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民国才女的爱情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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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庐隐:隐去庐山真面目,只是爱依然(4)

随着时间的流逝,甜美浪漫的蜜月变成了平淡的婚姻生活。回归于平静之后的平淡无奇,不仅让庐隐的物质生活得到了一定的保障,同时也使她飘荡许久的精神世界暂时宁静了许多。他们两人在婚后的生活里恩爱如初,感情非常深厚,两个人形影不离。她的朋友们每一次见到她,她都是和李唯建在一起。李唯建的朋友赵景深曾经这样描写他们的日常生活:“一进门后,就到了楼下的书房兼客室,靠窗有一张写字台,上面竖满了书,我想那是李唯建先生的办公处。中间放着圆桌和椅子,靠壁是一张沙发……庐隐从楼上下来,我这才第一次也是末一次见到她。她似乎很憔悴,面色很黄,带有病容,说话和举止都不大有精神。于是她坐在沙发上,我们围桌而坐,李唯建则坐在他所常坐的转凳上。”

苦难是上帝馈赠的礼物,颠沛之后陨落的晨星

1931年8月,他们夫妇俩从杭州辗转到上海,也是这个时候,庐隐才真正实现了她曾经幻想的“三窟”:在工部局一所女中里教书;突破她惯写恋爱和知识分子的框架,以“一?二八”抗战为题材写了一部长篇小说《火焰》;在与李唯建共筑的小巢里做一个简单的家庭主妇。

她短暂的人生里充满坎坷与辛酸,她那颗布满累累伤痕的小小的内心一直是那么向往自由与平静。无论是从她的人生经历还是感情世界来看,都很容易看到一个放荡不羁、任性无理的庐隐。她像一匹自由的天马,想要自在地奔跑,但却总是迷失自己的方向,每一次都陷入情感的泥淖里。她自己也常常说“情击于中,自然地流露于外,不论是‘阳春白雪’或‘下里巴歌’,总而言之,心声而已”。正是这样一个女人,用她的整个内心来写作,在里面展现她的豪爽与朴实。她不仅坦诚地展露出她“游戏人生”的轨迹,还义无反顾地摊开人生旅途上的所有矛盾、爱憎以及哀怨,她那些稚嫩的语言,真切地记录了她那闪烁着奇光异彩的短暂人生。

但是无论如何,庐隐作为“五四”的产儿,一直都是我国现当代文学里的一块瑰宝。她用她柔弱的身躯将“五四”的怒潮从封建的氛围中掀起来,从此彻底觉醒。内心的苦闷或者彷徨,是这个时代赋予她的思考,无论多么焦灼,都会寻找到一条新的道路,只是在寻觅的途中,要经受“封建制度”这块千年巨石阻碍拦断而已。长期被笼罩在封建社会的阴霾之下的中华儿女,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看见了一丝微弱的光芒,可是现实之中残余的封建制度、道德观念与愚昧习惯却又轻而易举地把这新世界的微弱曙光给掐灭了,所有的希望顿时变成泡影。茫然、绝望和悲愤的情绪困扰着每一个渴望冲破束缚的女人们,正是这个时候,她们彻底冲破阻拦,背叛“父权”,努力地去尝试争取自己的婚姻自主权。她们从内心里渴望“过人类应过的生活,不仅仅作为女人,还要做人”,并且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实现自身的价值,挽回自己曾经被男人践踏于脚底的尊严。

庐隐虽然自幼就失去父亲,一直没有机会在父亲的关爱之下成长,但是她依然没有摆脱掉封建家长****的压制和管辖。她的母亲与兄长在那个时候完全取代了父亲的****地位。她是一个比别人幸运不到哪里去的从小失去父亲的女人,但是她比其他人更幸运的是母亲并不爱她,因为不爱,所以忽略;因为忽略,所以她便得到了比其他人更多的自由选择权。所以,从小到大,无论是学业还是恋爱甚至是婚姻,她都是自己决定做主,虽然在决定之前曾经遭到母亲的阻拦和反对,但是每一次她都能够安然度过。

文坛上有名的刁钻刻薄的苏雪林曾经评价庐隐说:“我平生最瞧不起锋芒外露或浮而不实的人,对于庐隐不仅不讨厌,竟反十分喜欢。这中间有两种原因:一则佩服她敏捷的天才。二则庐隐外表虽然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甚或骄傲得难以教人亲近,其实是一个胸无城府、光明磊落的人。”

与她同是“四公子”之一的冯沅君在《忆庐隐》中说道:“在那群老同学中,她是比较最能接受新思想的;在别人对于新诗小说的创作还在迟疑犹豫的时候,她的作品已在报纸上发表了。她那微近男性的谈吐,她那时似傲慢的举措,她那对于爱的热烈追求,这些使她的老友对她常有微词的地方都可以显示她是有个性的,有使她不落于庸俗的个性。”

