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唐忍者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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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野狐出山葬荒冢(2)

南山道:“好的时候能御七八只呢!”

光波翼笑道:“当真进步不小啊!走,我得好好敬南山几杯酒。”

来到厅中就座,光波翼见桌上有剥好的粽子,遂问道:“今日不是五月十三了么?怎么还有粽子吃?”

蓂荚道:“这是南山新用荷叶包的粽子,因你未赶上端阳节,故而特意包给你吃的。”

光波翼道:“原来粽子还能用荷叶来包。”

蓂荚道:“南山的巧手,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南山笑道:“我的手哪有姐姐巧?我不过是会做几样吃的罢了。”说罢为光波翼斟了杯酒,道:“这是雄黄酒,我们只当今日是端阳节,哥哥不在,我们过什么节日也没兴趣。”

“归凤兄真是让人羡慕啊!”琅玕忽然出现在门口说道。

“琅玕兄来得正好!”光波翼忙起身相迎。

南山说道:“你怎么能跟哥哥比?羡慕也是枉然。”

琅玕笑回道:“我哪敢比?只要不被你赶出门,我已经知足了。”

南山道:“你别高兴得太早,没准哪天就赶你出门。”

光波翼笑道:“我与南山是兄妹之情,自然无法与琅玕兄相比。”

琅玕哈哈大笑,南山窘得脸色大红,拉住蓂荚的手撒娇道:“姐姐,你看哥哥胡说,你也不管一管。”

大家说笑着入座,琅玕问道:“归凤兄,你这一年躲到何处去了?”

光波翼道:“说来话长。”

南山抢道:“待会儿再让哥哥慢慢说与你听。琅玕哥哥,你怎么来得这么迟?没见到我的鹤儿么?”

琅玕道:“我适才去取了信,刚刚赶回来。”

“有何消息?”南山追问道。

琅玕道:“前几日宣武节度使朱全忠在汴州城南大败尚让军,李克用在王满渡大破黄巢军,黄巢大势已去,看来寇乱不日将平。”

“哦?那各道忍者情形如何?”光波翼问道。

琅玕道:“自去岁黄巢围困陈州以来,风长老与川长老一直率领三道忍者暗助朝廷剿贼。起初目焱并未过多插手,似乎在观望局势。后来他又派出人手与三道忍者相抗,助黄巢围困陈州三百余日,双方各有不少折损。前几日这两场大战,想必各道忍者也是伤亡不小。”

光波翼道:“按说目焱此人一向行事缜密,从不做无把握之事,难道他看不出黄巢败局已定了么?”

琅玕道:“依他目前行事来看,似乎目焱并不关心孰胜孰败。”

光波翼皱眉沉思片刻,道:“莫非他想借助黄巢的残余之势尽量消弱三道忍者的力量?不过如此做法也只能两败俱伤而已,其目的何在?”

琅玕摇了摇头。

南山道:“哥哥,你不要再去寻目焱报仇了好不好?姐姐和我真怕你……”

光波翼笑了笑,说道:“放心吧,上次的情形不会再发生了。”

琅玕道:“说起报仇,我还有件事要告诉归凤兄。”

光波翼忙道:“琅玕兄请讲。”

琅玕道:“目焱毒害令尊之事,其实有一个人一直都知晓,而且目焱杀害淳海与花粉的父亲隐廉灭口,此人也都作了重要帮凶。乃至后来妖道幽狐设计让蓂荚姑娘误解归凤兄,令你二人离别一年有余,也有此人参与。”

南山抢问道:“这人究竟是谁?竟然如此可恶!你怎么没早告诉我?”

中和四年(884)六月十五日,身边残兵无几的黄巢在莱芜(今山东)又为唐廷追兵所败,所余亲故数人随他退至狼虎谷(今山东莱芜西南)。

十七日清晨,东方初白,睡了没多久的黄巢忽然大叫一声,惊坐起身。守在他身边的妻子忙扶住他叫了声“陛下”,又问道:“陛下是不是做恶梦了?”一边用袖口为黄巢拭去额头的汗珠。

黄巢呆了呆,说道:“我梦见成千上万的冤魂,一直追着我不放,我骑着马拼命跑,跑到一条极宽的大河岸边,河水漆黑如墨,岸边正好有一只小舟,我急忙弃马登舟,让那船家渡我过河。到了河心,那船家回过身来,他竟然没有头脸,也没有身体,只是一身空空的衣衫带着一顶斗笠!我正惊讶,那船家忽然开口说道:‘你还我身子来!’我问他身子哪里去了,他说:‘被你的舂磨寨磨成泥,让人吃掉了。’我便拔剑砍他,那厮被我一剑劈散了。谁知忽然从水里伸出来无数的手臂,都是血淋淋地,抓住我的双腿,一把将我拖进河中去了。”

他妻子说道:“不过是个恶梦罢了,陛下不必介意。陛下不是从不相信这些的么?”

黄巢又愣了半晌,忽听有人叫道:“陛下。”抬眼见林言不知何时来到自己面前。

黄巢问道:“何事?”

