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仲灿从豫南向岭南取道而行,一路上时而独行,时而混在逃难、逃荒的人群中。
俗话有言道:乱世有三多——英雄枭雄多,山寨强盗多,杀人死人多。
那时是公元十世纪时我国史称“五代十国”的时代,○1鲁迅先生称为“先儒”之所谓“一治一乱”的“典型乱世”之一。○2其时,天下分裂割据,战乱频繁,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啊!那是一种多么不堪的年代啊!
在这不堪的年代中行走江湖,凶险尤多。盘仲灿虽然一路小心翼翼、谨慎低调,还是多次遇到了山寨刀客、散兵游勇、地痞路匪的劫杀。好在他功夫了得,人也机灵,先前也已有类似经历,不得已出手杀死杀伤了几十个要危害他的恶人歹徒,而终未遭毒手。
这一日,盘仲灿来到岭南韶州城,找了一家客店住下。
岭南在古代被称为“南蛮”、“百越”边远之地。这时,韶州属割据岭南一带而称帝的南汉国。相对于“朝属梁,暮属晋”○3的中原地区一带,岭南战事较少一些,显得也相对平静一些。
盘仲灿向店小二打听,城中是否有盘古王庙。
店小二道:“客官,这城里并没有盘古王庙。不过,我们这里的山野乡间,却是村村有神庙,处处拜盘王。客官要朝拜盘古王,却需到山野乡间去。”
盘仲灿谢过店小二。他想这韶州城虽不是繁华的通都大邑,也算是岭南之北的一个名城,纵然没有盘古庙,却未必没有有关盘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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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国历史上的“五代十国”,是指唐朝灭亡后,在中原地区相继更代的梁(后梁)、唐(后唐)、晋(后晋)、汉(后汉)、周(后周)五个王朝,史称“五代”;而在其它地方先后建立的吴、南唐、吴越、楚、闽、南汉、前蜀、后蜀、荆南(南平)、北汉十个割据一方的政权,史称“十国”。当然,那时还有北方的契丹(辽)政权、云南的大理政权等国存在。
○2鲁迅:《灯下漫笔》。
○3施耐庵:《水浒》第一回。
书。于是出店上街,一边观光,一边留意是否有盘古的经籍售卖。
盘仲灿走在大街上,但见行人南来北往,沿街店铺林立,酒楼、妓院、赌场时有所见,不失为一处人气旺盛之地。
走着走着,终于见到了一处摆卖书籍的书摊。
盘仲灿抬头一看,见其门上写着“书香之肆”四字,心想此处就是一个屋里印书、门前卖书的书肆(书店)了,于是上前观看。
但见所营书册,莫非是儒佛道三教经书、科举应试书、风水医卜书之类,却不见有盘古经册。
盘仲灿正欲问看书摊的伙计是否有盘古的书册卖,突然听到一旁有人大声叫道:“抄袭!抄袭!这样抄袭我的书,太恶劣了!”
盘仲灿看这人,是个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两本书,颇有几分学究气,身旁站着一个少年。
看书摊的伙计认得他俩,那男子叫包成杰,是城里小有名气的“成功学大师”,身旁站着的少年是他的书童。包成杰指着其中一本书,对看书摊的伙计说:“伙计,这本《人生成功的真经秘笈——教你成功当官、发财、出名的祖传之宝》,完全是抄袭我去年就已在你们这里印过,你们这里也卖过的《人生成功的真经宝典——教你成功当官、发财、出名的无价之宝》的。”他晃动着手里的另一本书,继续说:“除了书名与我的书相似,书中内容也只有几个字不同,真是欺人太甚了!”
这人转眼见到盘仲灿在旁,便对他说:“先生,你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吧。请你也帮我评评理,这样剽窃他人研究成果的行为,是不是太不该了?”说着把手中的两册书递道盘仲灿面前。
盘仲灿接过书来,看看封面,确如这人所说。称“真经宝典”、“无价之宝”的,署名“包成杰”,看来就是这人的大名了;称“真经秘笈”、“祖传之宝”的,署名“牛世俊”,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盘仲灿翻看篇目,包成杰即凑上前来,指着他的“真经宝典”说:“我这篇目中所写的让人获得‘三大成功’的‘三大妙法’、‘六字真言’,那书只是改了一字,把‘厚恒’、‘恒心’的‘恒’字改为‘铁’字罢了。”接着,又是自豪又是伤心地说:“我这书,可是十年寒窗苦读,三年笔耕才写成的,已经培养出了许多成功地当官、发财、出名的‘成功人士’啊!那牛某人这样的文抄公,真是气煞我也!”
盘仲灿细看,其篇目是:
卷壹寻机——寻找机会占先机
卷贰吹拍——吹拍有方术法精
卷叁厚恒——厚颜恒心成大事
看过明白了,他所说的“三大成功”就是指“当官、发财、出名”,“三大妙法”与“六字真言”则是指“寻机、吹拍、厚恒”。
盘仲灿早就听说过“自古文章一大抄”的“名言”,但这样的“抄”事却是第一次遇到;他也明白“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需求”的道理,但这样的“成功学”之书,在一个官贵民贱的权财社会名利世界里,固然可以满足市场的需求,让少数人成为“成功之士”,然而,其教坏世人、败坏世风的负面作用也实在太明显了!
盘仲灿正想说点什么,却听那伙计说道:“包先生,这事情,听你说来,我们很同情你。不过,你不会不知道,这牛某人,我们可是得罪不起的啊!请你节哀顺变吧!”
