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安修鲁斯河之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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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安修鲁斯河之龙

{楔子}

安修鲁斯河是维拉的家乡,反正她是这样认为的,那里也是水龙族的栖息繁衍之地,记忆中,那里的水最清澈,风景也最漂亮,因为那里有她最美好的童年。

只是,六十岁生日的那天,那是龙族发色开始改变的日子,她的头发本应该变成美美的海蓝色,却不知为什么,一夕之间变成了像火焰般鲜明耀眼的红色,那种红,触目惊心。

后来,在她七十岁的时候,后背渐渐长出白色的羽翼,再后来,她居然可以飞,飞很高,飞很远。只是,她永远学不会像其他朋友那样在深海里自如地游来游去。

渐渐地,维拉的身边没了朋友,大家都像躲着怪物一样地躲着她。只有雷德,那个傻乎乎的小胖龙总爱跟着她,不离不弃。

同年龄的小龙,觉得维拉是异类,所以总想对付她,可自从他们见识过维拉生气时候的样子,就再没有人敢招惹她,都转头欺负那个跟在她身后却偶尔落单的雷德。

那次雷德又被他们逮住,接着被狠狠地打了一顿。正在他们奚落那个呆呆的有点木讷的小胖龙时,一股强烈的热焰从背后袭来,虽然没有烧起来,却吓得他们落荒而逃,因为,维拉来了。

是的,维拉是一条会喷火的火龙,在她还是一颗龙蛋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遗落在了水龙族的家乡。只是,想起这些她还是会微笑,心里还是暖暖的。

对她来说,安修鲁斯河就是她的故乡。

{一}

“维拉小姐,您又在想过去的事情了。”年迈的仆人恭敬地站在一旁,提示着坐在窗前陷入沉思的小主人。

维拉拉回自己的思绪,想想那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她一百八十岁,在龙族里算是刚刚成年,也是时候放弃那些儿时的回忆,走向未来了,“龙伯,什么事?”

其实每次小姐冥想时,龙伯都不忍心打断她,维拉小姐回到火龙族已经一百年了,可总是带着那种疏离的面具,只有在她陷入回忆时,才会露出一丝真心的微笑和一点点幸福的感觉。

可是王的命令不能不尊从,龙伯收敛了情绪,面无表情地传达指令,“王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维拉无奈地答道,想起自己的父亲,维拉不知道如何形容,也许是因为长大后才回到他的身边,所以总少了些亲切感。在维拉的眼里,他只是一个王,仅此而已。

维拉检查了一下穿着,深吸一口气,走入大殿内。

“父王,您找我。”维拉轻轻低头,恭敬而疏离地说道。

“是的,今天水龙族家派人来与咱们火龙族谈联姻的事情,听说你也在,就想见你一面。”王威严的声音从前方台阶上的宝座里传来。

维拉正在疑惑间,只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维拉,真的是你。”

“雷德”维拉抬起头,却不敢转过身去,生怕看见他,就想起以前那些开心快乐、无忧无虑的日子。

“是,我是雷德,维拉,让我好好看看你。”雷德的声音有一丝哽咽,还有一点点颤抖。

维拉扬起唇角,慢慢转身,看向那个在水龙族时唯一的玩伴。

此时的雷德已经长大,不再是那个胖胖的懦弱龙,而是身型修长、轮廓分明的男子,深邃的眼像是黑色的海洋,仿佛能吸纳一切。

维拉望得有些痴了,还是雷德走到她面前,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才把她唤醒。

“这是你以前最喜欢对我做的动作,今天我可要还回来。”雷德带着戏谑的声音传入维拉耳中,还是那么好听,带着变声后的低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父王浑厚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们好好叙叙旧,说不定很快,你就有姐夫了。”

父王的话,像是一盆冰水倒在维拉的头上,从头灌到脚,她燃起的所有兴奋都随着这句话一点一滴地消散开,最后,只余一脸练习过后的完美笑容。

平静了自己的心情,维拉才低声回道,“是,父王,替我恭喜姐姐。”

