹希耳德在这方面更是如此,他经常进行天文实践活动。他从24岁开始就一直在天文台工作:1896年-1899年,他在维也纳任助教;1901年-1909年,在哥廷根天文台任台长;1909年,出任波茨坦天文研究所所长。他身为观测者,自身也是天文观测的领导人,在观测的一些天文活动的同时,也写下了一系列的论文,对这门学科的研究作出了极大的贡献;更重要的是,他还发现了新的观测方法。在这些方法中,处处都体现出他朝气蓬勃的精神。他发现了照相底片变黑的定律,借助这个定律,能够利用照相的方法来达到测量光度的目的。为对他表示纪念,这个定律就以他的名字来命名。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定律对实验物理学也有极大的用处。利用焦外像照相法来测量星体的亮度,这样的天才思想他也想到了,星体照相光度学因为这一思想,首次获得了同肉眼测光并列的资格。
这位谦虚的人,在1912年成了科学院院士。在科学院有限的时间里,他写出不少出色的论文,极大地丰富了科学院的《报告》。他离开了我们,但他为这门科学带来的硕果和著作会永远留在科学界。
悼念T.A.爱迪生
爱迪生同我们永别了。
爱迪生是一位伟大的发明家,他的发明创造让我们的物质生活更加丰富多彩,我们应该感激他。他的那种创造发明的精神使他自己的一生,也使我们的全部生活充满了明亮无比的光辉。他留给我们的遗产,不仅是一份天才的馈赠,也是交给我们的一项使命。这个使命便是寻找怎样正确使用这份礼物的途径,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任务。我们只有解决了这一任务,才有资格继承他的遗产,这样的继承会让我们的生活更幸福。
悼念保耳·朗之万
保耳·朗之万去世了,在这个充满着沮丧的不幸年头里,每天都有许多不幸的事发生,但这件事对我的打击最大。他受到大家的尊敬,因为他对知识问题有着敏锐的眼光;他受到人民的爱戴,因为他对高尚事业的热忱,对一切人都有宽阔的胸怀。他这长寿的一生和丰硕的创造性成果是成正比的。每个人都会死,但有的人死的时候,能让人像记住艺术品一样记住他。人们一看到他就想到这个人曾经“展现出了什么样的艺术”,从这一点来看,我们还是不用太过悲伤,毕竟他留下了自己的“艺术品”。
保耳·朗之万的去世给了我十分孤独和凄凉的感觉,也让我极为伤感。无论在哪个时代,他这种人都是很少见的。带着强烈的感情和从事斗争行动的能力,他有为真正的人道而挑战的决心,对事物的本性,他有着明晰的眼光。这样一个人的逝世让残生者怎样填补他所留下的空隙?
朗之万具有非凡的明确性和敏捷性,特别是在科学思考方面;而对于关键问题,他同时又有一种可靠的直觉眼力。对好几代的法国理论物理学家来说,这些品质使得朗之万的讲课对他们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关于实验技术,朗之万也知道得很多,他的批评和建设性的建议总能引导着研究者们走向成功。在磁学和离子理论的领域里,他独创性的研究工作也决定性地影响了科学的发展。由于他的任务多(他总是自愿承担任务),限制了他自己的研究工作,这使得他的劳动成果出现在别的科学家的著作中的机会,要比出现在他自己的著作中的机会还要多。
我认为,要不是我已经发展了狭义相对论,那毫无疑问,他一定会把它发展起来的。因为,狭义相对论的本质已经被他掌握。德布罗意的观念经过薛定愕的发展,成了波动力学的方法;但这个方法还没有成为统一的理论,令人可佩的是,这些观念的意义,他那时就已估计到了。我还记得,他满怀着喜悦和兴奋,将这件事告诉了我;当时的我带着犹豫和怀疑,听取了他的意见。
朗之万的一生是痛苦的,因为他看到我们的社会制度和经济制度是不平等的,是有缺陷的,但他还是坚信知识和理性的力量。他心地纯洁,为了理性和正义的光辉,他随时准备自我牺牲。理性带给他光明和解放,理性就是他的信念。促进全人类的幸福生活,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这个愿望,也许比他为纯粹知识启蒙的愿望还要强烈。在知识启蒙方面,他花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一个有社会良心的人求助于他,他从来不会让人空手而回。也正因如此,许多比较无聊的知识分子,对他这种道义上的伟大有着刻骨的仇视。由于他的好心肠,他从不怀恨任何人,完全谅解了他们。
我为自己能认识这样一位纯净洁白、光明正大的人物感到由衷的高兴。
悼念麦克斯·普朗克
他的伟大在于他用创造性的观念造福于世人。就算后人不赞扬他,他的成就本身也已经给了他最好的报答。
从世界各地来了许多追求真理和知识的代表们,今天,他们聚集到这里。这是有必要的,这是一件好事。在这个政治狂热和充满暴力的时代,人民时刻在忍受着恐惧和痛苦;即使是在这样的时代,大家能来到这里,就说明我们依然在追求着真正的理想。这种理想像一条纽带,永远联结着一切时代和一切地方的科学家。这种理想,在麦克斯·普朗克身上体现得非常完美。
物质的原子论性的本性最早由希腊人提出;十九世纪,关于这个概念的近真性,科学家又把它提到了很高的程度。但是,普朗克的辐射定律,第一次准确地测定了原子的绝对大小。除此之外,他还准确地指出:还有一种能量的原子论性结构,它受普适常数h支配,它在物质的原子论性结构以外,普朗克引进了这个常数。
整个二十世纪物理学研究的基础,就是普朗克的这一发现。假如没有这一发现,那分子、原子以及支配它们变化的能量过程的有用的理论就不会成立。因此这个发现完全决定了物理学的发展。这一发现打破了古典力学和电动力学的整个框架,并给物理学提出了一个新问题:全部物理学概念的基础是什么,尽管对这个问题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但离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为了纪念这个人为纯粹知识所作的自由研究,并向他表示敬意,美国科学院希望,以后这样的人将不会受到阻碍和伤害。
悼念贝索
感谢你们对我的好意,收到你们的信,我知道了米凯耳这些沉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他一生的生活是和谐的,一般很少有人能同时拥有和谐生活的天赋和敏锐的才智,但他却兼而有之。多年来,他能够做到同妻子过着安静的生活,而且始终协调一致,这是令我最佩服的,我结了两次婚,可惜的是,两次我都没有做到这一点。
在苏黎世求学的年代,我们认识并成为朋友,那时的晚上,在音乐晚会上,我们经常见面。他年纪比我们大一点,常常鼓励我们。他见闻广博,兴趣极为广泛,没有什么是他不想知道的。不过,他对批判的哲学最感兴趣。
后来,我们一起在专利局工作。我们一起下班,途中的谈话海阔天空,引人入胜,外面的世界好像和我们无关。后来,我们不在一起了,便通信联系,但信件远远表达不了我们的感情。有时候,看他的信总感觉好像漏了什么,因为他的笔跟不上他变幻莫测的思想,写着写着就转移了话题。
现在,他先我一步离开了这个离奇的世界。生老病死,这没有什么可说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的分别,对于我们有信仰的物理学家来说,只不过是一种顽强的幻觉意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