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青春在疼痛中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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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妈妈等不起迟到的爱(1)

姥爷,一路走好

在我的印象里,姥爷一直是高大魁梧的,他身体很好,也很少生病。每逢过节,他必定会在饭桌前喝上几杯,他喜欢谈论政治和军事,每每聊到开心处,他总是爽朗地大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那个时候,我总会沉浸在家人团聚的幸福之中,觉得我们的生命是那么漫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珍惜。

小的时候,我最爱去姥姥家,姥爷知道我爱吃鹌鹑蛋,每次都戴着老花镜,用不怎么灵活的手,帮我一颗一颗把皮剥下来,虽然费事,但他还是一直坚持。他的眼睛不好,每次问我剥的干净不干净的时候,我都会使劲地点头,虽然,我每次都将没有剥掉的壳偷偷扔到桌上,因为我知道,看到我开心,姥爷才会感到欣慰。

姥爷喜欢带我去早市,他总是让我站在右边,紧紧地拉着我的小手,生怕我弱小的生命出现危险。他的手宽宽的大大的,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只要在他的手里面,也是温暖如春。遇到我喜欢的小零食,我只需轻轻拽一拽,他便立马帮我买下来,我舔着棒棒糖,心里笑开了花。

渐渐我长大了,文章陆续在报纸杂志上发表,姥爷总是用手抚摸着我的头,说要继续努力。他拿着笔,在我的文章上圈圈画画,一脸认真,像小时候他教我写字时,我趴在小板凳上的样子。

可是突然有一天,姥爷说他肚子里面长了一个瘤子,去医院一检查,才发现得了癌症。由于姥爷年事已高,手术切除风险很大,只能保守治疗。药物的反应让姥爷健壮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瘦弱,病号服在他身上松松垮垮,仿佛风一吹,就会跌倒。

癌症,这个可怕又可恨的词,我将这两个字用铅笔写在纸上,然后使劲地用橡皮擦,我想将它永远地消灭,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是怎么也擦不干净。刺啦一声,纸破了一个大洞,我的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初冬的风很大,树叶刷刷地往下落。天,好像一下子就冷了。

姥爷的癌细胞迅速扩散,比想象中要快得多。当我看姥爷的时候,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他的脸干瘦、枯黄,苍白无力,颧骨高高地突起,张开嘴费力地呼吸着。

他说话含含糊糊,连妈妈也听不清了,好像小时候牙牙学语的我,一遍一遍重复着说过的话。

姥爷被疼痛折磨得直呻吟,一声声仿佛利剑般戳入我的心中。出了医院,强忍的泪水喷涌而出。

过了不到一周时间,那天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事似的,天格外的阴,冬天的冷风呼啸着穿过这座灰色的城市,雾大得看不清前方的路。

从来没有受过伤的我,在第一节课做实验的时候,不小心被铁架台烫伤了手,手指起了两个大泡,我的泪像此时哗哗的流水,顺着脸颊一直流进了脖子。后来才知道,大概十分钟后,姥爷就离开了人世。

最后一节的作文课上,老师出的题目是《我想握住你的手》,关于姥爷的回忆就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写着写着,泪水就打湿了墨迹,氤氲了一片蓝色。我换了一张纸,一气呵成,洋洋洒洒的,写了满满一大篇。

我想握住你的手,给你温暖和力量。我想握住你的手,为你撑起生命中最后一片天。

中午回到家,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人给我开门。我的心脏突然跳得快了,我赶紧用钥匙打开门,飞快地冲进家里。

桌子上是一盒泡面,和一张纸,上面是爸爸的字迹——

你姥爷不行了,我去医院办后事。

然后大脑一片空白,瘫在地上,哭出了声。

姥爷真的再也不能帮我剥鹌鹑蛋了,他再也不能拉着我的手一起去早市了,他再也拿不了笔在我的文章上圈圈画画了。

那些曾经以为会永恒的画面,那些曾经以为还有很漫长的路,那些曾经以为还来得及珍惜的亲情,仿佛像一个个虚幻的泡泡,啪啪地一个接着一个破灭了。

只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任泪水淌成了河。

后来听妈妈说,姥爷走的时候很平静,没有丝毫的痛苦。血安静地从嘴角流出,没有呻吟和挣扎,仿佛还有一丝微笑挂在嘴边。

一整天,雾都没有散去,我想那是老天爷在人间凝成的泪滴吧!

