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怀箴看了看那些人,那些人有得看上去十分年轻眉清目秀,而有的人看上去则有些年纪,还有垂髫儿童,看上去都像是些外地人一般,他们操着的也都是外地口音。
简怀箴不禁有些奇怪,她便取出了几十两银子,递给了那些人。
然后蹲下来向那些人询问道:“我看你们都像是外地的人,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出现在这京城之中乞讨呢?可是什么地方发生了天灾人祸?”
简怀箴想了想,不曾听说哪个地方有地方官来报说是出现了天灾人祸呀,所以她觉得很是奇怪。
其中有一个年纪稍长的老丈说到,他说:“你有所不知呀,并不是哪里出现了天灾,而真的是人祸所为,苛政猛于虎,我们是遭遇了苛政重税,没有办法所以才逃亡到这里的。”
简怀箴不禁觉得很奇怪,她开口询问道:“如今天下清平,皇上一直以来都在减税,为什么还有的地方有苛捐杂税呢?”
那人看简怀箴的衣着打扮……谈吐风度都不像是个寻常的人,但是他四处看了看,仍旧是摇了摇头,说道:“这位夫人,我看您也是像是大户人家的人,有些话并不是我不想告诉您。只不过万一我说了,一定会招来杀身之祸的,还请夫人您回去吧。”
简怀箴却十分坚定的说道:“你不用害怕,没有人敢对付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尽管跟我说清楚,我一定帮你做主。”
那人却摇了摇头,说道:“我并不是不想告诉你啊,只不过这位夫人看您虽然也像是大户人家的人,但是您一定帮不了我们,这事儿只有能见到皇上才能帮得了我们。”
简怀箴微微一愣,半天才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带你去见皇上。”
“什么,您说带我们去见皇上?”那老丈微微一愣,身子抖的一颤。
简怀箴定定的说:“不错,我的确是要带你去见皇上。你们可以都起来,一起跟我入宫去。”
那老丈惊疑不定,不知道简怀箴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忍不住向简怀箴询问道:“请问夫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容易见到皇上?并不是我怀疑夫人,只不过是这事儿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我是怀箴长公主。”
那老丈一听,顿时面色被惊吓的发白。
过了一会儿,这才转而红润起来。
他又惊又喜,连忙向简怀箴叩头说道:“难道您真的就是大明王朝的皇长公主?真的是皇长公主吗?”
简怀箴笑了笑,便把自己的印玺拿出来给那老丈看。
那老丈看了之后,这才大声呼喊道:“既然您真的是皇长公主,那我便也没有什么不敢说的了。皇长公主,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呀。”
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人也一起向简怀箴呼喊:“皇长公主,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简怀箴看了看,见他们在这里实在是太过于招摇,所以便对他们说道:“好了,你们先随着我,我们到前面的茶楼之上慢慢说。”
于是,简怀箴便带着他们来到前面的茶楼之上。
让那店小二给开了一个包厢,然后才把他们引入到房中。
她询问那老丈说道:“老丈,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您说您那里有苛捐杂税所以才落到这种地步,可以尽管跟我说来听听就是了。”
那老丈听简怀箴这么一说,顿时扑到地上给简怀箴跪下,说道:“皇长公主,这事儿老丈我是想过了,即使是见了皇上,皇上未必也能够给解决。如果是今天见了皇长公主,皇长公主一定可以帮得上老丈的。”
简怀箴仍旧是听的稀里糊涂的,但是她没有打断那老丈,仍旧是听他说下去。
