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此时仿佛是在梦里一样。当隐蔽在对门的特警战士在那个放回来的家伙敲开门的那一刹那,像猛虎下山般地闯进来时,她和小何还都给捆绑双手固定在椅子上。她当时以为这次她是必死无疑了。因为那个探风的罪犯出去这么久,已经引起了他们的疑心。他们已经在屋里安置了炸药,准备一旦警察攻上来就与之同归于尽。他们在几个窗口都密切注视着楼下的动静,尽管没发现什么,他们还是不放心,总担心他们已经暴露了。这个团伙的头子潘天彪恶狠狠地说:“这次我们是栽在这两个狗男女身上了。我真恨不得活剐了他们。”
他走到刘莎莎面前,拧了拧她的脸蛋。
她厌恶地将脸扭开了,她现在一看到他那张狰狞的脸就想吐。
昨天晚上,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竟当着众人的面强暴了她,那种屈辱和悲愤让她痛不欲生。就在他气喘吁吁地从她身上爬起来时,她随手抓起床头柜上的一个茶杯向他头上砸了去,可惜让他一偏头躲了过去。他恼怒地回过手将她打得满地翻滚,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直到昏死了过去。
“呸,姓潘的,你不得好死!”她想到他的兽行,浑身便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你这个漂亮妞的嘴还******挺硬,我现在是没心情,要不,我还得干了你!”他恶狠狠地地说,“来啊,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莎莎还想骂他几句,可一个大汉用毛巾将她的嘴塞上了。潘天彪又走到何安邦跟前,说:“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昨天晚上你骂我什么来着?我看你就是收拾得轻,等会儿,要是警察上来,我头一个拿你挡枪眼。”
何安邦紧闭双目,连看都不愿看他一下。他真后悔前天晚上轻易地上了那伙人的圈套,害得莎莎也身陷囹圄。他和刘莎莎并不熟,不过是在一次全国城市晚报年会上见过一面,相互交换过名片而已。可这次她来广州头一个电话便打给了他,说明了意图,想请他提供一些帮助。他当即爽快地答应了,在他看来都是同行,理应鼎力相助。他按着刘莎莎提供的线索,很快便发现了这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伉瀣一气,将北华郊县农家的女孩子以找工作赚大钱的名义诱骗到珠江三角洲一带,强迫她们****。有的女孩子忍受不了非人的凌辱,便想着法子从魔窟里逃脱出来,但往往又被抓了回去,有的还被打伤致残。
何安邦那天晚上以嫖客的名义进了一家地下娱乐中心,和他接触的********恰恰就是北华农村的孩子。她一开始还吞吞吐吐地不愿讲她的身世,生怕又落入什么圈套里。何安邦告诉了他的真实身份,又将刘莎莎来广州的意图讲给她听。
“你们真的能救我?”她似乎不相信的样子说,“他们那伙人手可黑了,就你们两个是斗不过他们的。”“没有关系,我们会把这些情况及时通报给广州警方,你们很快就会得救的。”
那女孩子一下便跪在了他的面前,哭泣着说:“大哥,我们这些人天天都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我的一个同乡不愿和客人鬼混,从六层楼跳下来当场摔死后,他们威胁说,我们谁要报警就连家人一起除掉。”
“唉,你们最大的悲哀就是太软弱了。”他说着便给刘莎莎打手机,约她马上过来。
他万万也没想到,此举早已引起了他们一伙的怀疑。他同那女孩的谈话也都被窃听了,所以,当刘莎莎打车按他指定的方位,刚进到娱乐中心,就给几个彪形大汉绑架了。他们将她塞上一辆白色的丰田面包车,她发现小何也被捆住双手关在里面。
“莎莎,要不要给韩强打个电话,他很关心你的,说明天一早要飞过来。”南妮将手机递过来。她发现莎莎现在已经是一无所有了。
“不,我不要他来。”莎莎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了似的,惶恐地说。
川梅不解地看了看南妮,似乎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妮的心情很沉重,她从莎莎的眼神里看到了一切。
张处长走了过来,握住刘莎莎的手,心情沉重地说:“记者同志,你受苦了。”
“那个潘天彪呢?”刘莎莎情绪激动地说,“我要和他算帐!”
“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张处长说,“方才,他持枪拒捕,已被我们的特警击成重伤,送到了医院。日后,他会受到正义审判的。”
莎莎此时眼里闪现出悲愤、忧郁、痛苦、恐惧的复杂神情。这落入魔掌的四十八小时,她尝尽了难言的屈辱,那个恶魔的影子和狰狞的面目依然让她心惊肉跳。先前,她把这次采访看得太简单了,根本就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此时,她想到韩强的忠告,看来,他还是对的。她太麻痹大意了,以至酿成了大祸。她刚才听说韩强要明天飞来,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她想见到他,可又不愿在这般惨境下见到他。她真想躲藏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张处长派车先将莎莎送到她住的宾馆,南妮送她下车要陪她住一个晚上,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她说她太累了,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上一个晚上。南妮和川梅有点不放心,迟迟不愿离开。
莎莎发火了,大声说:“你们让我安静一会儿好不好,我求求你们了!”
