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巴山红旗:红四方面军川陕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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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三大战役(4)

宣达战役

接连取得仪南、营渠两次进攻战役的胜利后,徐向前、陈昌浩决定乘胜发起宣(汉)达(县)战役,打击盘踞宣汉、达县、万源、城口等地的国民党军第二十三军刘存厚部,进一步扩大川陕苏区。打击刘存厚也有一个重要的目的,他在达县盘踞了二十余年,在残酷盘剥、鱼肉人民的基础上,积累起了较为丰厚的资产,有兵工厂、印刷厂以及枪支、弹药、银圆、布匹等,红军要建立巩固的根据地,急需要这些东西。

刘存厚,字积之,四川简阳人,清末举人。1903年,刘存厚进入四川武备学堂学习;1904年由四川武备学堂选送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六期步兵科,1910年春毕业回国,任云南武备学堂堂长;1912年后任四川陆军第二师师长、重庆镇守使。1915年任四川护国军总司令。1917年被北洋政府任命为四川督军。就在这一年的4月,刘存厚与代理四川督军罗佩金兵戎相见,由此拉开四川长达十七年军阀混战的大幕。在军阀混战中,刘存厚的实力日益削减,1924年5月,北洋政府改任刘存厚为川陕边防督办兼四川陆军检阅使,势力范围仅为原绥定府属各县;10月,刘存厚率不足三个团的余部,在邓锡侯、田颂尧两部各一个旅的支持下,退居川东北的万源、城口、宣汉、绥定一带。1927年后,刘存厚宣布效忠国民政府,被任命为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三军军长。

虽然在军阀混战中属于破落户,但刘存厚却仍不忘旧荣,凡对外交往均使用北洋军阀政府授予他的荣誉头衔:勋一位,一等文虎章,一等宝光嘉禾章,崇威上将军。1935年3月,《国闻周报》第九、十期连载《川东北剿赤印象记》,谈到刘存厚时,言语揶揄,讽刺挖苦:

这位老将军在名义上虽是早接受了国民政府委给他的国民革命军二十三军军长的头衔,但是在脑海中依然憧憬着“吴玉帅”统治时代的他,所用的国徽依然是“五色”的,而不是“青天白日”的。他在题赠绥属联合中学的匾额上煌煌然题着“勋一位,一等文虎章,一等宝光嘉禾章,崇威上将军”的荣衔。不但在形式上,就是在精神上他也完全继承北洋军阀时代的典章文物的。

刘存厚长期危害四川,四川民众叱之为:“瘟牛。”

刘存厚是四川的老军阀,军阀混战中,为保存自己的地位,他反复无常,有奶便是娘。先依附于蔡锷,后又投向张勋、段祺瑞,以后又投靠******,人称“刘厚脸”。刘存厚很善于经营,他在老巢绥定城里建起了规模庞大的军工厂,号称中国三大军工厂之一,还有被服厂、印刷厂、造纸厂、布鞋厂等,城内有大量的库存军需品。刘存厚自行发行金融货币,在城里储存有大量的金砖、银锭、大洋。

刘存厚的二十三军下辖第一师、第二师、独立旅和第三路共约十五个团,近两万人。其主力十三个团配置在东北起万源,西南经黄中堡、澌滩河等地,南至达县以西的桥湾河一线,防线长达三百余里,后方空虚,只有一个旅留守指挥部所在地达县地区。田颂尧、杨森溃败后,刘存厚失去屏障,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江口镇北五十公里有一座古镇叫得胜镇,相传是镇守西部边关的将军外出作战得胜而归时得名。得胜镇不大,也就近百户人家,青石铺路,黑灰色的木板房,黑色的瓦,显现出年代的久远。得胜镇内有一座相传建于明代的古寺名叫北山寺,北山寺靠山而建,四周苍松翠柏。由于年代久远,寺庙的墙上斑斑驳驳,在松柏的映衬下,更显古朴雄浑,寺庙门前一座铜铸的大香炉,由于兵荒马乱,已没有了香火。

得胜镇是通往江口的咽喉地带,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红四方面军攻占通南巴以后,红三十军十一师驻扎在得胜镇,军部指挥机关就设在北山寺。由于红军的进驻,冷落多年的北山寺人气又旺了。

