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红每晚除去应酬客人,偶尔有了空闲,也过来看一看刘春。她有时还会拎来半瓶客人喝剩下的洋酒,坐在刘春的值班室里一边跟他一起喝着聊一聊天。每到这时,刘春的心里就会放松下来,也非常的愉快。这当然不言而喻,云河医院阴暗潮湿的太平间跟这灯火通明莺歌燕舞的卡萨布兰卡夜总会相比,自然是后者更让人感觉好一些,况且还是和骆红这样一个女孩在一起喝酒。刘春觉得骆红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东西,她不像卡萨布兰卡夜总会这里的其他女孩那样张扬,除去吸烟喝酒也没有多少恶习,更重要的是,她显得很朴实,也让人感到很实在,因此刘春跟她在一起也就感到很放松。刘春已经很久没跟女人接触了,不要说做那种事,就是近距离地说一说话都没有过。这当然是他自己的原因。自从他的前妻给他带来一个又一个的麻烦,他就已经开始讨厌女人,即使在生理上似乎对女人也不再渴望。此外,他这几年一直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已经习惯于独自在太平间里摆弄那些尸体,那些冰冷的尸体也渐渐让他心如止水。很难想像,一个整天跟死尸在一起的男人还会对女人有那种心潮澎湃的热望。但是,刘春自从来到卡萨布兰卡夜总会,或者说得再远一些,是自从认识了这个叫骆红的女孩,他就觉得自己的生活突然又温暖起来,也明亮起来。他每当和骆红一起聊天就觉得如同是从哪里飞来一束阳光。可是,他又总觉得这阳光过于柔软,柔软得就像一缕烟雾,似乎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散。为此,他总是感到忧心重重。
他真希望这阳光能在他的黑夜里多停留一会儿。
刘春说到这里就停下来。我注意到,他的脸上虽然平静,但嘴角却微微抽动了一下。我立刻意识到他又要说到什么事了。我发现刘春在对我说这些事时,似乎一直在竭力保持着一种平静的语气,即使说到一些让他不堪再回忆的事情也尽量不动声色。但不动声色并不等于没有声色。这一点我从他说话的声音里还是能感觉到。
我沉了片刻对他说,你如果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不,他抬起头说,这些……毕竟都已是过去的事了。
他淡淡一笑,又说,已经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