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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明镜是非(七)

倒卖军火,就是贩卖死亡,这种事很不得人心的。不过万磊知道:人类,不管是何时何地,从来就不缺少战争。有战争,对武器就有强烈的需求。至于那些买了军火的人会不会搞大屠杀?万磊是不会过问的,他只会说:我只是给客户提供必需的安全保障工具而已。

其实,自从开启了大航海时代之后,后世军火贸易极为盛行,甚至一度跻身第一大国际贸易。不管是强国也好,还是走私商也罢,都在军火贸易上挣得盆满钵满。至于自己会不会成为后世人唾骂的“死亡商人”,万磊只是一笑而将之置之脑后。

当然,军火不是说卖就卖的,贩卖军火的第一条准则是:不能让自己的商品伤到自己。所以,万磊只卖火炮,不卖弹药。而这些火炮如果不填装上特制的无烟火药,射程就会打个七八折,要跟北平军对轰,肯定是被动挨打,这才能保证不被反伤到。

果不出万磊所料,铁铉听说私卖火炮一事之后,就大为惊恐。不过,万磊刚刚同意把他的外甥女留在身边当个学徒,他吃人的嘴软,也不好反驳,只是不无担心地说道:“贤侄,这事要是传到了朝廷上,恐怕咱们顺天府要被朝廷大军镇压。”

“咱们秘密走私,别人也不知道,就算朝廷查出来了,咱们来个抵死不认,他们又能奈我何。朝廷现在四面为敌,暂时还是无力出兵对付咱们。”万磊道。

“贤侄,刘夫人那一伙人非正为邪,咱们不该多与之来往,免得自污名声。唯今之计,还是与之早脱关系为上。”铁铉如是道,他虽然与万磊同坐一条船,不过心里还是有忠于大明之心的,只是不好说白了而已。

“这个我自有分寸,咱们现在明面上没有什么朋友,暗地里能多争取一些人也是好了,如果这种事暴露,咱们来个抵死不认就是了。”

“如果把火炮卖给了他们,再想不认就难了。”铁铉又道。

“放心吧,这些火炮不过是过渡产品,很快就会被淘汰掉。另外,他们就算是拿到了火炮,却没有专用的火药,在射程和精度上都差很多,朝廷就算是查到了,我们也可以说成是炼铁铸炮的技术外泄了,他们的火炮只是仿制我们的。”

见万磊不只准备好后手,连事后的说辞也准备好了一套套的,铁铉不再多说,只是低声叹惜道:“如今多事之秋,四周强敌林立,局势千变万化,老夫总是有心无力,大事还得靠贤侄拿主意啊。”

万磊听出对方的话语中有些怨念,定是怪自己办此事之前没有与他商量,又没有把与刘夫人暗中勾结一事跟他说明,所以歉然道:“某些事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泄露出去对大家都不利。”

“这个老夫明白,只是其他人……”铁铉欲言又止,他口中的其他人是指常委和军委那批人,这些人作为顺天府的头头,理应也该知情。

“我会将此事写成报告,列入党内高级机密,只有常委和党委高级成员可以申请查阅,严禁讨论,严禁外泄。”

“这样也好,大家心里都有个底就行了。”

谈完了倒卖火炮一事,万磊又跟铁铉讨论了些关于设立炼钢厂的事宜。由于人手不足,再加上资金短缺,暂时还无力大修厂房,不过一些必要的设备也在设计打造中,等到秋收之后,就开始动工兴办一个小型钢厂。

由于钢材是造枪铸炮的高级原料,炼钢技术的保密度要比炼铁技术要高几个等级,所有设计资料和图纸都在万磊一个人手上,就连按图打造设备的人,也是从最忠诚的工匠中挑选,严禁这些人外出。就算制造完成了,也严禁他们夹带设计资料外出。