雷德想辩解什么,却被维拉的笑容挡了回去,也许,她根本不在乎吧。

{二}

在维拉刻意的疏离与客套下,这次叙旧很快就结束了。雷德受王的邀约在这里多住几日,而维拉需要尽地主之谊,尽心招待。

等到雷德回住处后,王叫住了维拉,“亲爱的维拉,你可以帮父王一个忙吗?”这次的声音虽然威严,却和以前不同,好像多了些慈爱。

维拉一愣,不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只是站在王座的下面,静静等待。

“你姐姐知道要与水龙族联姻,离家出走了,维拉,你能帮我找到她吗?”王放下了身段,低声地问。

维拉一惊,抬头望向父王,这是她第一次正视她的父亲,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王。

因为她的身份,回到火龙族后,每个人都对她恭恭敬敬,兄弟姐妹们又不熟悉,父王总是有很多事要忙,维拉从来没感受过任何人真诚的关心,甚至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现在,父王为了姐姐的事,终于从神坛上走了下来,不再是那个遥远的王,只是,这慈爱也只为姐姐展现而已,从来不会为自己这样子吧。

其实,维拉心里对于姐姐的逃婚倒是有些窃喜的,至于原因,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想着原来姐姐不愿意嫁给雷德,心里忽然就高兴起来,连回答的声音都不自觉带了喜气,“维拉知道了。”

接下来几天的游览观光,雷德发现维拉像变了一个人,领着他东转西转的,很是热情,与第一天冷冰冰的开场完全不一样。

看到维拉的笑容,雷德原本因为刚见面的生疏而产生的抑郁,一扫而光,就好像一百年以前,维拉还没有回到火龙族,只有自己肯跟在她后面。虽然那时自己唯唯诺诺,很怕事,可是真的想保护她,照顾她,只是在自己还没有学会怎样保护维拉以前,她就被火龙族的人接走了。

想起她临走那天,自己躲在房间里哭,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雷德就觉得非常遗憾。还好,这么多年以后,他们又见面了,现在的自己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心目中的公主了。

“雷德,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维拉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嘴角撩起牵强的笑意,“我过的,一点都不好。”

雷德听到这句话时,心脏像是被电击了一样,他执起维拉的手,放在胸前,“维拉,跟我走,现在的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了。”

维拉从没想过雷德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只是抱怨一下而已,却意外地听到雷德的告白,心里跟小鹿乱撞似的怦怦直跳。可他不是要娶姐姐吗?怎么又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呢?

{三}

维拉抽回手,一路后退,展开身后的羽翼,一边摇头,一边准备飞走,“你怎么可以,一边求娶姐姐,一边跟我说这种话?”

雷德还没想明白维拉的变化为何如此突然,只是不想让她再这么离开,一伸手,拽住她,将她搂在怀中,“维拉,不要走,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维拉全身一震,“被丢下的是我,不是吗?你将来会有姐姐,可是我呢?”

雷德这次终于明白维拉的态度为何如此反复无常了,原来她以为是自己要娶她姐姐。雷德无奈地摇头,低头叹了一声,“你怎么会以为娶你姐姐的人是我呢?我是水龙族王子的特使,你还记得他吧,以前总是欺负我的那个,不过后来,我们成了朋友。这次是为他而来,并非为了我自己。”

维拉慢慢收回了羽翼,抬起头,眼角挂着晶莹的泪花,眼底却满是欣喜,“你怎么不早点说,我还以为当年的雷德不见了呢。”

很多年,维拉都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撒过娇了,因为没有人在意她,现在,雷德回来了,那个总是跟着自己,还总给自己拖后腿的小胖龙雷德回来了,她的雷德回来了。

“所以,你不用担心,等王子娶了你姐姐之后,我就会跟你的父王说,把你这个凶悍又爱撒娇的小火龙娶回家。”雷德宠溺地点着她的鼻子,空气中弥漫着幸福的味道,一波一波,袭向维拉,让她猝不及防,招架不住。

可是,不对啊。

当维拉沉浸在这种轻飘飘的感觉中时,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姐姐离家出走了。她不禁大声喊道,“姐姐,逃婚了。”

“什么?你姐姐逃了?那要赶快找到她才行,因为这是为了两个家族的利益进行的联姻,要是你姐姐不在,就该轮到你了。”雷德感觉自己一下由天堂掉进了地狱,怎么会如此之快地就剥夺了他好不容易盼来的幸福呢!

