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刘春就犯了一个错误。其实他并没有必要这样偷偷摸摸地钻进这辆出租车。他完全可以像个正常乘客一样地坐上去,然后等那个女司机出来之后,再让她将他拉到想去的地方。但是,他当时由于慌张,脑子里已经一片混乱。他甚至还曾想过,是不是趁这个女司机不在,索性就将这辆出租车开走。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在他的头脑中一闪。就在这时,他看见那个女司机已经拿着两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从食品店里走出来。她显然并没发现车里有什么异常,只是很随意地拉开车门,将面包和矿泉水放到副驾驶的座位上,然后又从另一边坐进驾驶室。但就在她关上车门时,似乎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事后她在接受苏警官的调查时说,她很快就闻到了,车里有一股陌生的香烟气味。乘坐出租车的客人经常吸烟,按理说,车里有烟味应该并不奇怪。但是,这个女司机说,她闻到的这种烟味有些特别,好像很呛,让人有一种想呕的感觉。她的感觉并没有错。刘春自从儿子死后,就开始养成了吸烟的习惯。但他吸的都是一些劣质烟草,他的妻子为此经常说,他身上的烟气越来越难闻。这时,这个女司机想,她在刚才下车时应该还没有这种烟味,这气味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她一边这样想着,就回过头来看后面。
也就在这时,刘春又做出了一件更愚蠢的事情。他原本是将身体伏在座位下面的,这时,他立刻抄起一把罗丝刀顶在女司机的身后,然后压低声音对她说,别回头!快回车!
这一来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事后苏警官告诉刘春,他这样一来就涉嫌抢劫了。
那个女司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明白了,她认为自己是遇到了持刀的劫匪。她迅速抬起头,朝右上方的后视镜瞟了一眼。由于后视镜的形状窄长,刘春当时又凑得很近,所以映在镜子里的脸也就不太完整,女司机刚好看到了他脸上的伤疤。刘春在镜子里也看到了,自己的这道伤疤的确很凶,就像一条粗大的蚯蚓趴在脸上。这个女司机感到有些奇怪,她想,她刚才并没有熄火,如果她身后的这个男人是想搞车,完全没必要等自己回来,只要将车开走就是了。女司机想到这里身上就不由地抖了一下。她认为身后这个男人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搞车,而且还要搞人。女司机只有三十来岁,她认定,这个男人是要向她劫色。事后她向苏警官说,她接着就又想到另一种可能,也许这个男人一开始只是想偷车,但刚刚钻进车里,就发现她从小店出来,于是不得已才赶紧藏到后面的座位底下,也就是说,他劫色只是临时动意。她想到这里就试图规劝身后的这个男人。她耐下心来说,你最好不要做这种傻事,你还这样年轻,又身强力壮,干点什么不好呢,做这种事不仅违法,搞不好还会送命的。
她这样说着,虽然没有回头,但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一些。
她接着又说,现在是大白天,又是在街上,实话告诉你,在这辆车上还装有卫星定位系统,你就是真抢了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你的家里一定还有爱人和孩子,如果你出了事,她们可怎么办呢,她们一定会很伤心的,尤其是孩子,孩子怎么可以没有爸爸呢?
女司机这样说着就有些哽咽,似乎连她自己也被这番话感动了。
但她并不知道,她的这些话反而更加刺痛了刘春。
刘春立刻冲她低声喝道,少废话!快开车!
他一边这样说着,还将手里的罗丝刀又用力向她顶了一下。
女司机立刻不敢再说话了,只好踩下油门,将车开动起来。
事后在做笔录时,这个女司机对苏警官说,当时,她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顶在自己的身后,只感觉硬硬的,而且有些痛。就在这时,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委屈,她想,自己从早晨起来就一直这样拼命地干,不要说吃东西,连水都没有顾上喝一口,而现在却凭白无故地被一个陌生男人这样用刀顶在后面。她又想,她和她的丈夫为了买这辆出租车总共向亲友借了十几万元,他们夫妇两人昼夜轮班累死累活地干了这样长的时间还连一半都没有还上,而她身后的这个陌生男人却想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辆车抢走,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她想到这里,一股怒火突然就从心底升腾起来。女司机说,幸好她一向有系安全带的习惯,所以,她看准一个机会,脚下突然一用力把刹车踩到底,汽车猛地向前一冲就停下来。
这个女司机的举动确实出人意料。刘春当时没有防备,也没料到她会这样干,他的身体立刻随着惯性被向前抛去。他感觉自己从车后的座位上腾空而起,猛一下就朝前面的驾驶台扎过来。与此同时,女司机也已将他手里的罗丝刀夺过去。她直到这时才发现,这个男人用来当成凶器的并不是什么上首,而只是一把很普通的改锥。刘春这时已被撞懵了,身体也被卡在了两个座位的中间。他用力挣扎了一下,拔出身体,然后就推开车门连滚带爬地逃出去。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女司机竟然还不依不饶,就在他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时,发现她也已经下车追过来。他连忙一瘸一拐地朝前跑去。也就在这时,那个女司机又做出了一个更让他大吃一惊的举动。她竟然转身跑回去,开起那辆出租车就朝他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