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多谢震少宽宏。”解元忙不迭点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岳震脸色。“震少您是真的不知道?还是……”
看到侥幸的试探让岳震勃然变色,解元慌忙摆手后退着说:“震少不要动怒,末将这就以实相告。张将军被朝廷拘捕后,太尉府和兵部先后接到枢密院指令,令我等尽快收集张将军的罪证,上面还指明,震少这边是重中之重。”
“张将军?”岳震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身后的拓跋月惊呼下马,快步走来。“他!他说是姐夫被抓了!”
“什么!混账!我姐夫犯了什么罪!”愤怒的岳震一步上前,一把就住了解元的衣领,把他拽到面前。“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对岳震通红的眼睛,解元一阵骨软筋麻口干舌燥,哆哆嗦嗦的说:“听人说是,说是有人揭发张将军通敌叛国,暗地里接触不明人士,企图拥兵反叛。末将还听说,告密的是你们岳家军的人。”
“混蛋!一派胡言!”岳震恶狠狠的把他摔到地上,抬脚要踹被拓跋月上前拉住。“夫君不可,打死他有什么用呢?咱们还是赶紧上船,快快赶路。”
“说!除了你们太尉府,还有什么人跟着我们?”
“震少脚下留情,我说,我说。除了太尉府,枢密院,好像还有禁军步兵司的人,其他的末将就不认识了……”
岳震跺脚转身,夫妻俩飞身上马疾驰而去,解元擦擦脑门上的冷汗,心有余悸站起身来。
一直回到船上,船开动,满脸阴沉的岳震勉强从震惊中冷静下来。只知结果不知过程的弊端终于显露,他怎么也没想到,把岳家推向深渊的导火索竟然是姐夫张宪。告密诬陷的是岳家军的人!这怎么能让他接受?
越想越是烦躁,越是心悸。姐夫被捕,接下来矛头指向谁呢?昭然若揭!
看着丈夫在船舱里,热锅蚂蚁一样走来走去,拓跋月上前拉着并肩坐下。“夫君,大难当头不可自乱阵脚,家里人还指望着你呢,静下来好好想想。”
岳震懊恼的抱头哀叹道:“我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能想出什么办法!可恨咱们被绊在辽东一无所知,现在人已经被抓,接下来便是严刑逼供,屈打成招。”
“那可不一定,我相信姐夫是个硬汉子。”拓跋月伸展臂膀把丈夫拥在怀里,思索说:“公爹不同于一般官员,朝廷拿不出真凭实据怎能交代过去?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赶回去,找到办理案子的官员,逼迫他们不敢来硬的,万不得已就算杀几个人也在所不惜!”
“对!没有真凭实据就还有翻案的机会!再找到那个诬陷的人,就能真相大白。”岳震振作起来道:“身后这些尾巴太讨厌,得想个办法甩开他们。”
拓跋月轻轻点头,想的却是另一主意。“夫君,跟你商量件事,我想回趟乌兰……”
夫妻俩心意相通,妻子这边一说,岳震那还能不明白马上连连摇头。“不可,你先不要急,听我说。第一,部族的乡亲好不容易才过上安稳日子,不能因为咱们的家事,让他们大老远的跑老冒险。第二,就算集合所有部众,能有多少人?咱们面对的是一个庞大帝国,万把人还不够给大军塞牙缝的。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你想,皇帝给咱家定的什么罪?如果真的有大批异族参与此事,咱们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让兄弟们都换上汉人衣服,小心一点也不行吗?”拓跋月明知丈夫说得对,可是还有些不死心。
“傻媳妇,咱们那些兄弟个个人高马大,相貌与汉人也大不相同,又岂是一件衣服能掩盖的?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此去临安不能大明大方了,要想办法隐藏起来才好办事。”
岳震一句话说到重点,两口子安静下来皱眉沉思。他们对临安的状况一无所知,朝廷诸方对他们的行踪却是了如指掌,太被动。
想了片刻,拓跋月说道:“夫君,还记得晏彪他们在辽东用的法子吗?要想隐藏起来脱身,也只有大家分散开了。”
点点头,岳震托着腮沉吟说:“不错,可是现在不行,眼下离临安太远,要等到快进京的时候突然分成几路,才能让那些人措手不及,没有反应的时间。还有就是咱们必须和马儿分开,它们的目标太大,太显眼。”
“嗯,这件事交给我吧,趁着还有几天时间,我去找两个靠实的兄弟,让他们先跟马儿混熟了。”
就在岳震夫妻距离临安越来越近的时候,一直隐藏在朝野民间的暗流突然明朗,震惊整个大宋国的消息,终于浮出水面,朝廷的正式公文发送到了六部。
左太尉神武前军的指挥官张宪,私通敌军,企图叛国,现已归案!经审讯,张宪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而且还招认此事的主谋正是左太尉岳飞!皇帝龙颜大怒下令缉捕,岳飞与其子岳云入监伏法,皇帝陛下钦点刑部大理寺卿周三畏、何铸速速审理此案。
第二天得知这个消息的柔福顿时傻了,传言是一回事,落实就是另一回事了。她一下瘫坐在椅子上,如坠冰窖。太快了!异乎寻常的汹涌而来,短短几天的时间形势恶化到如此地步,是她万万也没有想到的。
怎么办?该怎么办!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她站起来,在地上来回打转。震哥音讯皆无,两位叔叔避而不见,我不能什么也不做!