听到雷德的话,维拉也惊呆了,这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把刚刚温馨、和谐的气氛全部冲散了。

“原来只要是火龙族的女儿,谁都可以,可是父王只有姐姐和我两个女儿,我要怎么办?雷德,我不要嫁给别人。”维拉头一次慌了神,以前在水龙族是因为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后来回到火龙族又因为身份尊贵而没有遇到任何让自己忧心的事情,现在的情况可是让她头一次有了危机感。

“当务之急是找到你姐姐,距离成婚还有一个月,来得及,来得及。”雷德不断地安慰着维拉,也是安慰着自己。

所以,简单商量过后,他们开始了寻找维拉的姐姐——维斯蕾的旅程。

{四}

“听姐姐的仆人说,她是带着地图,向西而去,东西带的不多。也就是说,她可能不想走太远,只是躲避成婚而已。”维拉分析着,然后做出了初步的计划。

她跟雷德只要向西找去,应该就会有线索,可西面是巨人族啊。

雷德担心维拉火爆的性子得罪这片大陆上最庞大的种族,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维拉,我看你还是留在这里等消息好了,万一你姐姐回来了,咱们没有人知道,那不是白忙一场。”

维拉跟本没发现雷德的心思,考虑了一下他的提议,觉得也蛮有道理的,“嗯,你说的也对,那这样吧。我把血鸽留给龙伯,如果姐姐回来了,他用这个小家伙传个信给我,无论我在哪,它都会找到的。”

血鸽是维拉在火龙族寂寞无聊时养的宠物,已经跟自己七十年了,感情深厚,而且对自己极度熟悉,所以雷德的顾虑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也许维拉的性格真的变了,”雷德试着说服自己,“现在的她都没有再无端发过脾气,而且将近百年的孤寂也磨练了她的性子,应该变得有耐性多了,也许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动不动就打人。”

可雷德彻底错了,这一百年的安静、淡然全是因为没有可以肆意施展的地方,维拉才刻意地隐藏自己,要不然她也不会不快乐了。现在,终于有了可以任性的机会,她会这样安分守己吗?

来到巨人族的领地,维拉起初表现得很有礼貌,这让雷德安心不少。他们到处打听维斯蕾的行踪,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无奈之下,只得到每一处旅店、酒馆去寻觅,也许维斯蕾变幻了样子,隐匿其中也说不定。

一路寻下来,已到了傍晚,两人找了一天也累了,所以草草地找了间破旧的小旅馆住下。

维拉本来是要去洗澡的,出房门的时候,听到酒保对雷德说,“你怎么跟火龙族的混在一起,听说他们都是很容易生气的,性格暴戾,脾气又差,你可要小心啊!”

就这一句话激怒了维拉,她差点一怒之下烧了整个旅馆,好在雷德及时发现,施了水咒,浇灭了那熊熊欲然的大火。

“我就是喷火龙,那又怎样?我就是脾气不好,你管得着吗?我高兴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再惹我,小心我烧了你的店。”在雷德把她拉回房的一路上,维拉就一直嚷嚷着这些话。

直到进了房间,维拉才痛痛快快地笑出来,已经一百年没有如此痛快地闹过了,在火龙族的地方,每天被限制的活动范围只有王宫那么大,自己像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逃开,维拉简直高兴得比当年在水龙族里被称为孩子王还兴奋。

雷德看着她好像又回到百年前的样子,虽然头痛,但也有几分欣慰,这才是他心目中的维拉,那个敢爱敢恨、无所畏惧的维拉。如果她真要变成后来初见时那冰冷淡然的样子,恐怕自己还不适应呢。