林言看了看黄巢,又看了看他妻子,说道:“请陛下随我来。”

是日,林言杀黄巢兄弟、妻子,投降唐军。林言不久也被唐军所杀。七月,时溥遣使献黄巢及家人首级于成都行在所。

长安城今非昔比,光波翼来到曲池畔,但见景物隐约依旧,气象却已大不相同,六月的天空弥漫着一股败腐之气,从水面飘来的空气也已不再新鲜。

冯记茶铺仍在,光波翼打量了一会儿挂在门首的茶旗,这才踏入门去。

谷逢道见到光波翼颇为吃惊,忙将他请入后院小屋中说话。

谷逢道向光波翼施礼问候,光波翼并未回礼,径直说道:“我来是想请谷先生给目焱捎个口讯。”

谷逢道似乎没听明白,诧问道:“光波兄弟说什么?”

光波翼道:“你告诉目焱,我要见他。”

谷逢道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说道:“光波兄弟不是在说笑吧?在下如何能够传话给他?”

光波翼轻笑一声道:“谷先生,何必再惺惺作态?你这双面细作已经做了二十多年,是不是很辛苦啊?”

谷逢道故意作色道:“光波兄弟何出此言?”

光波翼道:“当年先父遇害之后,风长老约淳海出来询问实情,可惜被目焱知晓,便将之杀害灭口。还有后来信子隐廉全家遇害,这些血债都该算上谷先生一份吧。”

见谷逢道满脸惊慌、讶异之色,光波翼又道:“当年你为了向目焱表示忠心,不惜出卖了这许多性命。同时你又尽心尽力为瞻部道做事,让南北两道都对你不疑。你脚下这两只船,的确踏得不易呀。”

谷逢道面色苍白,汗如雨下,颤声说道:“你如何知晓这些?”

光波翼道:“有一位姓石的朋友,为了寻找在下,曾探访各地的信子,一个多月以前他来长安寻过你,从你这里知晓了一切。”

谷逢道侧目想了想,说道:“我怎么不记得有此事?”

光波翼笑了笑,说道:“他姓石,是一位识族忍者。”

谷逢道这才想起,一个多月前确有一位客商打扮的倜傥公子,曾到他店中吃茶,点名要见掌柜的,待自己出来与他相见,他却只是眯着眼睛看了自己一会儿,随便寒暄两句便走了,当时还觉得此人奇怪,没想到他竟是一位识族忍者,以通心术窥探了自己的天大秘密!

“谷先生,你还有何话说?”光波翼的问话让谷逢道回过神来。

谷逢道连忙回道:“当初是目焱主动寻到我,逼我与他同流,我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光波翼笑道:“我将纪家姊妹托你照料,你却勾结妖道幽狐,设计欺骗离间我们,可有此事?”

谷逢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光波翼哼了一声,道:“隐廉的后人尚在,轮不到我来向你寻仇。你只须告诉目焱,三日后一早,我在试情崖顶等他。如果见不到他,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说罢拂袖出门而去,只留下谷逢道兀自惴惴。

三日后

试情崖顶凉风习习,风中携着阵阵血腥味。

光波翼看了看谷逢道的尸首,见他面目扭曲恐怖,两手中残存着被血染红的衣服碎片,指尖鲜红,胸口处被抓得血肉模糊,显然是他自己撕抓的,死前不知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光波翼叹道:“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离术,你为何杀他?”

目焱道:“你们已经知晓了他的秘密,如今他对我、对你们都是个多余之人。我想你们早晚也不会放过他,与其让他活在恐惧之中,倒不如死了干净。”

光波翼嗤鼻道:“我们也已知晓了你的秘密,你是不是也活在恐惧之中?是不是也成了多余之人?”

目焱并不理会光波翼的问话,而是淡然说道:“翼儿,这一年多你去了哪里?”仍像是一位慈爱长者在关心自己的孩子。

光波翼道:“我在等你。”

“等我?”目焱似笑非笑地看着光波翼。

光波翼又道:“炳德,你知错了么?”

目焱一怔,恍然间,好似光波勇站在自己的面前询问自己。

目焱回过神来,哼笑了一声道:“你长大了。”

光波翼道:“黄巢的首级应该已送到成都了。”

目焱点了点头。

光波翼又道:“你早知有此结果,不久前却还在帮他与朝廷对抗,何为?”

目焱微笑道:“我不是在帮他。我早说过,黄巢竖子不足以成大事。我不过是让他发挥些余力罢了。”

目焱狡黠地对光波翼笑了笑,又道:“你要扶植一股力量,就要消弱他周围的力量。”

光波翼道:“原来你帮助黄巢垂死挣扎,是为了进一步搅乱时局,好让一股新力趁机崛起。”

目焱道:“你真是个聪明孩子,若得善加调教,前途不可估量,只可惜……”

光波翼问道:“你扶植的这股新力量又是谁?”

