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与愿违,就好像老天有意捉弄人似的,坏消息迟迟不来,把岳震的一颗心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让他坐立不安。
他知道,越是平静,风暴将来的越是猛烈。敌人就好似蛰伏窥视的狼群,在等待着猎物犯错误,哪怕是一刹那的疏忽,它们就会无声无息的扑上来。
岳震的心里很不安宁,他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犯错,更难猜测,从阿柴部到鱼儿海子这条漫长的防线上,那里是沙漠人首选的攻击点。这几天他有空就坐在鱼儿海子边上,望着绿波浩渺的水面出神。
想到军事,想到战争,他很容易就想到那些名震千古的战例,想到那些传世名将。唉,要是老爸在这里就好了,这样的小场面,父亲一定能谈笑间轻易化解。
他努力尝试着站在父亲的角度,审视即将到来的战争,很多的设想,最后都归结到了一点上。那就是很多给父亲的评价,岳帅从不被动防守,酷爱主动出击。
可是刚刚收获的粮食,不允许乌兰人离开鱼儿海子半步,不坐等敌人来攻,又能怎样?拼命的挠着头皮,岳震抬眼四顾,实现猛然落到海子中央的娘图岛上。哎!如果我把粮食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岂不是进退自如?沙漠人准备的再怎么充分,也不可能带着船只。
想到新近成军的战车部队,一下子能从枯守中解放出来,大觉兴奋的岳震,风风火火的去召集人马转运粮食。
可是粮食的数量过于巨大,他们也只有一条大船,虽然大船在海子里没日没夜的来回往返,但是运粮的速度,还是和岳震的期望相差甚远。
古斯大叔在运粮之初就带着鞑靼中年人们上岛,不仅担负着繁重的卸船任务,还要就近选择平坦干燥的地方,修建简易粮仓。搬运装船的工作有年轻人们来做,敕勒车倌们不得不卸下沉重的马甲,好让车子能够轻快的投入工作。
尽管划船的水手轮班休息,大船毫不停歇的来往装卸,但是岸边依旧堆积着小山一样的粮囤,这让岳震整天的心惊肉跳,如果这个时候敌人攻来,就将上演一场刺刀见红的肉搏。
还好他的担心并没有变成现实,虽然缓慢,岸上的粮食还是在一点一点减少着,眼瞅着再过几天就能全部运走。
狼烟!
策马狂奔的哨兵回来报告,南方升起了狼烟!岳震心里咯噔一下子,首先就想到了现在最薄弱的布哈峻。但是不管敌踪在那里出现,狼烟就是命令。召集雪风准备出发的同时,沐兰枫、巴雅特、札比尔一同赶来。
“兰枫和我一起走,札比尔,巴雅特,这里就交给你们两个。”
几兄弟凑到一起,岳震看着巴雅特和札比尔道:“抓紧时间抢运粮食是当务之急,粮食全部运上岛后,札比尔千万记得让大船回岛,没有我们的信号不许回来。还要告诉你老爹,乌兰人度命的口粮都在岛上,不管这边闹成什么样子,也不许他们离岛!”
“只要粮食安全了,呵呵,我把战车部队全权交给你们,是攻,还是守,你们两个家伙就看着办吧。”
巴雅特点头沉思,札比尔却有些着急的问道:“要是敌人主攻南方,不来这边,我们该怎么办?”
“呵呵,你想得美!”岳震摇头笑说:“现在方圆几百里都知道,鱼儿海子变成了大粮仓,沙漠人怎么能够放过?记住,假如敌军势大无法正面抗衡,你们可以向东退,但是一旦他们分散开来找粮食,就一定要反冲!我们不但要让沙漠人在鱼儿海子,找不到一粒青稞,还要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高招,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巴雅特拍手赞道:“地形我们熟得很,就算是夜晚我们也知道哪里可以驾车冲锋。小羊倌你放心的走吧,我保证让敌人没有好果子吃!”
远远地看着雪风整队完毕,兄弟们把几位头领的马也牵过来,岳震和拓跋月黑白分明的两匹马上,还驮着捆扎整齐的盔甲。
“好,有你们两个在,我放心!切记有事哥俩商量着来。”岳震翻身上马,拨转马头却又不放心的回头说:“札比尔,拜托你亲自上一趟岛,告诉阿妹,好好陪几位工匠大叔呆在岛上,告诉她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好来,交给我了!”
“好!兄弟们多多保重!我们走啦,驾!驾!”