南妮和川梅面面相觑,只好返身又回到车上。
莎莎确实感到自己的精神快要崩溃了。当服务员将她的房间门打开,她恍然有种隔世的感觉。她一头扑到大床上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此时,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响了。她没有去接。她并不知晓此前,南妮刚刚给韩强拨了电话,告知他莎莎获救的情况,并将她房间的电话号码给了他。
韩强心急如焚地一遍又一遍地往房间挂着电话,可莎莎就是不想接。她哭够了,才想起需要洗个澡,冲冲身上的晦气。当她光着身子躺进浮满泡沫的浴缸时,满脑子里还都是那让她不堪回首的场面。她痛感自己的身子很脏,便用手使劲地搓着每一处可能留下那个男人痕迹的部位。
她的皮肤光洁白皙,柔软似水,在此之前,只有韩强接触过。那里曾留下过他的爱,他的吻。可如今这一切美好的记忆都给破坏掉了,她伤心至极,连死的心都有了。她不知道韩强若真的飞过来,知道这一切时会怎么想。她正在承受着一种精神上的痛苦和折磨。女人啊,有愉悦的时候,也有忧郁的时候;有透明的时候,也有阴暗的时候;有聪明的时候,也有笨拙的时候;有可爱的时候,也有可厌的时候;有宜人的时候,也有沮丧的时候。她两眼流着泪,默默地思索着。她感到她的肉体在水中好像融化了似的。她的憔悴,她的疲倦,她的苍白不光展现在脸上,而且也深藏在心里。
她的思绪给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乱了。
“谁!”她惊恐地用手护住了胸部,心怦怦跳了起来。那种恐惧是劫后余生的恐惧,随着敲门声又条件反射般地刺激了她的大脑皮层。门被从外边打开了,她紧张地偎缩在浴缸的一角,作出困兽犹斗的姿态。谁料,破门而入,直奔卫生间的居然是南妮和川梅,还有那个拿钥匙的女服务员。
川梅跑到她跟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你可吓死我们了。”
“你们这是?”莎莎迷惑不解地望着她们。
“哎呀,你刚才为什么不回韩强的电话,害得他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忙着给南妮打电话。南妮又给我打电话。我们都吓出了一身冷汗,急急忙忙打车赶了过来,还好,一切都没有发生。”川梅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话。
莎莎起初还在懵懵懂懂地听,直到川梅把话说完,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苦笑着说:“你们就把我想得那样脆弱?我还不至于到寻短见的地步吧。”
南妮连忙说:“莎莎,我们可没有那个意思,你可别多心呢。”
“此地无银三百两。”莎莎苦涩地笑了笑说,“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一定是被人暗害的。我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莎莎,你先洗吧,我们到房间里坐一会儿。”南妮说着便退了出去。刚才她和川梅在路上急得要死,生怕莎莎一时想不开,出了什么事,这下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时,电话铃又一次响起。
“一定是韩强的。”川梅说着,抢先拿过了话筒,说,“你是韩强吧,对,我是川梅,警报解除,是一场虚惊。”
“你能让我同她说两句话吗?”他焦虑地说。
“难得你这一片痴情。可现在不行,你的莎莎正在沐浴,请等会儿来电话,好吗?”
“谁说的,我来了。”莎莎闻声跑了出来,忙得连身子都没擦干,还裹着一条浴巾。她抢过电话,话还没出口,泪水便淌了下来。她哽咽地说:“你快来吧,我想你!”
莎莎作为一名女记者,承受了许多男记者难以想象的磨难。南妮在为她感到难过的同时,也为她感到骄傲。她以她的付出挽救了许多深陷魔掌的女孩子。
南妮从广州回来几天了,还没同何野打过照面。何野对此竟一无所知,居然在打她手机时问起了广州的天气,真是迂得可以。
在广州的一周,她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似的。那惊心动魄的四十八小时,让她的心灵受到了一次剧烈的震颤。
人生在世,往往会遇到许多不该发生的事情。莎莎作为一名女记者,承受了许多男记者难以想象的磨难。南妮在为她感到难过的同时,也为她感到骄傲。她以她的付出挽救了许多深陷魔掌的女孩子。她做了许多男记者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对于韩强,她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这是一个一度让她感到厌恶的男人。她很瞧不起他,可当她目睹了他从机场风尘仆仆地赶到莎莎身边,眼神里流露出的那种深情之后,她又从心里原谅了他。
她恍然明白了,评价一个男人是很难靠对一个女人的忠诚来判断的。横看成岭侧成峰。他在一个女人的面前可能是虚伪的,可在另外一个女人面前却是真诚的。这里面的关键是一个“情”字。如果“情”字没有到位,那么“爱”便是一种奢望了。韩强看起来是从内心爱上了莎莎。当他了解到她失身的真相后,脸色却表现出了出奇的平静。
他安慰莎莎说:“一块金子掉进了泥潭里并不意味着它就不会闪光了。莎莎,我会永远爱你的。”
韩强的话说得莎莎热泪盈眶,也感动了站在一边的南妮。她悄悄地拉了川梅的衣角一下,退了出去。
“南妮姐,这个韩强可同我心目中的韩强是两个人。我弄不明白,他怎么一下子高大起来了?”
