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出现了一丝亮白,颇像死鱼翻出的肚皮。
一日之计在于晨,按理来说,清晨应该是清新而充满生气活力的。
偏偏,整个西京都被笼罩在阴暗的氛围中。
威严肃穆的皇宫,横亘在长安城内,往日总是彰显着天朝大国的雄浑气象,今天却多了些许暴虐压抑。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哼!你是怎么办事的,拖出去,仗毙!”御书房内,传来一阵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咆哮,犹如垂暮雄狮,虽然威风尚在,却终是免不了踏向腐土。
凄厉惊慌的求饶,很快落下帷幕,阵阵血腥味飘出,显然,某个犯了错误的小太监,并未能获得仗毙的荣耀。
房中,横七竖八倒着一地尸体,略略一数,怕不是有七八具之多,看衣着,有宫女,有太监。
龙袍加身,李隆基高高坐在主位之上,瞳中布满血丝,眼角犹见泪痕。
如今书房中依然站着的,只剩下一名面目阴郁的中年宦官,手中滴血的长剑,充分说明了为何地上会有那许多尸体。
“来人,将这些垃圾拖出去,剁碎了扔到珍兽坊。”
一声令下,向来谦和的唐玄宗竟然连这些无辜太监宫女的尸体都不放过,足见其内心怒火早已旺盛到不可平息的地步。
看了一眼始终侍立在旁,连表情都不曾变过分毫的中年宦官,李隆基微不可查叹了口气。
很快,警戒在御书房外的侍卫们三三两两走了进来,悉悉索索收拾起“垃圾”,即便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这些表面上手不抖脚不颤的家伙,心中同样惊恐万分。
伴君如伴虎,今日这虎,明显受到了莫大的刺激。
等到众人退去,屋内再次变得安静,看着地上那一滩滩血迹,李隆基又是一声太息。
身边,那脸色分毫不变的太监,恰在此时开口。
“陛下,您该上朝了。”
“朕今日,没有心情。”
李隆基摇了摇头,倒在龙椅上,苦笑道:“行之啊,你和力士都是从小就跟在朕身边的,这些年来,虽说凡事都是以力士为主,由你从旁辅助,但朕知道,你一直都是功不可没的。”
穆行之脸上神色出现一丝松动,似乎也颇为怀念过去的岁月。
“臣只知做好分内之事,从来不敢居功。”
“嘿,你这老家伙,我们三人中,你年纪最小,偏偏武功练得最好,还想做什么大将军,但是,本朝无此先例啊。朕可以让你在背后出谋划策,甚至可以让你和力士一样走上朝堂,只是若要在外领军出征,那就万万不可。”
听到耳边传来如此决绝的话语,虽然早已经不是第一次,穆行之还是一阵心凉。
“陛下,臣说过,只想做好份内之事,至于那些奢求妄想,早就不知抛到了何处。”
看着对方失望的眼神,李隆基差点一时心软,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起身准备上朝。
再不愿,也得去,否则让朝臣们知道自己为了一个高力士荒废朝堂,只怕又该以死相挟了。
穆行之目光闪动了一下,最终化为一丝厉芒。
“陛下,这参茶是老奴早起亲自熬得,现在还热乎着呢,你还是喝了再去上朝吧。”
说完,从桌上的玉壶中,倒出一些,例行试茶。
李隆基一把抢过杯盏,笑道:“得了,若是连你和力士都信不过,这天下哪里还有可信之人。”
举杯昂首,一饮而尽。
“好了,朕要去上朝了,行之迟些唤人将这书房清理一下吧。”
看着那龙行虎步离去的高大背影,虚行之眼中有些湿润。
玉壶,还在升腾着阵阵水汽,依稀似乎变成了嬉笑打闹的三个顽童。
桌上,平躺着丝丝白发,虚行之喟然长叹。
“这天下,本就没有了可信之人,正如你当年明明答应过,让我率军破虏,只怕连你自己都忘了。”
唐天宝二年,十二月十八,宠臣高力士遇刺,卒。帝玄宗乍闻此讯,嚎啕大哭,心神交瘁下,于同日朝堂之上,薨!
