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代嫁太子妃升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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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宫门似海心叵测

第二日早晨,桃喜独自一人早早来服侍苏锦穿衣梳洗。苏锦虽是良娣,但也仅仅位于太子妃之下,侍奉的丫鬟最少也得四五个。桃喜抿着唇,脸色苍白。她端着洗漱用的木盆,将玫瑰花瓣撒入其中,用手试了一下水温。整个过程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头也没有抬。苏锦自己扯过衣服穿上,鲁齐国的规矩,身为妾侍的女子,第二日是不用穿喜服的。

苏锦坐在床上,穿好里衣,皱眉想了一会道:“桃喜,你给姐姐拿来那件淡粉色的衣服,我要穿。”

桃喜依旧低着头,不抬脸去看苏锦。她轻轻道了句:“好”,努力把嗓音中的嘶哑压制下去,转身翻出衣服。桃喜拿着衣服在离苏锦两步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身体前倾,伸出手臂,将脸朝向地面,以一种极其怪异的方式递给苏锦衣服。

苏锦也不去拿衣服,她看向桃喜,淡淡道:“桃喜,把脸抬起来。”

桃喜摇摇头,又将衣服向苏锦的方向伸了伸:“姐姐,还是快穿衣服吧。一会误了拜见太子妃的时辰可了不得。”

“抬起来。”苏锦的声音并没有抬高,却带着让人恐惧的威严。

桃喜咬住唇,慢慢抬起脸,她原本娇嫩白皙的小脸上赫然着一个被人扇过后的红印,那巴掌的大小几乎占据了桃喜半个脸。苏锦看得出,这个傻丫头肯定是哭了一晚上。她平日在苏家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大夫人虽然蛮横,却因为身下并无己出,无依无靠,所以手下的丫鬟绝不敢这般放肆。再加上苏锦将桃喜当亲姐妹看待,这样一来,苏家更是没有人对桃喜这样。刚来太子府第一日就受了这样的委屈,桃喜嘴上虽不说,但苏锦却能明白她的感受。

她看到桃喜脸颊上的红印,眯起眼睛:“谁扇的?”

“没有人,是桃喜自己不小心碰到的。”

“不许胡说!”

苏锦的声音猛然抬高,桃喜颤了一下身子,眼中汪着泪水,却努力不使眼泪流下来,她的贝齿狠狠咬住自己的唇,拼命摇头:“没有人难为桃喜,是桃喜该打。”

“不许胡说!你为何该打,说来听听!”苏锦从床上跳下来,一个大跨步来到桃喜面前。桃喜连忙低下头,却被苏锦发现她头上原本戴的翠玉雕花簪子不见了。

这是桃喜十四岁时苏锦送的,一共两支,她自己留了一支,送桃喜了一支。苏家虽不是官宦人家,可向来殷实。吃穿用的从不比别人差,自家的贴身丫鬟打扮更是从不寒酸。那支翠玉雕花簪子虽然有些价钱,但在苏家眼中仍不及九牛一毛。苏锦怎么会想到,这在她眼中无关紧要的小簪子,却在别人眼中如眼中沙。

“我送你的簪子呢?”

听到苏锦这么问,桃喜向后退了一小步,说话有些结结巴巴:“今日忘记戴了。”

“胡说,我送你的簪子是向来不离身的!”苏锦一把抓起桃喜的手,继续道:“桃喜,我向来把你看成亲姐妹般对待,如今你受了委屈却不与我说,是否又把我当成你的好姐姐了呢?”

“可……”桃喜抬起眼看苏锦,眼眶早已红肿,盈满泪水。她咬住唇,没有血色的唇被她这么一咬,泛上一丝血红。

她还是不愿意说。

“若我们这一味的受欺负却不知向他们讨回来,以后我们的日子可真的是难过了。你也看到了,只不过是太子爷昨晚从我房中走掉罢了,今早来服侍我的丫鬟便只有你一个,如果我们继续软弱下去,那会怎么样呢?”苏锦将桃喜的手放开,“你忘了我娘了吗?”