那老丈便开口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怨皇上,如今明明是天下歌舞昇平……一片太平,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却还是要加重我们的苛捐杂税,让我们纳重税,我们实在是忍受不了那苛捐杂税,所以我们才四处逃亡。我们村子里原本十分富庶的,但是就在大约两个月之前朝廷忽然下了圣旨要我们大肆的缴纳苛捐杂税。原本的时候只要缴纳一担粮食就好了,现在家家户户都要加重到十担。这么一来,我们每年的收成都不够交税的。如果我们不交税的话,就会被朝廷的人责打,还会被关入到监狱之中,以至于村子里的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到后来我们再也熬不住了,便纷纷出逃,可是天下之大又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我们想进京城来见皇上,同皇上理论理论,所以就一路走进了京城。没有想到今天居然巧合之下竟然见到了皇长公主,还请皇长公主为我们做主呀!皇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老丈高声呼喊,呼喊的简怀箴心中一阵疼痛。
因为简怀箴乃是一个悲天悯人的人,她从来没有想到在如今盛世的情况之下竟然还存在着有些地方要缴纳苛捐杂税的事情。
而且据她所知皇上从来没有下过圣旨要让什么地方来加重赋税。
所以她微微蹙了蹙眉头,说道:“老丈,你是不是弄错了?依本宫记得这皇上从来没有下过什么圣旨让什么地方缴纳苛捐杂税啊。”
那老丈却跪在地上不起来,涕泪横流说道:“皇长公主,我老丈怎么可能记错了呢。要是记错了,我们又怎么会流亡到这京城来。我说的句句字字都是实话,倘若皇长公主您不相信,尽管派人去调查好了,我就住在河南省的吴山县的一个村子。如今吴山县家家户户都要忍受苛捐杂税,皇长公主尽管可以派人去调查。”
简怀箴听他这么说,一时之间倒是觉得有些奇怪起来。
她心想:“难道皇上竟然私底下征收苛捐杂税而没有同任何人说过吗?”
她想到这里,就觉得有些拿不定主意。
但是她看那老丈说话的模样,并不像是假的。
她便问那老丈说道:“如今你们的税收真的是增加了十倍吗?”
“是的。”那老丈连声说道:“以前的时候我们每年大概可以收入三担到五担粮食,只要拿出一担来给交税就好了,剩下的几担粮食还可以供一家人过得开开心心的。如今朝廷竟然把赋税给提高了十倍,我们不但要缴纳十担粮食,还要缴纳各种各样的银两。这些银两有的是人头税,有的是别的税,总之现在整个吴山县已经民不聊生了。我们现在是吃饭都有吃饭税,睡觉也有睡觉税,什么都要收税,我们根本就活不下去了。如果皇长公主不相信的话,尽管可以派人去吴山县调查。而且据老丈所知不仅是吴山县,我有亲戚在河北的舟山县,那舟山县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简怀箴听他这么说完之后,不禁微微一愣。
她听着老丈既然这么说,应该不是假的了,可是又有谁能够劝说皇上对他们征收重税呢。
因为朱见深不管做了多少不对的事儿,但是他对天下百姓始终还是好的,这很不像他的风格。
所以简怀箴想来想去,决定先回宫去跟皇上说清楚。
她便对那老丈说道:“老丈,你们一行人先都住在前面的客栈之中,哪里都不要去,这一百两银子你们先手下。倘若有什么事儿,你们可以拿着这个令牌来皇宫之中找本宫,本宫一定会为你们出头的。”
说完,她便从身上解下了一个令牌交给了那老丈。
那老丈带着他的十几口家人和乡亲们连忙向简怀箴跪拜叩谢。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
说完之后,她便转身而去。
简怀箴听闻这件事情之后,简直是又气又惊。
她没有想到在如今天下太平的情况下,竟然还出现这种事情。
她回到皇宫之中,就直奔乾清宫中而来,而此时此刻朱见深又不在乾清宫中。
简怀箴看朱见深没有在乾清宫中,她当时就有些生气,便向古冷意问到。
她说:“皇上去什么地方了?”
那古冷意说道:“启禀皇长公主,皇上他现在去夏贵人那里了。”
简怀箴不禁皱了皱眉头,说道:“皇上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沉溺于女色了?”
