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有心算无心,以己之强击敌之弱,乃是胜利之不二法门,除了不战而屈人之兵外,打仗的次高境界不是大杀四方流血漂橹,而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打。段业最后看了看刚刚收到的一封密信,对着地图仔细推敲着每一个细节,考虑了各种的可能,最终,他确定,这一次他还会赢!
刚刚攻下酒泉城的吕光大军只在酒泉城休整了一夜,然后除了杨颖的军队作为守备军留驻酒泉外,大军全部出城,继续东进。他们是进攻方,速度越快越好,要形成破竹之势,不能给敌人以喘息的机会。
不出所料,当酒泉城陷落之后,吕光只需派出几个使者,禄福,沙头,干齐,玉门,延寿,表氏,会水,安弥,乐馆9县的县令纷纷表示投降,交出了印绶和敕书,吕光也颇为大度,直接让他们继续当县令,还说今后只要好好干,升官发财那是没问题的。
不过,这些县面积都不大,人口也是散居,战略地位只是一般,吕光也懒得分兵去守,反正大局只要稳定,不怕他们闹出乱子来。就算有,酒泉辖的各县根本没有实力威胁整体形势,大可以回头再收拾他们。
如今两军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已经没有可能再隐藏行程了,在派出不少斥候再次打探了敌情后,吕光下令,全军东进,务必一战击溃梁胤军!
大战一触即发。为了先声夺人,吕光决定行堂堂之阵,光明正大的和梁胤决战!
如今酒泉城东约50里处,固延海子处,是酒泉城外少数几个适合大军安营扎寨的地方,这里是在河西走廊开口处得一处所在,恰好西北方向口子大,东南方向口子下,而且有水源,有土山,梁胤大军扎营在此。
昨天讨论了很久,最终决定,大军在此处扎营,一来可以扼守住大路,免得吕光大军快速东进形成挡不住的架势,再者此处是少数几个可以驻守的地方,酒泉城东其他地方,都不是用武之地,再就是一旦不利,由于河西走廊在这个地方有个突然的收紧,到时候就算撤退,也可以挡住敌人一时。
不过,这其实也是妥协后的结果,梁胤,卫翰等人一直主张,稍作休整,然后大军全力出击,尽快与吕光决战!
应该说,在这个时候,这个办法,是正确的,因为时间的巧合,如果在开完会后迅速出击,吕光的军队大部分在城内休整,少部分在城外巡弋,吕由的青骑虽然精锐,但人数不够,最关键的是,吕光和段业杜进姜飞等人,都太自信了,他们并不是太看得起梁胤,不认为他敢果断出击,更不认为他敢夜战。
所以说,历史就是这么巧合,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梁胤无奈的看着众将,他们最终还是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虽然自己是主帅,虽然自己可以一意孤行,甚至只带着本部兵马强行出击,可是单单自己的兵马,是不够的,这样也就失去了突袭的意义。
当然,梁胤自忖自己现在也没有那个本钱,力排众议,只得和众将妥协。
冷眼旁观的彭凤,笑的很开心。
第二日,梁胤起得很早,太阳甚至还没完全爬起来,梁胤在打了一套军拳后,正准备聚将议事,最后敲定部署,却见一个小黄门大步流星的跑过来,高呼道:“报~~”
“慢慢说。”梁胤见他跑的脸色通红,不由微微笑道,一直以来,他对手下士卒都很和气,所谓爱兵如子,说的就是他了。如今这个校尉手上却是举着一封信,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高举过顶,道:“大都督,这是敌军射进来的!”
“嗯?”梁胤有些讶异的打开一看,却只看了数行,便神色严峻起来。
“擂鼓聚将!”梁胤一声令下,急匆匆收起信回到了帅帐。
而很快,聚将的鼓声在连夜搭建的军营里响起,凉州众将匆匆穿上甲胄,整理盔缨,朝着帅帐跑来。上一次彭凤打棍子的教训还是还历历在目,彭凤的屁股,这会儿还没好利索呢。大家自然不敢怠慢。
有趣的是,有人在奔跑的同时,看见彭凤虽然披着甲胄,也步履不慢的朝大帐跑去,不由打趣道:“彭太守?嘿,这次您怎么也跑这么急啊。”
彭凤嘿然一笑,道:“大都督治军太严,我老彭这次要是再迟到了,可不是打屁股的事儿了。”
“哈哈哈哈。”二人相对而笑,只是笑意却殊为不同。
大帐里,唱名完毕,人都到齐,而且无人迟到,梁胤很满意的跟大家寒暄几句,然后脸色一肃,道:“各位将军!就在刚刚,本督收到了吕光贼子的战书,看来他们是要主动求战了,请各位来,就是再做最后的商议。”
自有小校把战书依次传给众将,众人看完后,建康太守李隰颇为愤愤地说道:“岂有此理,吕光实在太过嚣张,这分明是欺我无人,大都督,既然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我们不如大张挞伐,一决雌雄!”
