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铁血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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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灭顶之灾(二)

步长亭骑着汗血宝马飞奔而回。他给这匹马起了一个名字。“绝尘”

这匹马回来时温顺了很多,跑起来是轻盈迅驰,身后绝不扬尘。

回到原地,却没了云梦公主的踪影,步长亭大叫:“云梦,云梦公主。”喊了百余通,却只有茫茫荒山的空谷回音:云梦公主。

云梦公主漫无目的地前行,发现了那间小破屋。云梦走了进去。其实这时,她已经忘记了害怕。

屋子里面也很破,只有一张木床,看上去不知已经是多少年的了,床上铺了一些干草,上面还有一床破被子,被子不大,洞却不少,有一股酸臭的味道。云梦公主皱了皱眉头。

床前有一张只剩三条腿的小桌子,上面点着一盏小油灯,灯油已快要燃尽。在墙角缩着一个人,蜷着身子,头深深地埋下去。

云梦公主很小心地冲着墙角说道:“喂,喂。”墙角缩着的人听到人声,缓慢地把深埋于膝盖的头抬了起来。云梦吓了一跳。

这是一张年轻人的脸,眉宇之间倒也有三分英气,只是头发散乱不堪,上面还有几根草,脸上的几点血迹已干,单薄的衣衫也是破旧不堪,膝盖和手臂上血迹斑斑,像是受伤了。

云梦公主吃惊是因为从未遇到过如此落魄之人,怜惜之情油然而生。这也许就是女人的天性吧,同情弱者,这种情形似乎总能激起女人的母性来。

云梦的眼泪差一点掉下来。她轻轻地走过去蹲下,轻声道:“我能帮你吗?你叫什么名字?”但年轻人身上的味道还是让她向旁边扭了扭头。

年轻人抬起头,眼睛一亮,这大概是他做梦都梦想不到的漂亮女人,应该是仙女吧?她身上的衣服图案精美,料子也是他一生都未见过的,光滑得象水纹一样,这就是传说中的绸缎吧?而自己的粗布衣服还破了几个洞,况且两个多月没洗过了,因为只有这一件能撑门面的。

年轻人见云梦公主问他,不答反问:“你是谁?你是仙女吗?一定是仙女下凡来救我的,对吗?”

云梦公主第一次听到有人夸她是仙女,高兴之余也羞红了脸。

年轻人急忙起身。身子一动,却痛得呲牙咧嘴,倒吸了一口气,却不好意思叫出声来,只是皱着眉头硬忍着。

云梦看着他的样子,感觉心好痛。

咸阳。廷尉署的地牢里。

韩非已经昏死过去好几回了,一遍遍地被冷水激醒。他十根手指的指甲里插着十根薄薄的竹签,鲜血一滴滴的流下来。

韩非的衣服上和身前的地上全是鲜血。现在,他几乎快支撑不住了。能挺到现在,全靠一个信念,那就是等李斯来救他。

他相信李斯一定可以救他。那是他最好的同学,当时李斯穷困潦倒,是自己多次帮助他,李斯才能得以完成学业,并能赴秦求前程。

其实韩非此刻已经隐隐觉得自己受刑很可能是李斯的授意,但他不愿相信,他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忘恩负义之人?

他本是韩国贵族,虽不得志,却也是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样的严刑拷打?他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生存的勇气在一点一点地消逝。

那个判官又走过来,看着韩非:“啧啧,韩公子,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一个娇气的贵族公子哥,竟能承受住这十余种酷刑,想来你也是天下第一人了。”说着抓住韩非手指甲里的竹签,往里一用力,韩非立刻痛得背过气去。

判官一挥手,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韩非又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眼睛里全是血丝。他现在浑身都麻木了,痛到不知痛了。

判官看着韩非又说道:“你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了,估计养好了也是一个残废,我真的希望你还有机会双腿走路、双手吃饭。哈哈!”

阴冷的笑声在地牢里回荡着:“韩非,我再问最后一遍,你招是不招?”

韩非笑了,其实人不过是两片嘴唇稍微动动。他攒足了所有的力气喊,却也比蚊子的声音大不了多少:“我招,叫李斯来,我就招!”

判官笑了笑:“李大人肯定会来的,不过得等你画押之后,不过也不用那么费劲!”

判官从桌案上拿过一块帛,念道:“自供状,我韩非本是韩国贵胄,秦国亡我国之心不死,我十余年练武只为刺杀秦王。秦王死,韩国之忧解矣。今日事虽未成,但我亡秦之心不改……”

韩非听着,只觉得天眩地转,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判官一摆手,两个衙役过来,抓住韩非的手,在供状上摁了两个血手印。

判官一笑,拍了拍韩非的肩膀:“韩公子,挺了这么久,有用吗?哈哈哈。”

韩非手指的血顺着竹签往下流……韩非什么也听不到了,嘴里只是不断地嘶喊:“我要见李斯,我要见李斯……”

荒山的那个小破屋里,云梦公主已经帮那个年轻人清洗了伤口。水是院子里提的。伤口在左腿膝盖旁,伤口挺深,已见到骨头,应该是刀伤;至于胳膊上则是一些擦伤,不碍事的。

云梦公主忍着害怕帮那个年轻人包扎了伤口,是用自己的绢帕。她本想用年轻人的衣服的,可是太脏。云梦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了吧?”

年轻人点了点头,眼泪立刻涌上眼眶:“我本是楚国人,后来随父亲一起迁到韩国,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那时我只有五岁,我家距此向南两百余里。一家人相处融洽,母亲教我读些诗书。可就在几天前的一个夜里,”

年轻人的脸上显现出仇恨之色,接着说:“附近山上的一伙强盗冲进我们的村子,烧杀抢夺,我的父母都被他们杀死了!”