{五}

还好,巨人们不屑和一只刚成年的小喷火龙动粗,只是在第二天一早将他们撵走,以示惩戒。

因此,他们继续前行,这次继续向西,因为再翻过一座山就是吸血鬼族的领地,那里是维斯蕾最向往的地方,维拉曾不止一次听她提过。

吸血鬼族的天空从来没有白天,总是夜幕降临般的黑暗,街道上没有多少人,偶尔路过一两个亮着灯的店,里面的人都高举着杯子,里面盛满了鲜红色的液体。那一定是某些人为刚刚捕获到新的猎物而庆祝,觥筹交错间,映出了他们满面的苍白和没有瞳仁的墨色眼眸。

维拉只在传说中听过这个嗜血的种族,真正见到,心里还是有些怕的,她紧紧拽住雷德的胳膊,微微发抖,因为那些路上的行人都用看猎物一般地眼光盯着自己,嘴角都泛着诡异的笑,让维拉坐立不安。

“别怕,没事的,我会保护你。”雷德看着瑟瑟发抖的维拉,心疼不已。

“谁说我怕了,我会怕他们。”维拉嘴硬地喊道,假装镇定地甩开雷德,大步向前走着。

维拉听维斯蕾提过的唯一一个吸血鬼族的人就是特里顿,她在雷德还没反应过来以前,快速地闪进一间酒吧。

酒吧里的人像是盯着怪物一样地看着她,有一个金黄头发,面色异常苍白的家伙,嘴角向一侧翘起,“小姐,您找谁?”

维拉进来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怕,可是发现雷德没跟过来,估计是没有发现自己,心里就有些发毛了,但表面还得强装镇定,“我要找一个叫特里顿的人,你知道他住哪吗?”

“哦,特里顿啊,就在这个巷子的尽头,小姐,我带你去啊!”那个黄头发的人一边说着一边向维拉靠近。

维拉一步步后退,已经抵到门边,还在假装微笑,“谢谢,不用了,我自己会去。”

正在她转身拉开门把手时,那个黄毛突然从她身后扑上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笑得更加得意了,“小姑娘,你以为进来后,还能让你再出去吗?”

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脖子,“这么嫩,我都觉得可惜了。”

此时,他已经张开了嘴,獠牙尽显,头迅速地向维拉的脖颈靠近。

维拉以为这次自己死定了,可没想到,一阵热气扑面而来,带着强光,耀眼而夺目,那是雷德的光剑,从维拉的侧脸擦过,穿透了那个吸血鬼的头颅。

酒吧中所有看好戏的吸血鬼都被这束光灼伤了眼睛,四散逃开,不到一分钟,屋里就只剩下维拉、雷德和那个死掉的吸血鬼。

维拉看着雷德盛怒的脸,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而且被刚才那么一吓,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辩解,只得立在一旁,不做声。

雷德抓起她的手,转身出了酒吧,在凛冽的夜风中急速前行,直到维拉有些气喘,跟不上的时候才停下。

站定后,他不容分说,回头就抱住了维拉,紧紧地抱着,不留一丝缝隙。

“你知道吗?刚才我有多怕失去你。如果你发生意外,那我苦学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如果这些东西不能保护你,我还学来做什么?所以,请你一直、一直待在我身边,直到我倒下的那一刻为止,好吗?”

感觉到了他的颤抖,维拉的泪水就掉了下来,滴在雷德的胸前,一滴、两滴、直至成片,她哽咽到无法说话,只能用不断点头来表示自己的心意。

{六}

问过特里顿才知道,维斯蕾根本没有来过这里,雷德赶紧拽着维拉离开那个嗜血的地方。

紧接着他们又折向北方,走进最和平的雪族,雷德再也不敢经历像在吸血鬼族那样的事情了,他不要她身边有任何一点危险。

雪族的人们非常好客,他们将珍藏多年的冰酒拿出来招待维拉和雷德,也许是因为这里冰天雪地,多年无人问津,也许是因为他们对维拉喷出的火焰产生了兴趣,总之,他们特别喜欢和维拉在一起,好多雪族的男孩子居然很大胆地表示想娶维拉为妻。