“不错,李大人说的有理,大都督,时不我待,请迅速点兵,与贼人决战!”西郡太守索泮也颇为不满的说道。
西郡太守索泮是梁胤忠诚的支持者,虽为文官,但是悍勇冠绝三军,梁胤一直很倚重他。
帐内众将显然都被吕光挑衅般得战书给激怒了,纷纷求战,连彭凤也不例外,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份段业草拟,吕光亲自手书得战书,实在太过缺德。
战书嘛,一般也就是约定作战日期,地点,然后双方光明正大的打一架,最多无非是放放狠话,吹吹牛皮,比如我们有百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你了,你如果不投降就要被我们吃掉还要抢你的钱和女人。千百年来,基本也就是这个程序,顶尖的无非是加上一些人身攻击,大家都是打仗的,没什么不能理解。
可段业当时为了激怒凉州军,写的这东西可不一样,段业拿了两件事情做文章。
第一个,你们堂堂凉州几万大军,说的要星夜增援,速度却比乌龟还慢,人家酒泉人等的花儿都谢了,酒泉都陷落几天了你们还没来,胆子未免也太小了。
第二个,你们胆子小不是没有原因的,主要大概是你们一个个吃喝嫖赌玩相公娈童,那股子阳刚早就没了,如今大概都成了雌伏于下的兔相公,有的干脆已经拿刀割了那话儿成为女人,我们西征军虽然威武,但也不便欺负女人,你们还是早点回去洗了睡。
整篇文书,有道理,有事实,论证严密,逻辑清晰,实在是恶心人的文书之典范。
这种东西,谁看谁生气,谁瞅谁发飙,哪怕明知道是刺激你的,也忍不住。
当然了,这等文书,段业是不敢派人来送的,虽然说起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可是这等战书送来,愤怒的凉州众将很可能把来使爆了菊花,来向段业证明我们不是兔相公,最多也就玩玩兔相公。
骂人这种事情,是很容易互相传染的,很快,这些平日衣冠楚楚的将军们,就开始挥舞着拳头喷洒着唾沫,愤怒的情绪几乎要失控,纷纷叫嚣着要把吕光挫骨扬灰,只有梁胤和沮渠罗仇还淡淡坐在那里,没有发飙。
其实梁胤也是有意让这群人发泄一下,不然的话,怒而兴师,愠而致战,是肯定要失败的。
见大家骂来骂去也就那么几句话,梁胤知道差不多了,忙拍拍手,咳了几声。
毕竟梁胤还是主帅,大家还得给几分面子,于是纷纷住口,帅帐内恢复了安静。
“各位,这封所谓的战书……”梁胤强忍着撕碎的冲动,因为按照打仗的规矩,迎战的话是得签字再送回去的,“用意也无非是激怒我们罢了,但是,各位请想一想,死人的话,我们何必生气呢?”
众人一愣,旋即哄堂大笑,看来这梁胤骂人,也还是有一手,直接把对方看成死人,表现了梁胤必胜的信心,这下子大为提振众人的心气。
梁胤也微笑了下,然后说道:“不过,吕贼提出,在固延海子,与我军会战,这个却也正和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你们来看。”
说罢,梁胤带着众将,走到了刚刚做成的一个沙盘面前。虽然这个沙盘做的很简陋,而且可以肯定有所失真,但沙盘上堆出了简单的城郭,显示了山脉河流,还有海子,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很难得了。
“这里是酒泉城,这里是我们所在的地方,根据斥候回报,吕光大军约53000人,其中有一万余人,是之前杨翰大人增援高昌时被俘虏的,这支军队战斗力很差,不足为虑,但剩下的43000人,则是百战精锐,不可小觑,如今他们留了3000人守酒泉,其他大军扎营与酒泉城东15里处,与酒泉城互相呼应,如今他们来与我军决战,我们却决不能退缩,必须主动求战,我以为,我们的关键在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