石评梅在《给庐隐》中这样说:“人生是时时在追求挣扎中,虽明知是幻想虚影,然终于不能不前去追求;明知是深渊悬崖,然终于不能不勉强挣扎;你我是这样,许多众生也是这样,然而谁也不能逃此罗网以自救拔。”

邵洵美通过《庐隐的故事》告诉我们:“庐隐的天真,使你疑心‘时光’不一定会在每一个人心上走过;喝酒是她爱的,写文章是她爱的,打麻雀是她爱的,唯建是她爱的……”

在谢冰莹的眼里:“庐隐就是这么一个很痛快的人,高兴起来,就哈哈大笑;烦闷的时候,就痛饮几杯;伤心的时候就大哭一场,看不顺眼的事情,就破口大骂,毫不顾到什么环境不环境。”

她既是一个受时代虐待的女人,又是一个叛逆时代的女人。在“五四”新文化的思想启蒙运动之中,她就是一个先驱,用她的亲生经历来真实直露地展现了那一代“五四”女儿们的理性、欢乐与痛苦、迷惘相互交织的矛盾的精神世界。无论是去反抗丑陋的世界,还是去寻找心灵的平静,她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自从那个时候起,她便是风向标一样的人,后世的人们总是在慨叹她悲惨的命运的同时,也欣羡她的果敢和理性。

茅盾说:“读庐隐的全部著作,就仿佛再呼吸着‘五四’时期的空气,我们看见一些‘追求人生意义’的热情的然而空想的青年们在书中苦闷地徘徊,我们又看见一些负荷着几千年传统思想束缚的青年们在书中叫着‘自我发展’……”

别人眼中的她都是那么优秀卓绝,富有生气。无论是为人还是著作,无论是成就还是经历,她自始至终是一个被人惦念的人。

而她自己则说:“我想游戏人间,反被人间游戏了我……我就是喜欢玩火,我愿让火把我烧成灰烬。”她就是这样一个自由的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带有反叛的逆行。她的生命因遭遇一场巧合的葬礼,便遭来一连串的悲苦。苦痛永远没有办法停下来,她自己当然也不能强行停止。于是她只能游戏人间,任由命运摆布。然而内心萌动着新思想的她却又不甘心一直被命运摆布,于是选择尽情地玩火。都说“玩火自焚”,她焚烧的是自己伤痕累累的青春。但是,最终依然无法逃脱“引火烧身”的厄运。这一朵美丽的奇葩最终还是陨落在萧瑟的文坛之上,给人们留下无尽的遐思与念想。

不知道究竟是天妒英才还是上帝已经习惯了去折磨庐隐,每一次在她的生活渐趋平静幸福的时候,总是要出来折腾一下她,让她生不如死。而这一次,竟然残忍地夺去了她年轻的生命。1934年5月13日,为了图省钱,庐隐选择请民间的接生婆来家里接生,却因为难产而被接生婆一不小心划破了子宫,造成大出血。她在被转往大华医院的救护车上留下了遗嘱:“开追悼会要用基督教仪式,口中不断地念上帝,主。”她曾经抵制的上帝,没有眷顾她,反而一次次地给她增添许多痛苦来让她背负。她娇小的身躯根本无法扛起那些苦难,但是她始终坚韧地挺过来了。

临终前,庐隐柔弱地伸出双臂轻轻地挂在李唯建的颈项上,她一边虚弱地喘着气,一边对着与前夫郭梦良所生的大女儿郭薇萱说:“宝宝,你好好跟着李先生——以后不再叫李先生,应当叫爸爸!”继而又对她的二女儿说,“囡囡,你长大好好孝顺父亲!”当她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又使劲鼓足最后的力气,轻轻地对一直守护在一旁的李唯建说:“唯建,我们的缘分完了,你得努力,你的印象我一起带走了。”

就这样,这个悲苦的女人,彻底结束了她所遭受的整整三十五年的折磨,走向她常说的“沉默比什么都伟大”的天国里去了。她曾经那么向往死亡,却又那么努力地活着。如今,疲惫的她,终于可以在天国宁静地休息了。

苦难对于她来说,或许是一种财富,是她所怨恨的上帝馈赠给她的独特礼物,让她鹤立于人群之中。她走了,像一颗瞬间陨落消暗的晨星,独独留下的是亲人的悲痛与伤心。这一次,她再也不用做那个独自面对逝去亲人的肝肠寸断的泪人。反而是李唯建,他在《忆庐隐》的悼文里悲痛欲绝地呼号:“谁又料到,料到这样突然的灾难使我们生死契阔了呢?这一切使我何能相信,何能相信是人生映演的一幕,是你我结合的归宿呢?”

从此“冷鸥空留逐波影,异云徒伤变幻性”。诗人李唯建从此彻底绝迹于文坛之上,并且于1981年11月,逝世于成都。冷鸥最终还是衔走了她日夜思念的异云,与他在另外一片天国共享蔚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