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亲!震哥快来看看,我娘怎么啦!”
听到柔福惊慌失措的声音,岳震赶忙转身过来,就看到柔福的母亲脸色惨白,已然昏倒在女儿的怀里。
“快快,快把你娘抱进屋!”岳震大急,帮着手忙脚乱的柔福合力把老人抬进石屋,放到石床上。岳震伸手掌抵老人的背心大穴,将真气慢慢渡入她的身体,屋外的拓跋月和肃王不分先后的跑进来,与柔福一起围在床边紧张的看着。
温热的佛家真气让肃王妃悠悠醒来,老妇人的情绪虽然安稳了许多,可是依旧死死握着柔福的手不肯放松,此时此刻她才真的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
看到老妻无碍,肃王拧成疙瘩的眉头松弛下来,招手对一旁紧张观望的少年道:“慎儿过来,快过来见见姐姐,这是你的亲……”话到嘴边,王爷不禁有些哽咽,那边肃王妃的泪水又止不住落下来。
“弟弟……”柔福乍见失散多年的双亲,这会突然又多出了一个弟弟,惊喜莫名之间不免有几分局促。
少年赵慎终于明白眼前是怎么一回事,慌乱又怯怯的看着柔福,低声喃喃道:“姐姐,你就是我在江南的姐姐……”
姐姐,让爹娘提起来便以泪洗面的两个字,在小赵慎的脑海中,不过是一个遥远而虚化的影像。当这个人活生生站在他不远处时,他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姐姐,这个双目红肿的漂亮女子,就是我的姐姐……
岳震看到踌躇的少年犹豫着不敢上前,柔福亦有些愣神,他含笑道:“是啊,她就是你一母同胞的姐姐,和你爹娘一样,也是你的亲人。”
鼓励的眼神给赵慎凭添了几分勇气,他终于迈开脚步慢慢的向柔福靠近,一边走一边疑惑的问:“你真是姐姐吗?听爹娘说,把你留在江南的时候,你刚刚学会说话呢。”
所有的人闻听无不失笑,把哀伤的气氛冲淡了不少,柔福也醒过神来,刚忙一步上前探臂将赵慎搂在怀里。她一边摩挲着弟弟枯黄的头发,一边泪眼含笑道:“傻弟弟,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你都这么大了,姐姐当然也会长大的。”
血脉相连,手足情深,短暂的不适应后,姐弟两个相互打量着对方,隔阂很快就消失不见,两双手握在一起,有些舍不得放开了。
喜上眉梢的肃王妃松了一口气,也才感觉到岳震的手掌还贴在后心,连忙挣扎着坐直身子,含笑问道:“这位公子就是我家柔福的夫婿吧?”
“额?……”岳震大窘赶忙收回手连连摆动,未等他否认,那边柔福也俏脸绯红的拉着弟弟转身道:“娘,不要乱说,他们两个才是夫妻。我们不过是,是……”她一时词穷不知该如何解释,说着还偷偷瞟了一眼拓跋月。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小侄岳震,这是俺家媳妇,见过王爷,王妃。”岳震接过话头笑着给肃王夫妇鞠躬,拓跋月也跟着上前行礼。
“是是,我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父王,母亲,你们听说过大宋岳飞岳元帅吧?震哥是岳帅的二公子。”
肃王和小赵慎听到柔福的介绍,双双精神一振,尤其是少年赵慎眼睛瞪得溜圆,注意力一下子转到岳震那边。父子两个上上下下打量着岳震,肃王轻轻点头说:“原来是让金人闻风丧胆的岳帅公子,难怪……”
同样一句话,父亲和母亲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含义。肃王妃从女儿眉宇间看到了隐隐约约的黯然,作为过来人,王妃很容易就猜到,有这种表情的女子,大多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情。所以王妃看岳震的眼神,不自觉的就有些变了。
岳震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琢磨着是该离开的时候了。给妻子递个眼色后,他微微弓身笑道:“呵呵,王爷一家团聚,肯定有说不完的话,我们两个就不打扰,小侄告辞。”
夫妻两个刚刚走出石屋,就听到屋里有人喊。“岳公子留步……”站定身形,岳震疑惑的回头看去,是肃王追了出来。
“岳公子信心十足,能否告诉我,你们打算怎么离开石头城?”肃王倒也干脆,开门见山的就问出最关心的问题,柔福的突然出现,让这位沦为囚徒的王爷紧张起来。因为每当回首往事,肃王一直都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女儿了。
点头笑笑,岳震也不啰嗦,简单的说明了于金人的约期,也提到了粮食的问题,言下之意很明显,想试探一下,肃王这边能不能帮忙解决。
安静的听他说完,肃王的表情是喜忧参半,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是老夫多虑了。至于城内的存粮,以往金人都是每月挨家挨户来发一次,数量也是仅够一家人吃一个月,这个月的粮食刚刚送到,你的那些小兄弟们就冲进来了。匀给你们一些也不是不行,老夫是怕……”
“那可不行。”岳震听他这么说,忙摆手道:“如果我们吃了你们的粮食,金人还是足月才来发粮,你们岂不是糟糕啦,不可不可,还是我来想办法吧。”
“这……身处绝地,公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岳震坏坏的一笑,指指城外山口方向说:“嘿嘿,有他们啊,我不相信,那些女真人能让他们的郡主饿肚皮。王爷请回吧,小侄这就出去讨粮食。哈哈哈……”说罢,他挥挥手带着妻子大笑而去,把神情复杂的肃王留在身后。
直到小夫妻的背影消失,肃王这才轻轻叹了一声,摇摇头走回家门。
进门后,看到老妻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拉着女儿,娘三个正亲热的低语。肃王爷不觉心头一暖,也走到他们身边。
“父王,您回来了,您坐这里。”柔福瞧见父亲进来,赶忙起身让座,硬拉着肃王和王妃并排坐在一起。看看父亲,再看看母亲,看着他们不应该如此苍老的面容,柔福一阵心酸,想到不能再落泪惹二老伤心,也就强迫着自己露出笑容来。
“柔福,跟爹说实话,你和那位岳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九叔、十叔背弃了当时的承诺,不肯为你出头做主?”