善良的人,就算到了天国,也会永远幸福。

姥爷,一路走好。

盛夏,有你腼腆的笑

一年前,高三提前开学,仅仅十天的暑假后,我们又顶着夏天奔放热烈的阳光,穿过梧桐树交织的影子,鼻尖上是大滴的汗珠。坐在椅子上,一边抱怨这么热啊还要补课,一边用书使劲地扇。

就在这时,你轻轻推开门。

我依然记着,你穿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衣,米色的西裤,用手轻轻扶了一下黑色的镜框,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微笑。

扇扇子的手突然停在空中,倏忽间,空气中一片清凉。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地理老师,高三就由我来教。”他走上讲台,咳嗽了一下。

然后是长时间的掌声。毕竟这是文科班唯一一位男老师,女生看起来都异常的激动与兴奋。

我们班的地理成绩一直很差,对于我,地理更是每次拖后腿的那科。后来在我们的再三请求下,终于换了一位老师。

“我不知道你们以前的成绩怎样,我只希望,在高三一年中,你们能够在地理上有更大的进步。”

这正合我心意,从前的成绩忘了吧,然后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出现。

于是我开始努力了,一下课就冲到讲台,第一个问问题,你总是很细心地讲,我的地理基础差,你把题中涉及的小知识点都在书上标得一清二楚,便于我下课的查阅与复习。我发现,你的眼睫毛那么长,想到这,脸突然很红很红。

后来我们叫你“睫毛哥”,一下课,女生之间开始八卦,猜你的年龄,猜你的生日,猜你有没有女朋友,猜你有没有结婚。等你一进班,我们立马乖乖坐好,双手在桌子上摆正,互相偷偷地笑。

有时候,在校园里看到你骑着单车,载着一位长发飘飘的姐姐,开心地说着什么。我们猜,那一定是你的女友了,那么有气质。然后互相编织你们的美好故事。我的心里竟然有微微的失落。

你很高,走路的时候,身子微微向前倾。有本书上说,这样走路姿势的人,是温柔体贴的。

窗外的蝉声拖着长长的尾音,你的声音和“知啦知啦”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互相抗衡着,虽然你的声音并不占优势,但我们还是很清楚很认真地听到,第一次月考,我们班地理成绩年级第一。

“都超过重点班啦?哇塞!”我们真的创造了奇迹,那一刻,我看到你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像讲台上盛开的百合花。

那是我从未祈求过的最高的一次分数,你在全班表扬了我,在你的心目中,我一定是最棒的。我在日记中写下:谢谢上天安排了你,来到我身边。

冬天安安静静地来了。

大大小小的考试令我们不堪重负,加上地理复习的是地球运动部分,每天对着地球仪琢磨经线纬线,画了无数个圆琢磨光照图,拿着水瓶绕着地球仪转,想象地球与太阳月球与地球的关系。从高一就没搞懂的知识,到这里仍是一头雾水。我本来就是个没有理科思维的人,那一阵子真是榨干了我所有的脑细胞。

你上课的时候,班里失去了往日的活跃与欢笑,只剩下死气沉沉的令人恐惧的寂静。你对着一双双瞪得大大的水汪汪的充满雾气的迷茫的眼睛,说了许多鼓励的话,你说高三最困难的就是这一阶段,只要过了就好了,你说冬天来了,春天还远吗?