此话刚说完,就见一个手摇折叠扇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近包成杰,用扇子指着他骂道:“好呀,你这窃书贼!我们到处找你,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
这男子相貌平平,却显得霸气十足,扇子一抖,对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喊道:“给我打!”
两个彪形大汉应声而上,一拳头、一巴掌,便把包成杰打得口鼻流血,倒在地上。
那男子又喊道:“打得好!打得好啊!继续打!给我好好教训这臭小子!”
那两个彪形大汉一个用脚踩在包成杰身上,另一个则拳打脚踢。
包成杰的书童认得,那喊打人的男子名叫鲍文威,是城里的土霸王牛世俊的八舅子,善以一把特制的在扇子两边的铁制骨架里各藏有一支毒针的“铁扇子”杀人伤人教训人,人称“铁扇先生”、“铁扇杀手”,那两个彪形大汉则是他的爪牙、打手,名叫王五、马六,不是临时雇用的临时工。书童见主人突遭如此毒打,吓得大喊大哭:“救命啊!有人打人啊!救命啊!”
盘仲灿看得火起,猛然喝道:“住手!”然后拔剑指到鲍文威胸前,喝问:“你们这样行凶打人,难道就以为这世无义士了吗?!”
鲍文威以扇抵住盘仲灿的剑,看了他一眼,阴冷冷的说:“义士?我们不就是义士吗?你知道那臭小子偷窃了谁家的祖传秘笈吗?说出来吓死你!我们牛大爷家可是人见人敬的。年轻人,我鲍某人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包成杰哭喊道:“大侠!别听他胡说!他这是血口喷人、反咬一口、诬陷于我、冤枉好人啊!”
盘仲灿说:“这种事情,你们为何不诉诸官府?”
鲍文威道:“我们只不过是先教训一下他而已。”
盘仲灿道:“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所谓教训太过分了吗?”
包成杰又哭叫道:“大侠!他们是这里害人的土霸王、大恶霸!鲍文威,你们光天化日之下,目无王法,毒打良民,我要去告你们,我要跟你们拼了!”拼命挣扎着要爬起来。
王五马六边打边骂:“你这该死的王八蛋!竟敢恶毒攻击、污蔑谩骂我们牛大爷和鲍先生!真是嫌命长了!”
盘仲灿忍不住,拨开鲍文威的扇子,一招“潇洒在风”(取自李白诗句“潇洒在风尘”),跃向王五马六,飞脚踢出,王五被踢到街中,马六被踢到书摊上,把书摊砸塌了。过往行人和围观者纷纷惊叫跑开,也有人在远处叫道:打得好!
鲍文威气极,当盘仲灿身子还在空中之时,一招“风樯阵马”,出扇杀向盘仲灿,藏在扇子一边铁骨架中的一枚毒针率先射向盘仲灿的后心。
盘仲灿转身着地,鲍文威的暗器打在他的左臂,刺痛感明显。
鲍文威铁扇杀到,盘仲灿挥剑相迎。
鲍文威又一招“风起云涌”,接连变招向盘仲灿猛攻。
盘仲灿以一招“扫素写道”(取自李白诗句“扫素写道经”)相敌。
王五马六平时狗仗人势,欺人打人多了,何曾有像今日这样的狗熊模样?他们忍痛从地上书摊上爬起,即拔出身上佩刀,接应鲍文威的“煽风点火”招式,恶狠狠地从左右攻向盘仲灿。
盘仲灿想到,江湖中的暗器十有九毒,自己中了对方暗器,不能久战,只宜速战速决,便使出“左盘右蹙”(取自李白诗句“左盘右蹙如惊电”)的招式,惊电般“秒杀”了力气虽大却功夫平常的王五马六。
鲍文威自知斗不过对方,一招“风流云散”,铁扇中的又一支毒针向盘仲灿射去,旋即转身飞跑。
盘仲灿以剑击落射来之针,又拔出左臂上所中之针,反手射向逃跑中的鲍文威。
鲍文威扭头回望,急忙闪身以避。盘仲灿飞身而到,一招“十步杀一”(取自李白诗句“十步杀一人”),一剑把他刺倒。
盘仲灿一脚把被刺趴在地的鲍文威踢翻过来,以确认其死。见他身上有点鼓囊,以剑挑开鼓囊处,一看,哇塞: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的金子!那不就是他们敲诈掠夺而得的不义之财吗?正好充做我的盘缠呢!于是取了装进自己的衣袋中。
盘仲灿感觉左臂仍在作痛,急忙取出一颗解毒镇痛丸吞下,又挤了挤伤口,挤出一些中毒的血以减轻针毒,然后撕下身上的一片衣布扎上。
盘仲灿回头向书摊走来,看不到包成杰和他的书童的身影,不知他们已“成功”跑到哪里去了,不禁脱口骂道:“他妈的孬种!”
却见书肆主人在店门口哭喊道:“天啊!这回摊上大事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盘仲灿从身上取出一锭银子来,对这店主人说:“这大事,大伙都见到的,与你无关!这银子权当赔偿你这书摊的损失!”
店主不接银子,哭丧似的说道:“你倒说得轻巧!这牛家是什么人?怎会善罢甘休啊?”
盘仲灿把银子丢在塌倒在地的书摊书册上,对他说:“你报官去吧!告辞!”
说罢,盘仲灿施展起“千里不留”(取自李白的诗句“千里不留行”)的轻功,飞也似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