她尽管这么说,但是却仍旧没有在发脾气。
于是,便径自往夏贵人这里来。
夏贵人如今还没有自己的宫殿,所以就住在荆人宫的偏殿之中。
简怀箴径自走入荆人宫,那宫人们见到皇长公主来了,连忙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请稍等,我们现在马上就去禀告皇上说皇长公主来了。”
简怀箴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本宫自己会去见皇上的。”
那些宫人们见简怀箴怒气冲冲的也不敢多什么,只得由着简怀箴进去了。
简怀箴走进去之后,看到的情形简直令她十分生气。
因为她发现此时此刻朱见深正在为了了画眉,她不禁很生气,便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此时此刻到什么样的情况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给妃嫔画眉?”
朱见深没有想到简怀箴会忽然闯进来,他微微一愣,手中的眉笔就掉在了地下。
他见简怀箴怒闯这荆人宫,心里也是有些生气的,但是他尊敬简怀箴是长辈,所以强忍住心中的怒气,便开口向简怀箴问道:“皇长公主,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惹您这么生气啊?”
简怀箴冷冷的说道:“出了什么事儿你自己心里明白。”
朱见深没有想到简怀箴一上来就对他劈头盖脸一阵责骂,所以他心中有些不愤,说道:“皇长公主,我看您还是要把事情说清楚。朕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简怀箴便说道:“好。既然你让本宫同你把事情说清楚,本宫就要同你把事情说清楚。本宫且来问你,你为什么要私下在很多地方征收苛捐杂税?”
“什么,征收苛捐杂税?”
“对。”简怀箴定定的说道:“非但要征收苛捐杂税,反而要比以前增加十倍的赋税。如今闹的百姓们四处逃亡,而且据那逃亡到此的百姓们说他们如今是吃饭有吃饭税,睡觉有睡觉税,简直每天都跟税收过日子,他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逃到这京城之中来。如果不是今天本宫无意之中碰到了他们,还不知道出了这种事儿呢?”
“什么?”朱见深顿时大为惊骇,他想简怀箴询问道:“皇长公主,您说的是真的吗?朕并没有在什么时候下令过征收重税啊,您说的那几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简怀箴便向他说出把那几个人安置在什么客栈之中了。
朱见深听完之后,说道:“好,我们现在马上就回乾清宫去。皇长公主,还请您赶紧派人把他们给传入宫中来,朕倒是要把这个事情问清楚,朕倒是想弄明白朕在什么时候征收苛捐杂税了。”
简怀箴看朱见深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在作伪,而且她也实在记不清楚这朱见深什么时候下令征收过苛捐杂税,所以她觉得这事情可能是一件误会。
所以她便对朱见深说道:“好。如果本宫错怪了皇上,本宫一定向皇上认错。”
朱见深却上前来拉着简怀箴的手,说道:“皇长公主您不用这么说,朕乃是您的晚辈,有时候您教育朕也是为朕好。只不过这件事儿的确朕没有做过,所以朕无论如何也不能认的。”
于是,两个人便一起来到了乾清宫中。
来到了乾清宫中之后,简怀箴立刻派人去把那住在客栈之中的老丈和一行人都给带回来。
但是派出去提人的人回来之后,却向简怀箴和皇上禀告说:“那客栈之中并没有住过这么一行人。”
简怀箴不禁大为惊愕,而朱见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认为简怀箴并不是一个无事生非的人,一定是真的遇到了这些事,所以才会变得如此的气愤。
但是为什么那些人却在转眼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呢?到底是有人故意设下了阴谋还是那些人已经遭遇了不测?
简怀箴和朱见深面面相觑。
简怀箴半晌才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事到如今本宫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这件事情明明并没有泄露出去的,为什么他们会忽然不见了呢?难道是有人想对他们不利?”
