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跑？」
那双修长踏着长靴的脚忽然出现在我眼前，我尴尬地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点往上看的勇气也没有……
死定了……会被杀掉啊！
我感觉自己的衣服后领被人用力拉扯，我与郑泰就像猫咪一样，轻易地被九皇一左一右的提了起来，他深色的细长眼睛瞇了起来，嘴边挂着冷笑。
「这不是课辅计划的实验组吗？」九皇不怀好意地打量我们，他的脸颊上沾了几滴鲜血，「想逃课啊？」
「没有！没有这回事！」我摇头否认，「我们只是想去上厕所！」
「灵是不用上厕所的。」九皇立即戳破我的谎言。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我想上厕所！郑泰他要陪我去……」
话还没说完，九皇突然松手，我顿时重重地摔到地板上，衣服都沾到血液了。
「不上了。」九皇转过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冥判笔收起来了。
「啊？」
「这些货色，不够格上我的课。」九皇头也不回地冷冷说道，「还有，那愚蠢的课后辅导果然一点用也没有，蠢货依然是蠢货，无能仍旧是无能，你还是早早下地府投胎吧。」
「九、九皇大人！」我爬起来追了过去，但是一跑出教室，那穿着靛色大衣的九皇早已不见踪影。
「怎么可以这样……」无奈地回过头，满目疮痍的北教室再一次催动我的反胃恶心，我捂着嘴对枯坐在地上的郑泰说，「我们快点回本部去，必须告诉大家这里的状况……」
郑泰空洞地看着地板，一滴一滴黑色的液体悬在他的眼窝下方。
「你不走就乖乖待在这里！我去找人过来！」
没时间安抚那小鬼了，我捏着鼻子、捂着嘴巴，飞也似地跑向本部。
结果，不到七点，我和郑泰在阿杰的陪伴下，搭上电梯回到一楼大厅。
大家对于九皇在课堂发飙的事好像早就习以为常，他杀掉原本人数就少的甲班约三分之二的学生，这下素质最好的甲班，就只剩下不到三十只鬼了。即使如此，教职员们还是能够谈笑风生，手牵手走进北教室收尸，然后将尸块随便倒下石桥。
送我们离开补习班的阿杰，难得没囉嗦地分析北教室大屠杀，或是叨叨碎碎地推测九皇灭掉那么多鬼的动机。他只是平静地跟我们说了「晚安」跟「再见」，随后又搭着电梯回去公司了。
走出立银大楼，郑泰恢复成这几天那副落寞的死人样，只不过促成死人样的原因，已经从「见偶像的兴奋与紧张」变成「内心深受打击的郁闷」了。他难得不坐到我的右肩上，而是在我右后方慢吞吞地飘着，身边还冒出两朵蓝色的鬼火。
「九皇他啊……就是这样的人啊，哈哈。」
在等红绿灯时，我试着打破沉默，想活络气氛。
「他说那些话没有恶意的，那家伙的个性就是这么恶劣，你不要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啦。」
这样的安慰一点说服力都没有，郑泰的头顶又冒出第三朵鬼火了。
一辆辆汽车与摩托车呼啸而过，我们身后来了一票附近高中的学生，他们叽叽喳喳聊得很愉快，还不时放声大笑，和整个人郁闷到不行的郑泰形成极大反差。
「大姐姐，我这几天读书读那么晚，就是想要在九皇大人的课堂上有好表现。」郑泰幽幽地说，声音全含糊在一起。
「你今天的表现已经很好了呀，看看班上，三分之二的学生被消灭了耶，但是我们却逃过一劫！」
这样的安慰让我自己也觉得很心虚，笑容变得越来越僵硬。
但是，我还能说什么呢？
「如果不是大姐姐警告我，我也会被灭掉的。」郑泰的头越垂越低，「九皇大人说得没错，课后辅导根本没有用，我再努力都还是一样很弱很弱……」
「你不要这样想嘛！他那个人讲话就是这么难听啦！不要放在心上！你要记得，你可是新生里素质第二好的怨灵喔，看看其他几百位学生，都只是普通的灵呢。你很有未来性的啦！只要再过一段时间，一定可以变成很厉害的……呃……鬼。」
「没用的大姐姐，妳不用安慰我了，妳说的话都不是真心的，一点用都没有。」
红色的灯熄灭，绿色的灯亮起，那票高中生从我身旁走过，而我与郑泰没有人移动。
「九皇大人说得对，我们第一次碰面开始，他就不愿意收我当徒弟了。我那么弱、阳寿阴寿都那么小，怎么可能成为大恶鬼呢？」
我再次转头看向郑泰时，他头上的鬼火已经多得像座小山了。
「你不要这样想嘛……走，我们去吃麦当劳，把这些讨厌的事都忘光！」
「我还是去投胎好了，等到下一世死掉，说不定九皇大人就会收我当弟子了。」
我的眼睛猛然瞪大，郑泰的脸色好像比平常变得还要蓝，而且是有点瘀青的那种黑蓝色，连头上鬼火的颜色也同步跟进，但是他的身体却变得更加透明，就好像──随时都可以消失不见一样！
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欸！郑泰，你、你真的没事吗？」
绿灯熄灭，等待红灯的车子们蓄势待发，准备在下一秒催动油门猛然奔驰。
一道又一道的黑血，从郑泰紧闭的眼皮下涌出，就像眼泪一样，黑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一滴一滴滴在红砖铺成的人行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