1934年10月初,天气初凉,红四方面军总部在北山寺召开了军以上干部会议。张国焘、陈昌浩、徐向前、王树声、李先念、王宏坤、何畏、詹才芳等参加了会议,徐向前、陈昌浩主持会议。会议决定,消灭刘存厚,扩大根据地,缴获他的军工企业和库存物资、金银,壮大根据地实力。此时,****川东特委经过****四川省委从南充转来情报:详细画出绥定城内刘存厚的兵工厂、服装厂、仓库的具体位置和兵力配置。看到刘存厚有如此多的“家产”,这些红军高级指挥员们一个个开心得不得了,徐向前尤为看重刘存厚的兵工厂。

会议制定了宣达战役的作战方针,部署了具体的作战计划:

先以一部兵力沿嘉陵江东岸积极佯动,造成西进的态势,麻痹刘存厚;以主力十余个团秘密向东线集结,出敌不意,发起攻击,中央突破,然后由陈昌浩率领红三十军,徐向前率领红九军分两路迂回攻击,对敌人分段围歼。方面军总部兼宣达战役指挥部设在达县石桥镇的文昌宫内。

具体部署是:红三十军四个团为第一梯队,红九军二十五师为第二梯队组成中路,从刘坪向敌防线中段土地堡等阵地实施主攻,进行中央突破;******十师两个团另一个营和十二师一个团组成左路,从洪口场向镇龙关等地进攻;四军十一师两个团为右路,从江口相机东进,配合中路行动。为隐蔽企图,迷惑敌人,战役发起前,分布于嘉陵江沿岸的红军部队,向嘉陵江沿线之广元、苍溪、蓬安等地实施佯动,声张西进。主力十余个团秘密集结于东线战场。

各部队开始行动后,刘存厚真的以为红军要在西线攻打田颂尧和杨森了,悠闲自得,没多少戒心。

1933年10月16日夜,担任中路和左路任务的各部队向预定地区开进,17日拂晓,全面进攻打响。全线突击的关键点在烟灯寨。烟灯寨地处绝壁,居高临下,俯瞰周围,敌人在这里设置了火力点控制进攻通道,不把这里打掉,突击部队就会被敌人的火网覆盖。但这里地势险要,三面都是几十米甚至深达百米的绝壁,一条小道通往后方,易守难攻。如果强攻,将会有巨大伤亡。总部首长决定,采用红军的拿手戏,攀缘绝壁偷袭。全面攻击发起前,中路突击部队红三十军二六八团的战士们冒着摔下绝壁的危险,像壁虎一样紧贴山崖,慢慢地向上攀爬。拂晓时分,烟灯寨的敌人尚在梦中,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红军会从这么陡峭的绝壁上翻过来,枪声一响,敌人一下子全炸了窝,喊叫着到处乱窜,有些家伙光着腚就当了俘虏。没过半个小时,烟灯寨的火力点就全部掌握在红军手里。缺口打开,各部随即突进。

第一梯队打响后,第二梯队相继攻占丘家堡、马渡关,击溃敌第五团,突破中段防线,迫敌南逃。中路各部跟踪追击,19日,红九军一部攻占宣汉城北要点板凳垭和尖子山,守军弃城南逃,红军顺利进占宣汉城。三十军政委李先念率两个团进占达县城东北三十里处的罗江口。李先念留下一个团控制罗江口,自己与八十八师政委王建安亲率号称“铁锤团”的二六三团进至城北凤凰山。山上有敌军约一个团,凭借有利地形和坚固工事,拦住红二六三团。

八十八师政委王建安打仗不怕死出了名,每逢战斗,他都是身先士卒,也不拿枪,手举一柄锋利雪亮的大刀,大喝一声向前冲,他一冲锋,整个部队就如同被点燃的干柴,轰一下子爆燃,仅这个气势就让敌人胆寒。八十八师下辖的二六三团也是一支钢铁劲旅,团长陈锡联打仗勇猛,部队作风极为顽强刚劲,为此二六三团被授予“铁锤团”称号。20日,二六三团部队到达绥定城外的凤凰山下,看到山上敌人疯狂射击,陈锡联不屑地一笑,他向军政委李先念提议:我带一、二营攻山,你带三营作预备队。

李先念就欣赏这种战将,他表示同意。陈锡联二话不说一挥手,二六三团如同一群老虎,立即扑向敌人。双方激战正酣,忽听城中响起冲锋号,机枪声响个不停。山上守敌乱作一团,陈锡联乘势夺取凤凰山,杀入城里。

陈锡联一进城却迎面见到李先念,他惊讶地问:“政委啊,我们还没进城,你就先进了城。你是怎么进去的?”