当然,除了这些常规的保密措施之外,万磊还把一些核心部件让赤心赤诚等人负责打造。所以,就算外人挖走了一些工匠,也会因为缺少关键技术,无法把炼钢厂仿造出来,以此保持技术垄断优势。

“贤侄,这钢材真的那么好,能打造成上好的枪炮?”铁铉不关系技术上的事,他只关心产品的质量,毕竟这炼钢厂也是一个烧钱的大窟窿,最少也要有十几万两白银砸进去。

“钢的质量当然比生铁高,特别是加入一些特殊元素炼出来的特种钢,质量更优。用特种钢材铸出的火炮,可以很轻薄,做成便携的火炮,守城攻城野战阵地战都好用。还可以制成小型火枪,将士们人手一把,能总体上提升我军的战力。”

“如此甚好,有贤侄的保证,老夫也就放心了。”

铁铉心里有了底,也就不再担心其他。两人又议论了一些细节上的事,万磊就请辞了,不过铁铉却坚持要留他下来吃晚饭,说是给外甥女办的拜师宴。万磊不好推辞,只好叫赵雪儿回家把夫人也接过来赴宴,省得她那个小脑瓜里又要胡思乱想。

万宅与铁府也不远,喝一盏茶的功夫,赵雪儿就把傅闱请来了。不过,傅闱的脸色有些黯然,看来赵雪儿没跟她说明情况,她的心思放到了别处。万磊可不想让妻子再想歪,上前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

“李小姐说要拜我为师,以后你就是她师娘,可别欺负她哦。”万磊在妻子的耳边低声道。

“哦……”傅闱机械式地点点头,随即心中却是一喜,忙道:“不会,不会,我一定好好待她。”

傅闱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她知道,当世首重人伦,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辈分一定,就无从变更了。只要李家小姐拜了师,以后就别想再跟她抢丈夫,这就等于是消灭了一个情敌。

就在这时,铁夫人带着李媛也出来了,各自行礼坐下。李媛也不是傻子,她见万磊对妻子处处流露出关照之情,一看就知是个痴情的种子,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主。

既然是铁定得不到的东西,那也就没必要再强求,李媛倒也拿得起放得下,端起两杯茶规规矩矩地奉上,正要下跪行礼,却被万磊扶住了,只听到万磊道:“我这里不兴那一套跪拜礼仪的,以后只要用心向学就好。”

“徒弟明白,以后定不负先生教诲。”李媛正色道,其实,她拜师的真实目的是偷师,搭上万磊这一趟车,好为家族争取更大的利益。

万磊何尝不知道李媛别有所图,不过这个人是铁铉推荐来的,为了安定团结,明知道是个人私计,他也不得不给足面子。再说了,有私心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有能力。这个小女人也算得上是个聪明人,还很有心机和手段,以后肯定能大用。

傅闱可没有丈夫那么深的城府,她见李媛已经拜师,也就把对方当成是自己的亲姐妹一样看了,从衣袖里取出一面小镜子当贺礼,还拉着对方的手称姐道妹,关系也算融洽。

其实,李媛也算是出身官宦之家,不过她的命不好,十数年前,她爹就受到郭桓案牵连,抄家问斩。她年纪小可免于一死,随舅母生活。寄人篱下的她,比同龄人都早熟,更知道要想出人头地,就得靠自己的努力,所以一有机会,就死死地捉住不放。

而为了搭上万磊这一班车,她可谓是费尽了心机,一面用心向学,应试考入女子师范,搭上了万夫人这条线;一面肯求舅父母,请他们出面帮忙说情。当然,她要搭上万磊这一班车,除了要出人头地之外,更重要的目的还是报仇,报家仇。

说到底,明太祖朱元璋不只是在屠杀功臣宿将上毫不手软,在肃贪上也是铁面无情,不过做得太过了。洪武年间屡兴大案,空印案、郭桓案、胡唯庸案、蓝玉案等等大案,动辄数万人掉脑袋,搞到百姓中产之家大抵皆破。