雷德觉得真是走到哪里都不安全,这里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可是这些对自己心上人虎视眈眈的男孩子也够让自己头痛了。

他一把搂住维拉的肩膀,以示所有权,那些男孩子却不知撤退,反而要跟自己比试,想他雷德现在可是整个水龙族魔法最厉害的人,居然会被几个初出茅庐的雪族小子挑衅。

维拉看雷德一脸气鼓鼓的模样,笑得很灿烂,他越气,她就越开心。

在维拉的怂恿下,雷德真的和那些人比试了,结果是雷德一夜之间连续打败十一个雪族少年,从此留下了一段神话般的传奇故事。

听说雪族有个水晶球很灵,维拉连央求带威胁,终于得到族长的首肯,为她打探姐姐的下落。

只见族长双手合十,默念了一串咒语,接着又打开双手,抚摸到水晶球上,不到一刻钟,族长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怎么样?我姐姐在哪?”维拉奔到族长面前,着急地问。

“她现在很开心,很高兴,除了快乐,我感觉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好像她的一切都被喜悦填满了似的。”族长疑惑地道。

维拉一脸落寞地道,“是吗?原来逃婚对她来说,这么值得高兴啊!”

虽然,她与姐姐没有太多的感情,可是也并不讨厌那个长相甜美、有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的女孩子。

只是,如果她不愿意嫁的话,那岂不是要轮到自己去嫁,想到这里,维拉不得不转头再次求族长,“我姐姐现在在哪?我想见她,立刻、马上。”

族长为难地看着她,“我只知道她在一片森林中,那个地方被施了结界,我不能看清全貌,能看到你姐姐还是因为你有她的东西,要不然可能根本找不到。”

被施了结界的森林,维拉从小只在两个森林里住过,一个是安修鲁斯河边的密林,一个就是火龙族领地里的黑森林。姐姐肯定不会在火龙族的地盘,那样一定会被父王发现,所以,维拉想她八成是在安修鲁斯河的密林里。

怪不得她和雷德无论怎样费心费力地找她,都找不到,兜了这么一大圈,原来姐姐一直躲在水龙族的领地。

看来最危险的地方还真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七}

当维拉再次踏上安修鲁斯河的土地时,觉得这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连以前欺负过自己的安烈王子都变得亲切起来。

“雷德告诉我,这里变化很大,所以带我回来看看。”王子虽然亲切,但维拉还是觉得不告诉他姐姐逃婚的事情比较好。

“这里是变化很大,不过,还记得你烫伤我那次吗?那条街一直没变,走,我带你去看看。”王子兴高采烈地拉着维拉,转身就走。

雷德在后面跟着,闷闷地不肯上前,心里像是窜起了一团火,灼烧着自己,又无处宣泄。

维拉尴尬地回头,发现雷德的表情很不自在,其实自己的心里也是如此,只是在火龙族长期练就的公式化笑容掩盖了真实的想法。

看完街道又进了以前常去的饭店,味道还是原来的味道,只是吃饭的人变了心境。不过,好在王子很高兴,没有察觉出他们俩人之间的变化,只是一直讲着以前的那些趣事,现在听来,倒像是维拉自己惹祸居多。

夜晚,维拉和雷德潜入密林,找寻维斯蕾的踪迹。

雷德只顾自己在前面走,根本不回头看维拉一眼,维拉没办法,只得假装崴了脚,在地上一坐不起,大声呼痛。

雷德气呼呼地转身,瞪着她,“现在知道找我了,白天不是王子聊得很开心嘛!”

维拉就知道他会吃这种无谓的干醋,“没办法,王子拉着我,我能不去吗?那你怎么不从他手里把我抢回来,告诉他我们的关系呢?”说着说着,她自己也真的气上了。

雷德一下说不出话来,脸色稍微缓和了点,走到维拉的身边,蹲下来,“我背你,走吧。”

维拉趴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火气也小了一些,“王子对你好吗?我记得他以前总是欺负你。”

雷德笑了一下,“王子对我很好,因为有一次我救了他的命,就在你被你父王接走没多久之后。”说到这里,雷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了维拉一眼,“你父王也真奇怪,为什么先把还在蛋壳里的你送来,然后又在八十年后把你接走呢?”