思前想后,柔福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离开凤凰山庄,直奔皇宫。
很让她意外的是,居然顺利的见到了皇帝叔叔,走进养心殿她抬头望去,人很多,有坐着的,也有站着的。
高宗皇帝端坐龙书案,手里正拿着一份东西仔细阅读。左手边福亲王坐在哪,看到柔福进来,王爷低下头去。右手坐着的是枢密院知事秦桧,秦桧的身后是哪个让她咬牙切齿的紫衣少年,龙如渊。
走上前去给皇帝叔叔行礼后,柔福转眼看去,与她并排站在书案前的那人原来是太尉韩世忠,看样子皇帝手里的那份东西是出自他手。
“丫头来了,坐吧,九叔现在正忙,有什么话稍后再说。来人,赐座……”皇帝没有抬头,说话间依旧专注着手里的奏折,殿下伺候的宦官赶忙搬来绣墩,柔福只好先坐下。随着宦官小心翼翼的退下,大殿重归安静。
又过了一会,众人的焦点高宗皇帝才移开视线,看着躬身而立的韩世忠。“韩帅与诸位将领的爱护袍泽之情,朕很明白,也甚是欣慰。可是法不容情,朕不能答应你们的请求,军方的人不能参与岳逆一案的审理。朝廷六部各司其职,泾渭分明,朕怎能置法度于不顾,开这样的先例?”
“万岁。”韩世忠听罢咬牙跪下,沉声道:“岳鹏举也曾在微臣帐下任职,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微臣甚是分明。说他自以为是也好,说他刚愎自用也罢,微臣与大宋诸将都没有异议,但是要说他通敌叛国,微臣绝不相信。此次我等上疏万岁请求参与审理,只是恳请陛下能给岳鹏举一个辩白的机会,给大宋几十万将士一个明白!”
韩世忠语带颤抖的说罢,竟然以头叩地砰砰作响,大殿上诸人无不色变,但是脸色最难看的还是高宗皇帝赵构。
众人都在面色复杂的注视着韩世忠,谁也没有看到秦桧与高宗对了个眼神。秦桧紧跟着也站起来跪倒书案前。
“万岁,臣以为韩将军与诸位将领之情无可厚非,毕竟岳鹏举戎马征战二十载,功勋卓然,曾是我大宋几十万将士的楷模。臣愿意毛遂自荐监察审理此案,让这个案子有一个公平严正的审理环境,无论结果如何,也好让满朝文武心服口服。”
“哼哼!心服口服?难道没有你们这些重臣监理,大理寺就敢徇私乱法!”赵构脸色阴翳的叱道:“功勋卓著?因为有功于国家朝廷,就能以攻抵罪!纯属无稽之谈!”
秦桧也学着韩世忠的样子,一边叩头一边说:“万岁英明,功过不能混为一谈,我等身为人臣亦不敢忘记。只是恳请万岁法外施恩,也让三军将士感触皇恩浩荡,让大家知道,万岁不会轻易冤屈曾为朝廷浴血奋战的有功之臣。”
赵构皱眉有些不耐烦的挥手说:“好吧,朕就给你们这个面子,由秦爱卿督审此案。不过你记住,岳逆一案关系三军的士气军心,不可拖沓过长,一定要抓紧时间审出结果。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朕的侄女远游归来,我们还有话要说。”
“谢万岁隆恩。”秦桧再叩首站起来,却没有立刻离去,而是看着跪在旁边的韩世忠,明显是等他一起出去。
韩世忠嘴角几经抽动,最后还是叹气闭嘴,磕了个头起来与秦桧一起退出殿外。
“龙如渊,你给本宫跪下!”柔福看见龙如渊也要随着秦桧一起开溜,立刻站起来厉声喝道:“在万岁面前,你得给本宫一个交代!”
正要躬身退出龙如渊一哆嗦,不但没有跪倒,反而抬头看向皇帝,眼神里求助与询问之意更让柔福怒不可遏,迈步就要上前却听到高宗皇帝笑了。“呵呵,丫头还发火了,你说走就走,把偌大一个招讨府丢下,九叔只好让龙统领代任总管,如今他也算是禁宫大臣,给他留点面子。好了,龙统领你退下吧。”
躲闪着柔福利刃一样的目光,龙如渊快步而退,柔福跺脚生气却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在皇帝面前开打吧。
“他成了总管,皇帝叔叔,那我呢?”
高宗含笑看着侄女摆手说:“坐,呵呵,让你做什么总管,原本就是权宜之计,如今有了更好的人选,又何必让咱们的金枝玉叶整日在外抛头露面呢?呵呵,跟九叔说说,这一阵跑去那里游玩,玩的开心吗?”
柔福愣愣的看着她的皇帝叔叔,看着他脸上一如往常的笑容,忽然明白,一切都变了,皇帝叔叔不再是以前那个九叔了。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