所谓今日斗明日斗,斗成了万人仇,那些被冤杀的官宦之家肯定有遗腹子什么的,要想让这些人对明政府有好感,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更有讽刺意味的是,当朝帝师方孝儒的老爹方克勤,就是被空印案牵连而掉了脑袋。

他爷爷杀了人家的老子,还重用人家,都不知道当今皇帝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不过不管怎么样,明廷是万磊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凡是对朝廷不满的人,万磊一向都是能拉拢就拉拢,不能拉拢也尽量与之和平共处。

喝过拜师酒,李媛也草草地收拾好包袱,跟着万磊住进万家。铁夫人可怜这位苦命的外甥女,临别时哭得像送女出嫁一般。倒是李媛识大体,磕头谢过舅父母的养育之恩,并说以后会常回来看望,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去。

见李媛如此重情重义,万磊也暗觉满意,虽说这个小女人心机多,不过大节还有,以后肯定不会变成忘恩负义的小人。

大雨之后,天就放晴了,经过连续多日的烈日暴晒,北平城又被“烤”干了。七月正是一年中最酷热的时节,由于酷热难当,学校也该放暑假了,万磊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悠哉地打着盹。

天空中月朗星稀,院子里的枣树上传来没完没了的蝉鸣声,与之相交织的,是李媛与妙诣两人的低声议论和赤心赤诚两人摆弄各种器物的敲击声。至于妙语等女道,则伏案画图计算,总之人人都很忙。最闲的反倒是赵雪儿,在院子里摆弄她那个滑板,时不时地对新来的李大姐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

李媛虽是铁铉那边的人,万磊却没有对她特别关照,只是安排了妙诣给她当辅导员,把缺的一些理论知识先补全了再说。由于她年纪比妙诣等人大,一些成见很深,很多理化常识妙诣讲了很多遍,她都还是不能理解,难怪赵雪儿对她另眼相看。

为此妙诣私底下没少跟万磊抱怨,万磊只好用有教无类来敷衍她。其实,妙诣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她也知道,不久之后就会有一批同门师兄弟北上“取经”,现在教李大姐,也是为以后经老带新积累经验,毕竟她的万先生很忙的,启蒙的事是不会再干的。

这时,傅闱从厨房里出来,端出一碗绿豆汤,赵雪儿见了,立马跑过来抢喝,不过却被傅闱一把推开了,还落得一通训斥:“去,干活不好好干,学习又不好好学,这里没你吃的份。”

“啊,偏心,闱儿姐你太偏心了,咱们可是同生共死的好姐妹啊,你怎么能嫁了人就忘了姐妹情呢。”见到这碗绿豆汤被送到万磊的手上,赵雪儿又是一通抱怨。

“想喝就自己动手,厨房里有的是。”傅闱白了赵雪儿一眼,摆明了就是重“色”轻友了。

“看你,弄得一身烟尘的,还一头汗。”万磊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好一阵冰爽的感觉。他不用想也能猜到,这是用冰镇过的。而这些冰是新制的,用硝酸钾融于水,会大量吸收热量,甚至可以使水结冰。早在唐代,人们就开始用这种方法来人工制冰了。

硝酸钾是制黑火药的重要原料,不过现在军队里多配备了威力更大也更安全的无烟火药,这些硝酸钾用来当制冰剂也不算铺张,再说了,用完了还可蒸发结晶出来再用,一点都不会浪费。

炎炎夏日里能喝到这么冰凉的汤水,万磊不禁有些怀念那些坐空调房喝冰汽水的舒适日子。不过怀念归怀念,他可不想再回到那个时代去,因为在那个时代,他活得像狗一样,纯粹是为了活而活。现在日子苦是苦了点,不过活得有奔头,全身充满了正能量。

正当万磊暗暗感慨之时,一传令兵快步进了院子,并给他带来了一份密报,他打开一看,身上慵懒的气息顿时全消,站起来往来走,边走还边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