听到这里,维拉的声音陡然增高,“什么?是父王把我送来的?”

“是啊,水龙族和火龙族一直世代交好,你的父王将你送来这里的事情,只有我们这些当时年纪小的不知道,看你像看怪物一样。其他人都是知道的。”雷德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维拉拍拍雷德,示意他停下,“雷德,我要回火龙族,问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你可以继续找寻姐姐吗?”

边说,维拉边摘下自己的手环,放到雷德手中,“雷德,找到姐姐后,对着手环念三次我的名字,我就会知道,拜托了。”

雷德知道她的心意,很郑重地点了头,“放心吧,维拉,我一定帮你找到姐姐。”

{八}

回到火龙族,维拉一刻不停地冲到那牢笼似的宫殿里,跪伏在耀眼的宝座之下,说话的语气却是冷冰冰的,“王,请问您当年为何要把我一个人扔到安修鲁斯河?就算您不要我了,那为何又要在八十年后接我回来,给我锦衣玉食的生活?您难道看不出,这些,我根本不稀罕吗?我的家是安修鲁斯河,永远都是。”

王的声音响起,这次不带任何高高在上的威严,而好像是一个很平凡的父亲的发出的,“亲爱的维拉,当年的决定只是为了保护你而做的,没想到却对你以后的生活产生了如此大的影响,这是我的失误,我向你道歉。”

维拉听得一头雾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保护我?那为什么还道歉?”

“维拉小姐,”龙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王,请您允许我说出真相。”

王重重地叹了一声,起身,走进内殿,背影虽然依旧挺拔,却孤独而寂寞,维拉看得心中一揪,又假装不在意地别过头去。

“小姐,你错怪王了,当年火龙族受到攻击,王最担心的就是还没出生的你,因为你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所以,他将你送到水龙族,希望他们能好好保护你。”龙伯苍老的声音,因为陷入那段惨烈的回忆而激动不已。

“直到百年前,王确定了没有任何危险才将你接回来,只是他看到了你的不快乐,他知道你恨他,但是又不忍心让你离开,所以就一直这么僵着。你不要认为王不爱你,反而他是因为太爱你,而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你开心。你不跟他说话,他也就不打扰你;你不爱笑,他搜罗了血鸽给你做伴解闷;你喜欢雷德,他才要把你姐姐嫁给王子。”

听到龙伯老泪纵横地讲着她父王的点点用心,维拉已经抑制不住地开始抽泣,原来父王连自己喜欢雷德的事都看在眼里,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自己却只会一味地怨恨、气愤,从来没有真正体会过他的用心。

“其实,你姐姐一直在宫殿里,只是因为王知道你在这里不快乐,雷德的出现,让王可以放心地把你放走,他终于找到一个和自己一样爱你的人,那个男孩子可以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说到最后,龙伯已经泣不成声,“王对你,用心良苦!”

维拉不记得自己流了多少眼泪,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冲进父王的寝殿内,不记得是如何埋怨父王为什么不早点说出真相。她只记得当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憔悴的父王,和父王那挂在眼角来不及擦拭的泪,一串串涌出,像条小河一样。

她笑着捶打父王,“你怎么能让我冒这么大的险?我在吸血鬼族差点被人当了饭后甜点,还好有雷德,要不然你的女儿就再也回不来了。”

父王抓起她的手,语气严肃的说道,“好了。你以为父王没有调查过吗?我是在确定雷德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之后,才放心让你跟他出去的。”

父王的严厉,现在根本吓不住维拉,她一脸口气不善地道,“那也不用骗我啊!还让我跋山涉水地去找姐姐,你都不知道有多苦!”

