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一年多来坚持习武,我认为自己是无法完成这次长途爬涉的。
“哥,睡醒了?”
我迷迷糊糊道:“恩,灵儿,怎么不叫我?”
方灵笑道:“上午叫过,可是你睡得太死,叫了三声你都没醒,先生说让你多睡会,哪知你这一睡,就睡到傍晚了。”
“嘿嘿。”我讪讪一笑,“可能是太过疲倦了。”
“恩,先生也是这么说的。哥,吃饭吧,大家都在等你。”
“好,起床吃饭。”
段东楼和姚朝辉已于中午离开了乌河寨,一个西行去了大理天龙寺,一个南下前往广南西路。其他人在好好休息了一晚后,基本上都已恢复到正常状态。
次日凌晨,我们告别了洪源大巫师及洪升等人,按照原路经苗区,纵马东行。
洪源目送我们离开后道:“洪升,你立即通知头人巴扎及其他三位巫师前来议事,另外,加强山寨的防御,扩大我们的护卫队伍,组织寨中青壮,准备扩建山寨。后日我便启程去见姜央大巫师,有件重大事情和他商议,或许,或许我们苗人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三百年了,圣者终于现世,而且还是……”
洪升问道:“爹,还是什么?”
洪源笑笑:“洪升,这位圣者乃是我苗家的大贵人,守护者大人当真了得,选中的圣者竟然是当今……”
“爹,今天您是怎么了,说话总是说一半?”
“哈哈,洪升,还有一半嘛,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
一般来说,同样的路程,在返回时总会觉得比去的时候要快,两点之间的距离当然是不会变的,或许只是因为人的心境不同而已。
数日之后,我们进入了荆湖南路(湖南)的地界,沿着官道往东北方向行进,就是湘西田景苗寨的门户镇溪村了。到了这里以后,道路就要好得多,尽管还是山区,却已能纵马奔驰了。
当我们来到当日田修颜提议穿行苗区的岔路口时,明显放松下来的袁棘笑道:“公子,又回到这里了。”
“是啊,我记得再走两天就能到达镇溪村了。”
“公子,正是,这条路直上就是镇溪村。”田修颜邀请道,“两日后,到那里歇脚吧。”
“好,我正好还有点事情要找田景头人。对了,修颜,你随我们到临安后,想做些什么?”
“公子,修颜听从公子安排。”
方灵道:“哥,路上有的是时间,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灵儿又想吃酸汤鱼了?”
“恩,还是哥了解我。”
“好,走吧。”我轻轻拍了拍飞燕,道了声“驾。”
两日后的中午,我们来到了镇溪村。一进入镇溪村,就见田景已在村前迎接。在我们离开十天后,田景便让田方和田宏每日在村外轮流守候。这一日,在村口守候的田方远远看见我们的马队过来,便立即让人通知了田景。
“田景见过公子。”
“老先生不必多礼。”
“是,公子。”田景直接将我们带到了结义楼。
方灵坐下后道:“田老先生,还是给我们上酸菜鱼吧,一路走来,就没有好好吃过,这次总算可以大吃一顿了。”
“没问题,方姑娘稍后,田方,快去安排。”
自从离开乌河苗寨之后,一路奔波,每日三餐都是十分简单,哪里能有机会吃上什么大餐?何况还是如此开胃的苗家酸汤鱼,听着名字便已将众人的食欲吊了起来。
酒足饭饱后,我私下吩咐田景,让湘西苗寨中的两千勇士在准备完毕后,不再去往广南军区,而是转向黄泥河东岸的乌河寨驻扎,组建乌河苗家独立军区,听从洪源大巫师的统一指挥。洪源之名田景自然听说过,乃是和姜央齐名的苗族大巫师,对此,田景并无意见,有关的细节问题我和田景也一一进行了沟通,最终确定乌河苗军以屯军的方式驻扎在乌河寨以北的北丹山下。
在镇溪村休息一晚后,我们一行人于凌晨时分启程东行。离开湘西后的第二天,我便收到了文天祥和陆秀夫通过龙牙传来的密码信件,知道最近的一个多月里朝中一切正常,遂安下心来。
沿着官道,横穿湖南,便是江西省的地界。在离开临安的四十九天后,我们来到了江西省与两浙西路交界的信州府(今江西上饶)。信州位于江西省东北部,东邻浙江省衢州市,北毗安徽省池州市,南隔武夷山脉与福建省南平市接壤,有着“牙闽、控皖、襟淮、面浙”的优越地理位置,自古享有“豫章第一门户”、“四省通衢”之美誉。
信州府因“山郁珍奇”之故,所以又叫上饶,最早建于东汉年间。自古以来,信州便是江南富饶地区之一,四季分明,山环水绕,在后世被誉为“中国最美的乡村”。