衣袍洁白的雪风轻骑兵们,跟着他们的三位首领隆隆启动,转眼的功夫,就好似天边淡淡的白云,消失不见。
一路毫不惜力的向东狂奔,天将傍晚的时候,岳震他们遇到了布防在沙柳北边的牦牛兵。找来牦牛兵的首领,岳震搞清楚狼烟是从上一站传过来,而且只是传递发现敌踪的一道烟柱,并没有出现召集援军向南靠拢的讯号。
清楚状况,岳震稍稍松了口气,大队也就在沙柳休息了大半夜,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继续向南进发。
驻防在沙柳哈布哈峻之间的牦牛兵,已经退到了与布哈峻平行的地带,岳震他们只是见到了看守狼烟的哨兵,得到的讯息也并无二致。
确定了来敌并没有把布哈峻作为攻击目标,岳震和沐兰枫这才放下心,稍稍减缓了前进的速度,当天深夜回到他们的大本营,布哈峻。但是他们听到牦牛传令兵的报告,岳震的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
布哈峻前一站的狼烟是召集靠拢,达布拉结活佛只是带走了布哈峻南边的牦牛兵,而且还特意命令燃放狼烟的人,不要再向北传递召集信号。
一番思索,岳震明白了活佛的意图和担心。如果传达信号的源头判断有误,在南方出现的不是敌军主力,或者只是对方主力虚晃一枪,他们这样集体向南靠拢,无疑就把防线的北端一下子拉空了。
而且从布哈峻往南,还分布着锡丹部将近三分之二的牦牛战士,再加上阿柴部的防卫力量,达布拉结活佛相信不会被轻易突破。
肯定了活佛的决策很正确,岳震又对现在的态势有所担忧。虽然北边的防线依旧,可是从布哈峻往南,他们整条防线的中央,却被扯开了一条口子,如果沙漠人在南边真的只是佯动,这个口子,就极有可能会成为他们下一个目标。
权衡再三,岳震和沐兰枫商议一番,决定沐兰枫带着一半雪风战士留下,隐藏在东南边,填补活佛带走牦牛兵留下的空白,还是为了阻断来敌从布哈峻突破后,继续东进的咽喉之处。
分兵后,岳震夫妻率队继续向南,拓跋月不免问起丈夫,带这么点人过去,会不会让锡丹汗王觉得诚意不够。
“呵呵,就算不带一兵一卒,有咱们两个过去也就够了。”马背上的岳震笑道:“达克博和活佛都是聪明人,分得清轻重缓急。呵呵,他们真正看重的是咱们的态度,狼烟一起,我这个大头人就带着夫人,马不停蹄的赶来,已经足够让他们安心了。”
虽然队伍轻简了,可是他们也进入了很不熟悉的地带,所以岳震到了夜晚就不再冒险赶路,天亮了才沿着牦牛兵留下的足迹,继续向南。
第二天的黄昏,他们追上了扎营的达布拉结活佛。进到营地一问才知道,不是活佛和牦牛兵们走得慢,而是在午饭的时候,南方通过狼烟命令他们就地防守。活佛推测是敌我接触后,敌军转头向北扑过来。
岳震将信将疑,也只好把弟兄们安排在牦牛兵的营地里休息。他和妻子整晚都呆在活佛的营帐,一直倾听分析着斥候兵们,接二连三传回来的消息。
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情报,慢慢印证了活佛的判断。沙漠骑兵突袭阿柴部未果,遭遇了强硬的抵抗后转头向北,可能是想甩开追兵再伺机东进。
最后一队斥候带来敌军宿营的消息后,达布拉结活佛和岳震商量一阵,两人一致认为不宜再派出斥候打探了。如果让敌军察觉前方有人拦截,他们极有可能掉头返回沙漠,也就痛失了歼灭这股敌人的良机。
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逸待劳,等着沙漠骑兵迎头撞上来。于是牦牛战士和雪风轻骑兵同时接到了命令: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将有一场激烈的战斗。
回到自己的兄弟们身边,岳震夫妻又和几位大头目讨论一番,才各自枕着马鞍休息小睡。拓跋月蜷缩在丈夫的怀里,显然即将到来的战斗让她有些兴奋和激动,这样的大场面还是她平生第一次。
“喂,明天不许把我丢在后面哦,我要跟着你一起战斗。”她仰起头贴在丈夫的耳边低语道:“我不会拖累你的,我也会用马刀。”
轻轻点点头,岳震觉得让她跟着自己身后,反而比留在后面安全一些。于是也就搂紧怀里的娇妻,吻吻她的额头说:“不过你要听话,第一不许冲到我前面,第二也不许离我太远。听到了吗?”
拓跋月立刻喜滋滋的猛点头,岳震却有些伤感的拥着娇妻低叹。“唉,真是个傻媳妇,跟着我这个马贼头子,你快变成亡命之徒了。”
轻轻捶了他一下,拓跋月把脸颊紧紧贴在丈夫的胸膛上,昵声道:“我喜欢,你若是贼汉子,我就是贼婆子,只要能跟着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喜欢。”
“唉……”岳震除了心满意足的叹息,还能说什么呢?
好半天,听他没了动静,拓跋月以为丈夫睡着了,悄然抬头看去,却看见他一双眼睛在夜色中一闪一闪的,晶晶发亮。“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咯咯,难道威震青宁原的马贼头子,也会因为战斗忐忑不安吗?咯咯……”
岳震眨着眼睛,一下一下无意识的轻拍着妻子说:“我只是觉得奇怪,如果沙漠人看出了我们的部署,怎么还会往口袋里钻呢? 假设他们不知道青宁原三大部族结盟,他们的举动就更怪了,一击不中,退回沙漠才是最稳妥的,为何要向北呢?真叫人猜不透,反正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头。”
在丈夫的拍抚下,拓跋月感觉一阵浓浓的困意涌上来,打了个哈欠,喃喃道:“哨兵不是说了吗,最晚正午就能迎头相遇,很快就会知道了,睡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