翌日太子李亨遇刺身亡,建宁王李倓以擒贼为由,异军突起,在神策军“上将军”杨国忠的支持下,收编了整个神策军,总揽西京军权,封城锁关。
其后李倓携神秘强者拜访天策、潜龙、御林三军统领,潜龙卫表示忠于李唐,不参与李家内斗。御林军统领李方与李倓有旧,答应“协助”其“平乱”。天策府李承恩直言忠君报国,然而面对满门老小,西京大势,终是默然。
时有大臣、亲王斥其逾矩,不想城中忽而爆发“尸乱”,李倓直言此乃天降灾祸,正因先帝“背德”,行逆悖伦常之事云云。遂领兵镇压,区区数日便将祸乱稳定,展现出非凡的才能。其间虽有“重臣”“亲王”遭到波及,然与百姓却是分毫无扰。加之事后开府放粮,在城中分发米盐,以弥补百姓损失,一时,在民间声望大涨。
而这一日,当朝权相李林甫来到了建宁王府。
看着那身高七尺,儒雅恢弘,器宇轩昂的中年文士,很难想象,居然就是被人称作唐朝第一权奸的李哥奴。
腹藏剑戟李哥奴,狡猾阴柔旷代无。叵奈三郎偏倚重,削藩启衅乱难除。
可见,人果真是不可貌相,而这位权相到此,自然是押宝来了。
对于李倓,似李林甫这般执掌权柄的人物,原本是入不得眼的,毕竟,按照“正常”程序,他的叔伯们死光的才轮的到他。
只是不想,此子居然有如此心机,骤然发动大变,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情况下,掌控住整个长安。
神策军也就罢了,除了老迈的玄宗,朝中大佬哪个不知杨国忠两面三刀,只是居然连执掌禁宫守卫的御林军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其收拢,这能量就有些可怕了。
听着两人无聊的官腔,楚影昏昏欲睡,虽然坐在李倓下首第一位,却丝毫没有“重臣”的觉悟。
打了声招呼,紫袍少年独自离席而去,看的李林甫暗暗称奇。
作为最善揣摩上意的宠臣,李哥奴自然看的出,这位半只脚踏上九五之位的建宁王,对那明显出身草莽的少年,心中有着十万分的忌惮。
嘴上说着一些拥立事宜,心中却又打起了无穷心思。
花园中,楚翔翩然起舞,以指代剑,随意划出的一招一式,都充满着无穷玄机。
不远处,林薇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划出一道道轨迹的白皙手指,眼中闪现的,却是一个个跌落的人头。
方乾闭上眼睛,感受着气流波动,早已在心中,和场上演武的少年对拆了无数招。最后骇然发现,若是光以招式论,自己竟然还要输掉半筹!
睁开眼睛,目中奇光闪耀,那不足弱冠的少年,怕是已经达到了无招之境!
得招后而忘招,方能以无招胜有招。
无招,这种境界还是昔年剑圣告诉自己的,正是这无招,令己输了半招。
昔年剑术大成的剑圣,才不过堪堪开始学着去忘掉招式,比现在的自己尚要不如。而此刻,意识海中的对战,自己还是输了,那只能说明,眼前这长发少年,已经忘掉了全部所学!
他,怕是比那时候的剑圣更加年轻吧,他却不但领悟了剑心,更加忘却了招式,世间,果真有天纵奇才。
方乾心中,一阵恍惚,侧目看向那神色木然的少女。她,应该是这位少年的红颜知己,却偏偏走上的歧路。
歧路,虽然进步神速,甚至连境界的领悟都要比旁人快的多,只是那种代价,也远非常人所能接受。
以有情入无情,惟至情不磨,心始不朽。
然而,那种代价,真的是她可以承载的吗?也许她并不知道,现在付出的,比之将来,还不足十一。
心中长息,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这时,园外走来一名紫袍少年,与那在花蝶间翩然御风的楚翔直如一人。
自然,经过这些天的接触,方乾也是认得的。
“咦,老方,我大哥今日怎么有如此雅兴?”
人还未到,楚影就咋呼了起来。与外冷内冷表里如一的楚翔不同,楚影明显是那种表里不一的家伙。
听到如此称呼,方乾哭笑不得,不过必须承认,这紫袍少年的实力,也是被自己认可的。
虽然并未领悟到“心”,但是在冥冥感觉中,这整日嬉笑的少年,绝对有重伤自己的能力,没有原因,这只是一种感觉。似乎,他走的并不是武道之路,而是另一条更为开阔的坦途。
“恩,楚老弟今日,似有所得。”
楚影大讶,这家伙,又要突破了?
看着在那闲聊的一大一小两位帅哥,在旁拼命往嘴里塞着糕点的褚茗默默无语。
这些,不都是任务目标吗?不都是价值一万积分的NPC吗?为什么队长,却反倒和他们打成一片,还帮任务目标夺位?这个世界,太疯狂啦。
这个世界,的确很疯狂。
一朝天子一朝臣,就在西京城变天之时,阿卡玲娜,也陷入了危机。
丛林里,玲娜不住变幻方位,逃逸着。手中,拎着一把小巧的弩弓,弓身上,红光闪耀,好似跃动着火焰,几道符文在其中,若隐若现。
精神领域里,方圆数百丈内一切蝼蚁草木,纤毫毕现。
精神力突破一千点,就会带来种种异能,而本身作为专业人士,对这种异能一点都不陌生,用起来得心应手,甚至还有不小的加成。
转身,出箭!
一道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利箭,“嗖”的划破长空,刺入一个探子口中,
感受着身体里渐渐恢复的魔力,阿卡玲娜稍安。
头一次,心中对一个人产生如此浓烈的杀机——李凡!