李先念笑着说:“我是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原来,就在陈锡联进攻凤凰山时,城内守敌出援凤凰山,被李先念指挥的三营击退。李先念命军部突击队换上川军衣帽,混入溃敌中,轻松入城,突击队一进城,立即控制了城内最高建筑物天主教堂,突击队登上教堂的钟楼,展开红旗,吹响军号,架起机枪向刘存厚老巢银行大厦扫射。

糊涂官员糊涂兵,当时的《国闻周报》(1935年3月)刊载了这么一段故事:

守绥城的兵还有一团,团长是蒋某。他得了报告说****向绥城杀来了,便令他的一个姓朱的营长带一营兵去扼守绥城背后的凤凰山的福音堂,****来时还可以在那里抵抗一下,至少也可以掩护着让城里的辎重来得及运走。不知道是怎样的,那位糊里糊涂的营长竟把福音堂错认作复兴场(在绥城西北六七十里,不当大道)。这一错真错得可以,****一路毫没有抵抗便抵拢绥城。来得那样飘忽,以至于七个****的先锋队四面一打枪便把还在城中饮酒赋诗而且扶乩的刘老将军吓跑了。

红军突然进城,刘存厚顿时魂飞魄散,红军进攻刚刚开始时,刘存厚还以为是川东游击军的“骚扰”,并不在意,知道是红军大部队进攻后,他又自恃达州城防坚固,红军没有攻坚武器,天天在府邸中饮酒、扶乩。没想到红军的攻势如此凌厉,才几天工夫,自己苦心经营的基础堡垒工事和制高点迅速土崩瓦解,部队一派混乱,眼看大势已去,他只得化装后与溃兵一起从渡口潜逃。

老将军带着他的宝眷细软慌忙地逃出城的时候,随身的马弁们提着手提式的机枪和连枪很威风地把住南门外的浮桥,不许任何一个老百姓走——可怜的老百姓们是连逃难的权利都被限制了的啊!有些不晓事的,被逃命的意识驱遣着勉强去挤,虽不曾死在枪下,也被推下河去淹死在河里。

《四川晨报》1933年10月27日报道:

“放弃宣汉,刘存厚早具决心,直到共匪已临城下,刘尚派兵沿门索款。”(民国社特讯)当****尚未到达之前,风声鹤唳,一夕数惊,形势岌岌可危,刘(积之)犹努力搜刮,将现金集中于其办公室坐守,对于防务则漠不关心,宣汉所派各项捐款,刘更虑其未搜刮干净,令其爪牙,派兵于城乡挨门催收,并每家派兵一名,催逼坐索……欲饱食而后扬……吾宣遂告陷落矣

在红军雷霆万钧的打击下,敌镇龙关、石窝场、五龙台等要地相继失守,刘存厚部万源守军五个团弃城南撤,在川东游击军的配合下,红九军二十五师跟踪追击,直至宣汉城以东地区。21日,红军占领万源城,直抵城口近郊。

此次作战,腐朽不堪的刘存厚根本无力与红军抗衡,红军进攻犹如扫荡,摧枯拉朽,彻底地将刘存厚的势力逐出宣、达。听到刘存厚丢掉宣、达两城,******极为愤怒,立即将刘存厚罢官:

陆军第二十三军军长刘存厚御匪无方,轻弃防地,着即褫职听候查办。

徐向前对这场战役的成果特别满意,他在《忆创建川陕革命根据地》文中回忆道:

从刘存厚手里,我们还夺得很多东西,什么武器、弹药、银元、布匹、印刷机等,缴获真丰富,子弹就有五百多万发,棉布二十多万匹,运输都成了问题。特别是搞了个兵工厂,我们用它自造手榴弹、子弹,修理枪炮,对后来打刘湘起了很大作用。假如我们没有打宣汉、达县,或是打了没有打好,没有缴获许多东西补充自己,没有把敌人的兵工厂搬到根据地来,那么,打刘湘就势必遇到更大的困难。打那么长时间的仗,你没有手榴弹、步枪、子弹、迫击炮,光靠大刀、木棍、石头怎么行呢?怎么能打垮优势装备的敌人呢?

入川后,红军攻占了敌人几座县城,但达县非同一般,达县历史可以上溯到公元前的夏商周年代,清嘉庆七年(1802年),达县改名为绥定府,民国2年(1913年),绥定废府存县,绥定遂改称达县。刘存厚在达县经营多年,建工厂,开银行,达县成为川东著名经济重镇。红军攻陷达县,全川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