你没有放弃,一遍一遍地在黑板上画图讲题画图讲题,然后问我们听懂了没有,我们摇摇头,你又重复刚才的动作语言,有时候,就这样一节课就过去了。

课间和自习课,你常常都被一群人围着,讲题的声音渐渐沙哑,嘴唇也泛起了白色,可是你从来不说累,即使最基础最简单的问题,你依然耐着心讲,一遍又一遍,直到我们全部弄懂。

还记得那一次,你讲完题,揉揉酸痛的腰,然后走到我的桌子前。

“最近状态不好?”你关心道。

我点点头,然后摊开练习册,一道一道地问。

不知过了多久,你开始不停地咳嗽,你说我去喝点水,踅身离开了。

我望着你的背影,还有似懂非懂的题,趴在桌子上哭了。

那一个多月,几乎天天以泪洗面。地理考试,我们败了。意料之中,我的成绩更是惨不忍睹,现在想想,这是我得过的最低分了吧,五十五点五,真是呜呜呜。

我不敢再去问题,不敢再面对你的目光,我彻彻底底地输了,也不再是那个让你骄傲的学生了。

你说,你知道这需要时间,我们基础差,题出的又难,这是很正常的,不要有心理负担。然后你让每位同学总结错题,再写上反思。

那次的反思,我写的比错题还长。我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地理成绩与别人差的太远了,地球运动的漏点从高一一直积累到高三,现在像座大山一样压的我喘不上气,如果不是换老师,也许我会一直迷茫下去。这次考试才是我的真实水平,其实我挺笨的。

最后还画了一个吐舌头的笑脸。

其实那个时候根本没有笑,我是欲哭无泪了。

后来,你说,到了大型的综合考试,应该会好一些。你的支持与鼓励给了我勇气,我的成绩也慢慢稳定了,偶尔有几次失误,你也会耐心地找我谈话,帮我分析问题,我的信心,在一点一点增加。

冬天过去春天真的到了。短暂的春天还没来得及看花开,夏天的闷热又让我们换上了短袖。

高考前的一个晚自习,我在走廊遇见了你,“我还记得,你曾经写过,你的基础不好,所以我一直都挺关照你的,现在,你的成绩也比以前好了很多,高考没问题的。”

我站在那里,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原来,那些话,你还记得。

六月五号的下午,各科老师讲最后的注意事项,我看见你轻轻推开门,身子微微向前倾,大踏步地走到讲台。手里什么也没有拿。

你一会儿摸摸板擦,一会儿整理一下讲台上散落的卷子,一言不发。

我们开始笑,早就知道,你一紧张,就爱沉默,然后嘴角露出腼腆而青涩的笑。

“刚才我一直在门口坐着,想最后一次给你们说点什么好,想了半天……”他顿了顿,“还是什么都没想出来。”

“哈哈哈哈哈……”

“我跟你们说点特别的东西吧,你听我的口音,能猜出来我的家乡吧,我是东北人,02年参加的高考,比你们大整整十岁……”

“好年轻啊……”

“也许是缘分吧,我就成了你们的老师,虽然相处只有一年,但是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我有个亲妹妹,和你们差不多大,所以,看到你们,就像看到我自己的妹妹一样。”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家常话,我们班的笑声,在整座教学楼回荡。

讲完后,他穿过一排排的桌椅,走得很慢,时不时扭头看看我们,脸上仍然是那腼腆青涩的笑容,我们班的掌声一直送着他离开教室的门。

大家都在笑,我却默默地流着泪,一想到我们再也见不到面,心里就像少了些什么。

你关上门的一瞬间,回忆被惊醒,许多你留下的细节,在这个夏天膨胀。

你曾将我们每个人上交的几张卷子都订成一沓一沓的,我不知道,这需要你多少次按下订书机,不厌其烦。你曾在每个人的本子上写下加油,写上一句鼓励人心的话。你画的一张张光照图,幻灯片上大大的晴天太阳,还有一只下蛋的母鸡,抑或是壮观的断层和褶皱,都深深地刻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上。

你说,看到我们,就像看到你的妹妹。

而我们长大了,毕业了,各奔东西了。

但我们始终记得,盛夏,有你腼腆的笑。

那一抹红色

酷热的夏日里期盼已久的大雨,今天终于下了 ,“啪嗒啪嗒”地砸在窗户上,顺着玻璃轻轻地滑落。远处几朵不知名的小花,厌倦了强烈的阳光,伸长了脖颈努力地吸收从天而降的甘露,满足地望着天空微笑;小鸟在宽大的树叶的缝隙中跳来跳去,像是在找一个干燥舒适的地方休息;房顶上有一只白色的流浪猫,在雨中静静地漫步,边走边轻轻地低吟,还不时摇晃着滴落在身上的雨水。