原本,自己好好的在幽州一带修习法术,毕竟,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至于说什么后续任务,完全没有兴趣去做。
偏偏,半路遇到了李凡,看他早有准备的样子,分明是不知通过何种途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仇人见面,无话可说,一场大战,逼得自己用出禁术,最终两败俱伤。
事情到此也该结束,要知道,毫无准备的李凡在冥焰中连灵魂都受到了不可弥补的伤害,几年内只怕都恢复不到全盛。却不知他又怎么勾搭上了此地军阀,借助那些原本自己眼中蝼蚁的力量,一路围追截杀,烦不胜烦。
再度射出两箭,凭借着精神领域,即便是从来没有受过此类技巧训练,也可以成为百发百中的神射手。
感受着最后两团灵魂熄灭,阿卡玲娜累的一头栽倒。
毕竟只是“体弱”的术士,虽然比之普通人最少要强上两三倍,但也不过和那些受过训练的精锐战士相当。若非妄动禁术搞得魔力震荡,此刻又岂会凭借这种“野蛮”的方式对敌,若是被导师看到,只怕又要大骂自己是术士中的耻辱了。想到那滑稽可爱的胖老头,阿卡琳娜心中升起阵阵暖意,除了哥哥,也只有他才把自己当做真正的亲人,而不是用来交换政治利益的工具。
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到那,美丽的故乡。
目光涣散,似乎透过了无穷位面,看到了一大片冰川,其中,有一座冰峰特别高大,被其他冰川如同众星环月,拱卫在正中,
柳城郡中,兵马霍霍,一匹匹健马,载着强卒,逡巡在街道上,但凡有探头探脑不轨者,尽皆一刀斩去。
普通士卒,从来不知道何谓忠君报国,他们只知道,跟着安帅,有肉吃。而如今,大帅准备起兵,做皇帝,自然,作为老部下们也都要水涨船高了。
而安禄山的帅府内,这些天却来了一个神秘的强者,脸上带着鬼面,从未有人见过其真面目。
只知道,此人与安帅在书房秘议半日后,立马从一个无名小卒,跃成狼牙军二把手,论地位,比之军师徐归道还要来的高。
至于说为什么能发现此人是强者,这更简单,起初这病怏怏的家伙********,自然会引得狼牙军中其他人不满,不过在他一招宰了某个随军教习后,那些不和谐的声音都消失了。
原来此人和安帅一样,是一名绝顶高手。
安禄山很得意,因为李瑁传来的消息是真的,长安城,乱了。
等到自己造反的消息传入长安,只怕整个幽州都被打成了铁桶江山。
想到去年入京时看到寿王那一副情痴的熊样,安禄山就暗自好笑,那姓杨的娘们天生水性杨花,连我老安都上得她的床,也不知在外面还养着多少面首。
心中越想越觉得好笑,那一对父子,都以为自己得到的是宝,却不知头上早就绿油油一片。
“上天果然还是眷顾我老安的,不但让我睡了皇帝的女人,给了我如此大一个机遇,更在这关键时刻为我送来了这么一个大帮手。”
想到那自称“影”的男人,心下就一片火热,浩气盟曾经的情报主管,手下探子遍布天下。
信息啊,打仗什么最重要,信息最重要。只要能留住这个男人,别说是帮他追杀一个小妞,就是把妻妾都送给他也无妨。
西京城内,曾经三千佳丽争艳的后宫中,如今愁云密布。
大臣将军们还有选择阵营的机会,她们这些妃子就惨了,不被拉去陪葬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估计最后的结果都要被打入冷宫。
那百花齐放的雅苑内,早已不复融融春意,玄宗死后,再没有人理会这昔日黄花。自然,失去无数财力支持的暖炉,早已变得冰凉,咧咧冬风,也将那只有春日才会出现的盛景无情带走。
杨玉环安然坐在屋中,对镜贴花黄,看着那魅惑众生的俏颜,心中并未有丝毫惶急。
纵使自己押错了牌,不曾想到一介皇孙的李倓居然当真有胆做下那惊天大事,甚至还让其成功。心中也未有半点懊恼,懊恼那种东西,早就在李瑁将自己拱手相让的一刻就消失了。
口口声声说什么爱,那为什么不造反?纵使失败,大不了共赴黄泉。
等他?哈哈哈,笑话,你不做,我来做,武帝能颠覆了王朝,我却为什么不能。
可惜啊,终究,除了这祸国殃民的姿容,半点帝王命也无。
不过,杨玉环并不后悔,甚至不后悔将一朝枭雄推出门外,选择,就要承载代价,若玩不起,就别玩。
男人啊,爆发出来的欲望,果真不是区区一个女子就能填满的,纵使那女子艳绝天下。
世间貂蝉虽少,却总有那么几个,可是似吕布那般男子,又在何方?
凡俗皆谓其三姓家奴,又怎知面对大势洪流,毅然为了一名娇弱女子出刀,冒着陨落之险,斩断前程,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三姓,是个耻辱,然而对于貂蝉来说,却是无与伦比的幸福。普通女子,能得一次足慰平生,何况她得了三次。
玉环,笑了,看着镜中那张魅惑众生的娇颜,思绪却飘飞到了千年之前。若是世间当真有此奇男子,愿意为了自己挑战一切,便是将心与他,又何妨?
可惜,世间貂蝉虽少,吕布,更是早已绝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