朱见深摇了摇头,对简怀箴说:“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件事情想要查清楚,那也并不难。皇长公主不是说这些人是吴山县的吗?那好,那朕现在就立刻派人去吴山调查,希望把这件事情的真相调查出来。”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皇上,这种做法甚好。只不过皇上要派谁去调查呢?这件事情一定要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调查才好。”
朱见深想了半天,他摇了摇头,说道:“朕也不知道派谁去调查好,这朝廷之上朕不知道还可以信得过谁。”
简怀箴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就派李贤去吧。这李贤做事向来是滴水不漏的,相信一定可以帮得上皇上。”
朱见深却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道:“恐怕皇长公主还有所不知吧,如今李贤已经生了一场重病,现在卧床不起呢。此时此刻要派李贤去那也是不可能的。”
简怀箴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啊”了一声,问道:“你说什么?皇上你说李贤生了一场重病?”
“是。”朱见深语气十分无奈的说道。
简怀箴忽然听到说李贤生病的消息,让她觉得十分意外。因为在她心目中,李贤是一个铁打的汉子,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遇到什么样的腥风血雨,她都能够支撑。
她还记得当初他一个人对付朝廷奸佞的事情,当时的一幕幕都历历在目,让她记忆犹新,但是为什么忽然之间,李贤这个国家栋梁就在国家最需要他的时候而倒下了呢?
简怀箴一时之间不禁觉得有些黯然,朱见深看到简怀箴十分难过,便劝说她道:“皇长公主,你不要想太多了,人的生老病死那都是很平常的事情,皇长公主要是因为这件事情而伤怀的话,那只能伤了自己的身子而已。”
简怀箴听朱见深安慰她,便点点头说道:“皇上,您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的,可是我一想起这件事情,心里仍旧是觉得很是难受,既然如此本宫想先去探望李贤一下,然后其他的事情,等本宫探过李贤之后再行安排吧。”
朱见深听简怀箴这么说,连忙答应着:“皇长公主,也代朕问候李贤。”
简怀箴连忙点头说:“本宫知道了。”
于是简怀箴便出了万安宫去看望李贤,她完全没有想到,李贤忽然之间会生了病,而且是一场重病,卧床不起。简怀箴走到李贤的府邸之后,李贤的府邸十分的清贫,让简怀箴感到一阵感叹。她没有想到李贤如今身居督位,所居住的地方却仍旧是这么的简朴。
简怀箴走进来之后,那些下人们从来不认识她,忽然见到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子走进来,那女子看上去雍容华贵,倒不像是平凡人一般,他们便上前来询问道:“不知道夫人想要找何人?”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我是来探望李贤李大人的。”
那下人连忙问道:“不知道夫人您是——”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我是李贤的一个朋友,你就说李贤的老朋友来探望他了,他一定会让我进去的。”
那下人便转身离去,向李贤通报了。过了没有多久,那下人又跑了回来,他的面上满是惊异之色,望着简怀箴半天才说道:“皇长公主您请进。”
简怀箴微微一笑,便跟着那下人走了进去,那下人怎么都没有想到,简怀箴身为大明王朝的皇长公主来探望李贤,竟然是这么素衣简朴,怎么样都看不出是皇长公主的模样。
简怀箴走进来之后,见到李贤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看上去果然是生了极重的病,她心中不禁一阵喟叹,转而对李贤说道:“李卿家,你真是辛苦了。”
李贤望着简怀箴摇了摇头,眼神之中满是挣扎之色,半天他才对简怀箴说:“皇长公,是臣不好,臣没有好生的辅佐皇上,反而在这个时候生了病。”
简怀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不要这么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生养病,本宫也是听皇上提起,说你如今生病,所以特意来探望你,本宫知道你心系国家,忧国忧民。但是不管怎么样,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只有保护好身体以后,才能够为国家出力,为社稷出力。”
李贤点了点头,他和简怀箴相交已久,两个人曾经一起并肩作战,所以对于简怀箴所说的话,他都记在心里了,而且对于两个能够互相了解的人来说,有一些事情那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