目焱道:“此人与黄巢不可同日而语,是个做大事的人,不过羽翼尚未丰满,还需假以时日。”

光波翼知他必不肯说出那人名字,便不再问。

目焱又道:“咱们闲话说完了,我想知道,你今日为何还敢来见我?”

光波翼道:“那位遮先生已经准备好了么?”

目焱道:“不是一位,是两位。他们一直都在施展禁术,怎么,你没察觉到么?”

光波翼故作惊讶道:“哦?是么?我怎么不知道?”说罢忽然从目焱眼前消失,片刻间又出现在目焱面前,将不省人事的遮楚天与遮蜀天兄弟俩丢在地上。

目焱大惊失色。

光波翼道:“别担心,我只是废了他们的忍术。”

刹那间,目焱两眼瞳孔已变成血红,瞪向光波翼,却见光波翼若无其事,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目焱不由得一阵心慌,愣在那里,竟不知所措。

“为什么?”饶是目焱久经风浪,阅历无数,此时嗓音却有些嘶哑,“你是人是鬼?”

原来目焱在对光波翼施展目离术时,竟无从进入光波翼的阿赖耶识,或者说根本无从寻伺到他的阿赖耶识。目离术乃是通过将对手阿赖耶识中的负面情绪与记忆激化、放大到极致,而令对手瞬间崩溃而死。目焱施术后,却有如泥牛入海,了无消息,根本寻不见光波翼的阿赖耶识,加之遮族兄弟的禁术也对光波翼丝毫不起作用,以至于他觉得光波翼并不是个真真实实的人。而且即使对手是个鬼,也能探寻到他的阿赖耶识,除非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幻影。但是光波翼又能施展凤舞术,瞬间便废掉遮族兄弟的忍术,又不像是自己的幻觉,以他的忍术修为,当今也无人能以幻术迷惑住自己,故而才有此问。

光波翼笑了笑,说道:“可怜你精修忍法数十年,枉称一代高手,竟不知有此事么?”

“什么事?”目焱大为疑惑。

光波翼道:“你的目离术若要深入对手的阿赖耶识,就必须先要寻伺到对手的念头,这个念头便是你的入口。然而对手若是无念,你又能奈何?”

“无念?”目焱蹙眉盯着光波翼道:“你分明在与我对答之中,又怎会是无念?”

光波翼道:“常人听说无念,便以为是一念不生,心如死灰,那又与木石一般的蠢物何别?所谓无念者,乃是无邪念,并非没有正念。”

“一派胡言!”目焱反驳道:“管你是正念、邪念,就算你心中念着仁义礼智信,我的目离术也必定会察觉到你的阿赖耶识。”

光波翼笑道:“你说的那些并非是正念。正邪之分不在善恶道德,善恶俱是分别,但凡有取舍分别、有执着之念即是邪念,若于念头上无取无舍,不分别、不执着,便是正念。正所谓即念而无念。若达此理,邪念、烦恼俱成正念,如木柴入火,皆化为火。若不达此理,则正念亦成邪念,虽然心中常念仁义,仁义也只成为烦恼系缚。”

目焱愣了片刻,忽然说道:“小子,你敢骗我!”倏然蹿出,向光波翼攻去。

二人相距不过几步远,目焱遽然出手,身法又极快,换做旁人,只怕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待目焱攻到时,面前却哪里还有光波翼的身影?

目焱还来不及吃惊,忽然大叫一声,瘫倒在地,全身挛缩战抖。

光波翼出现在目焱身旁,目焱挣扎着说道:“你快杀了我……为你爹报仇。”

光波翼淡然说道:“失去了忍术,你已无法再号令北道忍者,你的种种宏图大计也无法再实现,现在总该可以把心收回来,认真思维忍法的真义了。”

光波翼看了看蜷缩在地上的目焱,又道:“你现在所受之苦,远不及中了你目离术之人所受的痛苦,再过半个时辰,你的身体就会平复了。”顿了顿,又道:“天目术法本中有四句偈:当知法性空,非是见所见,见诸相非相,是名真实见。这才是忍法中最珍贵的。天眼易失,法眼不坏,目长老聪明盖世,何不于此深深着眼?”

目焱眉目扭曲,恨恨说道:“既然善恶都是空,那我杀你父亲又有什么错?你……你为何还要寻我报仇?”

光波翼道:“诸法性空,是说世间一切万法皆由因缘和合而生,缘聚则生,缘散则灭,无有自性,实无生灭,即‘有’而其性空,即‘空’而不碍有,故而说为‘空性’。亦如《心经》所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却不是你说的顽空断灭,虽然口中说空,心中实在是有。自心中若未能断除分别执著,则善恶、苦乐历然分明。须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三世因果,丝毫不爽。造恶能障蔽平等觉性、自心光明,为善则能趋近菩提圣果,故而因果取舍务须十分谨慎。佛说:‘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如今你虽然忍术尽失,却仍可做一名真正的忍者,希望你能好自为之。”说罢倏然化作一只白鹤,飞入天际去了。

目焱强忍着发自全身百脉的剧痛,爬到崖畔,望着深深的崖底,似乎已经感到了浑身碎裂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