这雨下得多么不合时宜,因为今天是妈妈的生日。她穿上红色的雨衣,然后叮嘱了我几句就去上班了。透过窗户,那一抹红色渐行渐远,仿佛盛开在雨中美丽的玫瑰。

我看着自己肿了一个大包的脚腕,轻轻挪动一下就会疼得叫出声,突然感到自己很没用,我不知道该如何庆祝,连礼物都没买,现在也没办法为她做点什么。我的泪水就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我躺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天花板,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之外,家里非常安静,安静到可以听得清我的呼吸。

很小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雨天,我和小伙伴们在院子里玩耍,光着脚丫在水坑里蹦跳,溅的白裙子上全是泥点儿,很晚了也不知道回家。突然远方一个熟悉的身影叫着我的小名,是妈妈,她打着伞在雨里小心地走着,看到我浑身沾满了泥巴和雨水,竟没有指责我,只是让我赶紧回家洗了个热水澡,喝了一杯姜糖水,说这样就可以驱除寒气,不生病了,我乖乖地点了点头。我还记得妈妈那时欣慰的微笑。

前几天,中考完后,我和妈妈去学校填志愿,她排着队向老师咨询,那瘦小的身躯在人群中快要淹没,我突然有种爱怜的感觉。不知不觉间,我的身高早已超过了她,我再也不用让她帮我拿高处的东西。她踮起脚尖,阳光下,她的额头有什么在闪烁。

我的脚腕又不争气地疼了,把我从记忆中拽了回来。我以为那些回忆早已变成了美丽的遗忘,谁知,此刻它们又跳进了我的脑海,像电影胶片,拼凑成一个个故事。

那天,妈妈耐心地往我的脚上抹着药,一边抱怨早点让你抹药你偏不。我疼得嗷嗷直叫,泪水在眼里打转。她说这点小伤算什么,又没有伤到骨头,要是残疾人就不活了。我的眼泪就这么咽了下去。她看着我的脚腕,那一片红色,心疼地叹了一口气。

我坐起来,望着窗外,等待那一抹红色,在雨水中绽放的玫瑰。

如果有人问我,母爱是什么颜色,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就像是我妈妈穿的雨衣的颜色,鲜艳的红色,炽热的爱。

一夜长大

她颤抖着手指输入了自己的准考证号,然后闭着眼睛等待奇迹的到来。可是她知道,奇迹是不会轻易地降临。“择校”二字,突兀苍白地刺痛了她的双眼。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她当时的心情,激动而又担忧。

她又想起那天她爸喝醉酒后说的一句话,考不上就别上了,掏钱的事你就别想!伴随着重重的摔门声,她愣了一秒,泪就缓缓地流了出来。她的同学,因为加了分便可以一分钱不交,她开始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少数民族的,为什么自己的爸妈不是华侨,为什么自己的爱好和特长不被人重视。她开始觉得这个世界其实很不公平,可又能怪谁呢。

她关掉电脑,忐忑不安地告诉了爸妈,就扭头回到了自己的屋里。然后她倒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她不知道以后自己的命运会变成怎样,不知道以后的路该往哪走,她大脑一片空白。她听到爸妈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声音,突然觉得很对不起他们,他们起早贪黑,每天辛苦地干着活,有时候回到家大汗淋漓,却一个累字都不提。

闷热的夏夜,让人喘不上气,身上粘粘的,她起身想去洗把脸,便悄悄下了床。她听到爸妈房间传来阵阵私语,她悄悄地贴着房门偷听,声音很小,但还是可以听个大概。原来,他们早已准备好了择校的两万块钱,他们无意中看到了她在本子上写下“铁公鸡,一毛不拔”的幼稚的话语。她顿时赧颜,羞愧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