门外的龙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笑,这父女俩还真是一样的脾气,没有一个肯先低头的。

{九}

维拉想把姐姐还在这里的好消息告诉雷德,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他,对着手环喊了很多声,都没有听到雷德回音。

很多天过去了,正当维拉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手环终于震颤了。可传来的声音居然是雪族族长的,“维拉,雷德受了很严重的伤,你快来看看他吧!”耳边断断续续传来雷德微弱的声音,“维拉,维拉。”一声弱过一声。

维拉用了最快的幻影术,在虚空中忍受着极度的黑暗与令人作呕的眩晕,只希望早点见到雷德。

可是,当她赶到雪族时,雷德已经被雪族族长冰封了。那深邃的眼闭起来,长长的睫毛好像下一秒就会扇动一样,却不管维拉如何盯着他,都没有再睁开过。

“他在前些天被吸血鬼族的人攻击,他们带了大批的猎杀者围堵他一个人,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手里却紧紧攥着这个手环。”族长说着,从怀里掏出维拉在分别时留给雷德的那个晶莹透亮的手环,“还是在他稍微苏醒了一点时,我才问出找你的方法。”

族长看着维拉懊悔的表情,安慰道,“我见他听到你的声音后就像满足了似的,好像要放弃,所以趁着他还有最后一口气在,把他暂时冰封了。现在唯有在黄昏之前赶回安修鲁斯河,才可以救他。”

维拉的心像被人一刀一刀割成了碎片,她好恨自己,为什么让雷德一个人去犯险,明明可以一起回火龙族的,偏偏在乎这一时半刻的时间,结果却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维拉只匆匆感谢了族长,就带着雷德用幻影术离开了,幻影术本是极难的魔法,现在还要再带上一个人,简直是难上加难。然而,为了雷德,维拉就算是拼掉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把他送回安修鲁斯河。

维拉感受到空气越来越热,冰层渐渐化开,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雷德,坚持住。”

为了让雷德身边的冰层保持温度,维拉特意降低了自己的体温,只是这对于火龙族无异于凌迟之痛。看着冰层并未继续融化,维拉的嘴角泛起了笑意,可瞬间又被巨大的痛苦吞噬。她强忍着周身好似碎裂的疼痛,终于在太阳落山以前将他送到了水龙族的地方。

维拉只来得及看一眼雷德紧闭的双眼,无力地唤一声“雷德”就跌入了巨大的黑暗中。

{十}

维拉感到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漆漆的时空中,寒冷而可怕,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向前迈出一步,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扇泛着亮光的门,像是黑夜里的灯塔,指示着维拉的方向。她一步一步地朝那扇门走去,好像在它的后面,就是一片光明,不会再有黑暗,也不会再有寒冷。

可是有什么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臂,回头望去,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忧伤的眼眸在长长的睫毛下,半遮掩着,这好像是她期盼已久的时刻,可她却又觉得很模糊,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直到那个男孩子低低地呢喃了一声,“维拉。”

这声音,多么熟悉,好像自己朝思暮想的一样。忽然觉得有什么在她的体内即将喷薄而出,只听那个男孩子又说了一声,“醒过来,看看我,我是雷德。”

雷德,对,雷德,他现在还生死未卜,自己不可以这么放弃,要看着他平安无事才能安心。

想到这些,维拉转过身子,拉着那个男孩子向着背离那扇门的方向快速奔跑,嘴里不断喊着,“雷德、雷德。”

忽然双手都被人拽住,维拉缓缓地睁开眼睛,听到耳边有个人在说,“我在这里,在这里。”

{尾声}

安烈王子进门的一瞬间就看到维拉奋力地扑到雷德怀里,那个以前嚣张跋扈的小姑娘此刻正在她爱的人身边嘤嘤哭泣,他便又识相地退了出去,退出那个只容得下他们两个人的空间。

后来,维拉央求父王,让自己回到安修鲁斯河,因为那里有她最熟悉的街道,最开心的回忆,更重要的是那里有她最爱的人。

虽然很舍不得,父王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只命令她每半年就要回来看自己一次。

再后来,维拉对于自己那天反常的表现绝口不提,更不准雷德在别人面前提起只字片语。因为,安修鲁斯河那个横行霸道的小火龙又回来了。

雷德还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只不过,这次的称呼不是小胖龙,而是亲爱的夫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