袁棘道:“公子,前面东行二十里就是江西省的信州府,再经信州东行便可到达两浙西路了。”
“好,时间也不早了,今晚就到信州城内歇息吧。”
“是,公子。”
我想了想又道:“先生,到了此处,距离临安已经不远了,你安排云仲飞和张子健带领两百名侍卫先行返回,只需龙牙之人在四周护卫即可。”
袁棘点点头道:“如此可行。”
方灵紧随前面的文璋和沈墨,边走边道:“哥,快进城吧。”
距离信州府还有五里处,有一座名叫渺湾的村落,渺湾本是一处小村落,但因为渺湾村是进入信州府的必经之路,从湖南,两广和江西去往临安的过客和商队都要经过此地,倘若遇到时间不对,信州城城门关闭时,就要在此歇脚了,而且这里的消费比起城里便宜不少,所以这渺湾村自宋高宗南渡建立南宋之后,一直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今天的渺湾村较往日更加热闹,倒不是因为过往之人骤然增加,也不是村中有何活动,而是信州城的数十名衙役和村中的百姓已经对峙了一个下午。
“咦,怎么回事?”前面的方灵道。
袁棘道:“文璋,去看看。”
我们也走到旁边,勒住缰绳,边看边听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后世在媒体上见过太多的这种事情,没多久,我已经能够猜测出大致的情况了。
自去年以来,朝廷出台了一系列鼓励发展经济的政策,信州的经济也出现了上升的趋势,信州的农业十分发达,是世界上稻作的起源地之一,信州出产的大米在宋朝时期远近闻名,就连宫中的贡米也有不少是出自这里。
利用这种优势,信州官府准备建立一处大米集散地,将全国的粮商引来此处。经过商议,官府计划将地址定在城外的渺湾村,并由信州最大的粮商--通衢商行牵头来筹建。
这原本是件好事,但渺湾村里的里正没有和村民商量,便答应了开发商提出的迁移条件。今天正好是开发商前来施工的第一天,却遭到了村民的阻拦。无奈之下,通衢商行的大掌柜只好叫来了衙役,打算以官府的名义强行让村民们搬离,不料渺湾村村民面对衙役,同样是寸步不让,竟然手持农具等物品,强行阻止,坚持不让其施工,从下午未时一直到申时(下午五点)末,始终没能解决。
村民们以私塾王先生为代表,和通衢商行及衙役反复交涉,这王先生本是一名落第秀才,对于大宋律法也略知一二,几番论理之下,倒是将衙役说得哑口无言。
简单而言,这就是一桩因拆迁引起的纠纷,和临安东康坊事件并无多大区别。
那王先生赤手空拳,依法力争道:“我渺湾村的土地并非全由村里的里正拥有,根据我朝律法规定,官府应当保护百姓的私有财产,不能以任何理由强行进入民居,如果遇到新建或者改造的,必须征得屋主同意后,方可进行。”
通衢商行的大掌柜似乎已经忍耐到极限,恼怒道:“我这里有信州官府的公示批文,尔等要是再行阻拦,可别怪我们商行不客气。”
“大掌柜,各位衙役大哥,信州府也是我朝的府衙之一,任何批文都不可违反我朝律法,这是律法上有提及的。而本村的里正在数日前已经失踪,即便他的画押是真实的,也只能代表其本人,不能代表我们渺湾村的全体村民。如果你们想要硬来,那我渺湾村村民宁死保卫自己的家园。”王先生回头大声道,“各位乡亲,是也不是?”
“宁死不屈,宁死不屈。”
村民的人数显然占多,这一阵呼声更加激怒了通衢商行。
衙役班头见大掌柜显然沉不住气了,便道:“何大掌柜,不可乱来,最近上面三令五申,要依法办事,依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和大人商议后再做决定吧。王先生,你也劝劝村民,你们也不可胡来,否则同样会受律法制裁的。”
“哼,平时你们吃我的、喝我的,关键时候怎么就成这样了?”
衙役班头暗骂一句,压住心中不满道:“何掌柜,现在可是在风头上,万一此事处理不好,被省里知道了,别说你我,就是大人的乌纱帽也指定不保啊。”
“他娘的。”何大掌柜怒气冲冲地骂了一句,转身带着商行之人离去。
待衙役走后,我上前道:“请问这位王先生,何故而起?”
王先生见我似乎也是读书人,说道:“这位公子,说来话长,如若不嫌本村简陋,何不前去村中小酌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