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紫鹃的相识,是因为老卢老婆的意外。从开始到现在,已有一年半了,老卢老婆的生命就是靠管子输入流食和注射药物支持。老卢为了老婆的病已经是精疲力竭、仁至义尽。而我为了紫鹃,也可以说是精疲力竭、仁至义尽。
每次被紫鹃的事情弄得心烦意乱时就会胡思乱想,想我们的相识,想我们可能的结局。因为师娘的车祸而相识,算不算是孽缘?这样的缘分从一开始就包含了死亡和毁灭的阴影,如果师娘过了,是否我和紫鹃的缘分就算到了尽头?
站在宾馆门前,西装革履发烟给来往的宾客,做伴郎的主要职责就是发烟。融入喜庆的氛围之中,却看到高阳接到一个电话后,平静小声的对我说:“老卢老婆过世了。”
一直以来的胡思乱想变成现实,心潮低落沉缓,还在想紫鹃要是不回来两人的关系就算结束了,正在犹豫时却得到这样的消息,一时无语。
本不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紫鹃,独坐电脑前越想越难过,还是给紫鹃打了个电话,她也十分震惊,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也知道我不会像她一样拿死人的事情骗人,何况老卢老婆是我们俩缘分的起点,又怎么可能不信。
她问我要老卢的电话,我说还是明天再打吧,老卢现在一定有很多事情在忙。
明天……老卢和她老婆从同学、相爱、结婚、生子,一个陪伴自己半生的人永远地离开,从今后只能靠回忆体会感情,每一次的回忆都会被现实的痛苦覆盖。回忆的事情越幸福,回忆的心绪就越痛苦。而人生的每一年都是不可能重来的,又如何忘记几十年的记忆呢?可能我还算是年轻吧,生离经历着,死别也看着,同时还被一对对新人的幸福感染着,马上到来的鸡年是无春年既寡妇年,不少人赶在年前结婚,我今天是在第四家喝喜酒。
在痛苦与幸福;生离与结合;死别与新生之间来回冲击,这就是现实生活,我的生活,令我……颤抖不已的生活……
清早,我和高阳赶到318国道,这是指定的葬礼地点。我们去的任务主要是守灵,也就是说要在那里待到第二天,然后遗体才能下葬,我们又要帮忙打点。
想起前段时间在网上猎艳,就有一个武昌的女孩。当时我看到她的个人资料上还写了电话号码,就打了过去。
一股冰冷的幽冥之声传来:“喂……”
我一个寒碜差点没挂电话,我镇定其事,做出欣喜状说:“这号码是真的?”
冷冰冰的话:“要不然你以为呢?”
我问:“你这是在哪里啊?”
她说:“西陵。”
我说:“哇,怪不得我觉得好冷。”
她笑笑说:“是吗?有空来李家坡玩啊。”
我赶忙说:“不了不了,我一般不去那种地方。”
她说:“来嘛,我可以给你打折。”
我说:“是火化打折还是骨灰坛打折?”
她说:“只要你来,都打折。”
我怎么听怎么像妖孽勾人,然后把我生吞活剥。
看了她的相片,也是摄像头拍的,一张角度好一点,显得还算漂亮。一张拍的正一些,可以说我看了就想吐。
她说:“怎么样?漂亮吧?”
出于礼貌和习惯,我说:“漂亮,跟仙女一样。”
她说:“嗯,我自己也觉得挺漂亮。”
我吐了一地。下线后立即把她从好友栏中删除,把电话号码也删除。
高阳听到这事,提议去找冷冰冰,我说没法找,当时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西陵,早把她号码删了。
两人在西陵四处逛着。每一块墓碑都写着些亡灵的故事,比如说得了白血病的小女孩劝父母不要卖房子给自己治病,还有义犬为了救主吃下有毒的肉,也有革命烈士卓然长逝。
在这里,生与死显得如此分明又如此不分明。
到了夜晚,蔡俊、龙刀等人都在灵堂内打牌,我和高阳沿着殡仪馆院内的转盘散步,回想起太多的事情。
高阳听我说孽缘一说,笑说:“你昨天在婚礼上见到的,你打算和哪一个有深入接触?”
我笑笑说:“应该和你希望的不一样。你呢?”
高阳说:“我会和你想接触的那个接触。”
我问她:“到底是哪个?”高阳笑而不答,看来我们的眼光都差不多,婚礼上有伴娘是芊芊,还有一个显得很活泼的女孩是琪琪。
高阳问我,“如果紫鹃和你分手了,你会不会去追琪琪?”
“那哪儿知道,你知道我在这方面从来不多想的,只会让自己很被动,再说了,万一我追琪琪,琪琪喜欢的是你,我们不是很被动?”
高阳笑说:“对,吸取以往的经验,我们……”
“以女方的意图为主。”我们异口同声道,果然是兄弟,想法都一样。
笑声憨憨。
高阳说:“回头新郎和他老婆离婚了,你就可以对琪琪说,我们分手吧,我们是因为这桩婚事认识的,既然他们离婚了,我们就应该分手。”
我笑笑,心绪又回复低落。是啊,我和紫鹃该怎么办呢?前些日子给紫鹃妈寄了封信,强调紫鹃回武汉读书的重要性,只是不知道紫鹃妈看后会如何决定。因为事情不像我们原先设想的那样,开学时间就在这个月二十五号,如此一来就必须让紫鹃放弃郑州的工作,也就是说紫鹃三个月的工作很可能只是赚到了路费而已。
高阳说:“看一个人人品怎么样,很大程度是看他对待自己最亲的人怎么样。可以看得出,你算是个真正值得交往的人。”
我说:“你也一样。”
高阳说:“不,我不如你,我哪有你那个耐性。”
我说:“不,我不如你,我哪有你那么坚强。”
我们两又在互相抬举对方,这是我和高阳相处十分快乐的原因之一。
灵堂守了一晚,第二天我和高阳又到处去卖合适的骨灰盒等用具。
下葬之际,电话响了,是紫鹃妈打来的。
一阵寒暄后步入主题,她已经收到我寄去的信和紫鹃的录取通知书,紫鹃妈看过之后也又同感,叫紫鹃在大后天回武汉报名。紫鹃妈也觉得以紫鹃这个年龄来讲,读书还是比微薄收入的工作重要。
我只是应承着,却并不多想紫鹃会不会回来。
墓碑是以老卢儿子的名义立的,估计老卢还要再找一个伴,毕竟太年轻了,儿子又太小。
所谓的一生一世,大多数时候都会向各种现实原因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