肃王妃听到老伴问起,也连连点头,关切的看向女儿。
心头一乱,柔福再也装不出笑容,黯然垂头说:“爹您误会了,两位叔叔对柔福很好,就算是亲身女儿也不过如此。您二老走后,十叔和静真师太就一直把柔福带在身边,从未让女儿受过半点委屈。三年前九叔还亲自主持册封,柔福现在是大宋朝唯一的帝姬,满朝文武无不尊崇。”
欣然点头,肃王紧绷的面颊松弛下来,怅然低叹。“唉,那就好,那就好。他们都还好吗?你十叔的身子骨……”
肃王妃不满的推推老伴,打断他问道:“是皇上太忙,看不出你的心思?还是闺女你脸皮薄,不曾央求九叔下旨赐婚?你和岳公子为何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娘亲有所不知,这件事说来可就话长了。”骨肉团聚,一家人促膝围坐,柔福不经意的就敞开心扉,把那些往事娓娓道来。肃王夫妇和赵慎很快的就被带入其中,随着他们的故事起伏跌宕。
不知不觉中,轻声诉说的柔福也被往事打动,遐想中,微笑着说到了结尾。“世上的事就是这般离奇,如果女儿不是担心震哥夫妇跟来,也见不到爹娘和小弟,莫非这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好汉子!”听罢故事的赵慎忍不住一阵激动,脱口赞道。
“呵呵……不错,这位岳公子是条汉子!”肃王微笑着拍拍儿子的大头,说:“有情有义,智勇双全,好儿郎!不能成为咱家的女婿,是你们没有缘分,这种事强求不得。我相信我赵枢的闺女,终有一日也能找到这样的好男人!是吧,慎儿!”
“那是当然,姐姐这么漂亮,那是一定的!”
柔福含羞笑笑,欣慰之余,不免也有些感慨。父亲身陷囫囵十余年,还能如此豁达开明,这份胸襟是远在江南的两位叔叔不能比的。或许是两位叔叔高高在上,习惯了所有人对他们俯首贴耳,唯命是从,所以才会对震哥这样的人,耿耿于怀。
想到岳震,柔福这才四顾问道:“爹,震哥他们两口子回去了?”
当肃王说出岳震要去与女真人要粮食,柔福微蹙眉头,不禁有些坐不住了。王妃看在眼里暗暗摇头,却又不忍让女儿在这里担心,就抿嘴笑道:“去吧,多个帮手总是稳妥些,爹娘也要休息了,有话明天再说。”
柔福开心的拔腿要走,却不料被弟弟赵慎一把拉住衣袖。“姐,我也要去帮手。”
“哦?”低下头,看着小弟充满渴望和关切的眸子,柔福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流在心头涌过,她握住弟弟的手用力点点头。
“爹娘,我们去了……”话音还在空中,姐弟俩早已如飘鸿而去,没了影子。
赵慎死命的抓着姐姐的手,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兴奋激动。姐姐带着他就好似腾云驾雾一般,平日要走好久的路,现在却一眨眼就到了。他怎能不心生憧憬,这就是姐姐说的武功吗?我能不能学呢?
两人赶到前面正好与拓跋月相遇,得知岳震刚刚出城,柔福不禁连连跺脚埋怨道:“这个家伙总是这样,月亮你也不管管他,铁狮子门四大统领也不是吃素的,万一他们起了歹心群起围攻……不行,我要去看看。”
拓跋月伸手拉住她嬉笑说:“咯咯,我也是被他撵回来的。你是不知道,那家伙这几年落下一个毛病,闲下来就心里发慌。我看他是成心找那些女真人松筋骨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两下子,放心吧,没事的。”
“不成,我要去看看。”柔福固执的摇摇头,眼珠一转笑道:“我们悄悄躲在后面,没事我们不会现身的。”
想想也是,有柔福这样的高手暗中盯着,岂不是万无一失。拓跋月也就不再阻拦他们,把姐弟俩送到了城门口。
柔福挥挥手示意拓跋月放心回去,带着弟弟走上那条上午才铺成的石子路。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城的赵慎兴奋的四下乱看,虽然天色已暗,四周的景物已经模糊,但是城外的一切对他来讲,还是充满了新奇与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