“父亲为了救我死死地抱着那个山贼首领的大腿,我才得以逃生,但腿上仍被砍了一刀。我趁着黑夜拚命地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跑到这个茅屋,本想休息一下,却睡着了,后来你就来了。”

年轻人的眼泪已经没有了,可云梦公主却哭得不行了。年轻人想伸手帮云梦拭去眼泪,想安慰她,却又不敢,抬了抬手,又放下。

唯一的一点灯油燃尽,屋子里一片黑暗!

黑夜即将过去,黎明就要来到。不管人间发生任何惨痛之事,黑白交替都总是不变。

咸阳,地牢里。韩非依然昏死一般,只是嘴里似乎仍在动着!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廷尉大人到。”韩非的眼睛亮了亮,似乎有了光彩!

步长亭找了大半夜,没有发现云梦公主,心下焦急万分:一个小姑娘在荒郊野外呆了大半夜,她能去哪里呢?可千万不要出意外才好。

步长亭忽然觉得心里挺疼,十分担心她出事。心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肯定不会走太远,如果出了意外……步长亭再也想不下去了。

步长亭心想,方圆数十里只有南边没有去找,于是一拍“绝尘”的脑袋:“马兄,再辛苦你一下,驾。”绝尘飞奔南去。

天已放亮,东方发白。步长亭忽然发现前边有几间茅屋,于是跳下马来,抽出宝剑,慢慢地走过去,轻轻地推开房门,大吃一惊!

咸阳,地牢里。

韩非一直被绑着,听到李斯来了,眼神中有了一丝光彩。

李斯走近一看,见韩非几乎不成人形,大怒:“你们这些混蛋,我要你们好好招待韩公子,你们竟敢用刑?我看是活的不耐烦了!”

判官急忙跑上去把韩非的供状递给李斯,李斯扫了一眼,收在怀里,然后给了判官两个耳光,“混蛋,还不把我的兄弟放下来!”衙役们急忙放下韩非,撤去了刑具。

韩非瘫在地上不能动。李斯过来道歉:“实在对不起,韩兄,让你受苦了!这帮王八蛋我一定严办!”转头冲判官等三人喝道:“还不跪下,求韩公子原谅!”

三人忙跪下磕头,韩非摇了摇头,李斯忙道:“滚。”三人退下。

“韩兄,让你受委屈了,刚才我已经见过了秦王,原来他怀疑你来秦是为了刺探军情,今天经历我的一番游说,秦王终于答应放了韩兄。”

“真的吗?”韩非将信将疑,最重要的是怀疑李斯说话的真实性;可韩非也忘记了自己虽然满腹经纶,却生性单纯。

李斯说道:“韩兄,这当然是真的,不过有一个条件!”

韩非一愣,心说先活下去再说吧,于是道:“李兄,如果不介意的话,先让我养养伤吧?然后我们再谈,可以吗?”

李斯脸一红,说道:“来人,给韩公子上药!”

步长亭走进那个破茅屋,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墙角,正睡着;而在床上的却是云梦公主,正和衣而睡,看上去是累坏了。衣服上还有微微血迹。

在如此简陋的地方却睡得很香,这大概是她生平第一次睡在这种地方吧?

步长亭仔细观察了四周,感觉没有危险,这才收起宝剑走到床边,拍了拍云梦公主:“云梦,云梦,醒醒。”

云梦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站着一个男人,一惊,揉了揉眼睛,发现竟是步长亭时,便一下子扑到步长亭的身上,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双手拼命地捶打着步长亭的后背,“你这个混蛋,混蛋。”

步长亭紧紧地抱着云梦,也生怕她再失踪了似的:“云梦,知道吗,我找了你整整一夜,方圆百里我全部都找遍了,苍天有眼,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

云梦哭够了,破涕为笑,见到步长亭,就有了依靠,脸上又恢复了光彩。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步大哥,你救救那个年轻人吧,他好可怜的,父母都被山贼杀死了。”

那个年轻人早已经醒过来,疑惑地看着步长亭。

“你不用怕,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步长亭解开绢帕,看了看,对云梦说:“幸亏伤口及时作了清理,要不然就挺麻烦了。”

步长亭从身上拿出了刀伤药,给年轻人敷上,又重新包扎起来,拍了拍年轻人:“小伙子,没事的,休养两日就会好了。”

年轻人站起来,冲步长亭深施一礼:“多谢大侠相救,晚生‘吴明’以后定当相报,请大侠赐下大名。”

步长亭笑了笑,年轻人自报“吴明”与“无名”同音,看来是不愿以真实姓名相告。能找到云梦公主,他心里非常高兴,其它的也就不去计较了。

步长亭对云梦说道:“云梦,我们赶路吧,还要找个镇店吃点东西。”

云梦公主点头:“我现在发现自己好饿了,晚上也没觉得。”云梦说着,拉着步长亭的手,再也不松开,“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全听你的。”

吴明站起来,道:“晚生送二位恩公。”

这倒是提醒了云梦,于是对步长亭央求道:“我们带上他吧,你看他无依无靠,又受了伤,要是山贼追来,他肯定就没命了,带着他好不好?”

步长亭笑道:“我们的小公主,发起善心来挡都挡不住,好吧,带上他。云梦,你何时能对我发点善心,少折腾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休想,我会一辈子都缠着你的。”云梦撒娇,始终拉着步长亭的手不松开。

三个人看好了方向,朝大路进发。

吴明骑在马上,步长亭和云梦手拉手走着,云梦说道:“大哥,知道吗,看到你,我发现天都是蓝的,边空气都变得香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