南妮若有所思地笑笑说:“其实韩强这个人的本质并不坏,只是他并不适合我而已。莎莎还是很有眼力的。”
这时,她猛然想起了何野。与此同时,那个女孩子从电话那头飘过来的声音也不期而至。她不觉又有些黯然伤神了。南妮是同川梅一道飞回北华的。韩强由于还要陪莎莎到医院检查身体,处理一下有关这个案件的善后工作就在广州多呆了两天。
她决定不给何野打电话,从机场直接便回了家。川梅对此迷惑不解,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南妮淡淡一笑说:“什么事也没发生啊。这几天搞得我是心力憔悴,我只想没有干扰地睡上24小时。”
川梅半开玩笑地说:“我原本想陪你说说话的,你这话可把我也拒之门外了。”
“你又不是没娘的孩子,快回家看看你的老娘吧。”她认真地说。
“唉,混到这个份上,我还真有点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没有关系,活在人世间,挫折是免不了的。积攒起来,这也是一笔财富了。”
“南妮姐,你不愧是个作家,”她心悦诚服地说。
“川梅,振作起来,不管是爱在外,还是爱在内,重要的是要有真情。能爱上一生一世固然好,可这又往往是可望不可及的。那么,即便有瞬间的真情也会温暖人的一生的。”
她恍然想到前段时间,她每天早上都发现邻窗的阳台上站着一个忧郁的女孩儿,她一袭白色长裙,亭亭玉立,充满伤感的拉着一把小提琴。那是一曲能催人泪下的《爱之梦》,是匈牙利大作曲家李斯特的作品。她的身姿随着音乐的旋律摆动着,犹如一株在湖中迎风摇曳的白莲。她的琴弓在琴弦上滚动,她的手指在指板上滑跳,她的泪水在脸上流淌。南妮给这画一般美的意境深深地感染了。她不认识这个女孩儿,但她能窥视出这女孩心中的阵阵伤痛。这种伤痛她也曾经历过。那是一种失恋的痛苦,后来,那个女孩儿消失了,一连好多天都没出现在那个阳台上。听不到那震颤心弦的琴声,她仿佛生活中缺少点什么似的。她每天早晨都习惯朝那座阳台张望,但是,除了那幅厚厚的落地窗帘之外,她什么也没看到。终有一天,她忍不住向管理电梯的老大妈询问。大妈告诉她那个女孩子已经死了。这个外地的女孩在一个晚上,服了大量的安眠药,并留给先前男友一封长长的遗书。那个男孩儿在看到遗书后,捶胸顿足,嚎淘大哭,说他错怪了她。
南妮听后,也追悔莫及,如果她在最初就主动接近她,这种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了。她为那个女孩哀伤,也为那个男孩婉惜。许多时候,幸福其实就在身边,却让它轻易溜走了。人们总在失去之后,才后悔不知道珍惜它。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当初,莎莎在去广州的飞机上还述说了她和韩强的种种不如意,如果没后来发生的事情,他们的爱情不也充满了危机吗?看来,“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依旧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爱情似乎充满了变术,往往一念之差就可能葬送掉常年培育的恋情。
南妮回到家里,习惯地打开电脑的邮件箱。
“You re got maill”提示她又有新的邮件了。南妮的电脑上网之后,结识了许多文学方面的朋友,尤其是她的个人网页。在柳钰的精心设计后,吸引了众多的文学爱好者。来来往往的电子邮件也就渐渐多了起来,以至于她有些应接不瑕了。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时间是最宝贵的,她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趣对来信一一回复。所以,她往往在一长串陌生的发信人名字的后面寻找到熟悉的名字。她不知道那些无聊的来信是怎么钻进她的邮箱的。当然并不是所有的陌生人的来信她都不看的,对那些对她抱着崇拜心理发来邮件,讨教的文学青年,她还是愿意抽出时间回信的。她觉得自己也是从那个时候艰难走过来的。她理解他们那种渴望成为作家的迫切心理。但是,作家本身就是一个充满艰辛的职业。那种以为能自费出一本诗集便是作家的思维,误导了多少年轻人的思想。她现在打开的就是一个陌生的文学青年的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