听到苏锦这么说,桃喜的身子微微一抖,险些流出泪来,“是徐良媛手下的丫鬟。今早,桃喜早早起来,打算服侍姐姐梳洗更衣,却不想见到了徐良媛手下的丫鬟。本来两人同在井边打水相安无事,可她看到桃喜头上的玉簪后,硬说是桃喜偷了她的。桃喜自然不给她,便被她打了,还夺了玉簪。”

“徐良媛?”

听到苏锦念这三个字,桃喜连忙扯住苏锦的衣袖道:“姐姐千万别去招惹徐良媛,她虽在姐姐之下,却是太子的宠妾,姐姐这个身份,招惹不得……”

“如何招惹不得?既然招惹不得,我偏偏要招惹她看看。有些委屈我们能忍,但有些却不可以!”

苏锦的性子有些泼辣,和柔柔弱弱的苏娥相比,苏锦的骨子里迸发出一种不服输的勇气。苏娥从不会与苏锦一样,一直以来她所做的就是默默地接受。也许她是反抗过的,而她唯一做的反抗,却是死亡。

桃喜服侍苏锦穿上浅粉色外衫,除了袖口用翠绿色针线绣出几小片绿叶外,没有任何刺绣在上面,苏锦穿在身上,显得格外雅致。桃喜从首饰盒中拿出几件首饰,金银发出的光晃着苏锦眼晕。她想了一下,将昨日出嫁时戴的龙凤呈祥重新戴于手上,她知道自己不是凤,而自己嫁于的男人却是真的龙,是否能真的呈祥呢?她只感觉这副手镯压得她呼吸不过来,苏锦抬手将手镯全部摘下,扔到梳妆台上。

“姐姐?”

“把那支玉簪拿来,今日只戴它。”苏锦淡淡的道。

桃喜有些犹豫,她抬眼望了望苏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苏锦自然知道她是想劝自己,便开口挡住桃喜,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苏锦自己将首饰盒打开,拿出和桃喜一样的簪子戴在头上:“很漂亮。”

桃喜想笑,却觉得自己真的笑不出。她仔细的为苏锦画眉,在苏锦本就白皙的脸颊上扑了一层薄薄的粉。苏锦突然想到“女为悦己者容”这样的语句,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茫然,那么自己到底是为谁而这般梳妆打扮?

想到这里,苏锦挥了挥手,示意桃喜不用再化下去。桃喜愣了下,她将胭脂重新放回桌子上,“小姐就这样吗?”

“不化了,乏了。还是快去拜见太子妃吧。”

桃喜点点头,她看着眼前的苏锦。苏锦微微扭过身来,粉黛薄施,云鬓斜簪,盈盈浅笑,那笑容令娇艳的花都失了颜色。

可桃喜知道,那笑,没有笑到苏锦的眼中。

两人动身拜见太子妃,暮春的天气晴好,太子府的花园中盛开了诸多艳丽的花,太子妃的住处前更是有一棵桃树花开的极为灿烂,远远望去,煞是好看。见时辰还早,苏锦停在桃花前,踮起脚尖摘了一朵:“这个时节了还有如此娇艳的桃花,真好。”

“桃花好看又如何,夏天还不是结不出果子来。”走在身旁的徐良媛突然对苏锦这么说道:“再好看的东西,也会衰败!”

苏锦侧头看她,只见徐良媛身穿大红长袍,高高挽起的发髻插满了金银做的发钗,手戴翠绿镯,眉眼的妆画得极浓,人生的美,却被这身装扮给降了不少身价。她怎么不知道徐良媛说的什么,她这些话只不过是在暗中嘲笑尚无己出的太子妃。

见苏锦不答话,甚至连看都没看自己,气极了的徐良媛反倒是绽开了笑容,“也是也是,妹妹你怎么会去管这些。谁家的姑娘能让太子爷大婚时就不给情面的走掉呢?去管这些,倒不如想想自己今后如何生活来的实在。不过还倒是可惜了妹妹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呢。”

徐良媛说的话太过刻薄,她说完后,还与自己的身边的丫鬟一同捂起嘴巴发出笑声。苏锦看到徐良媛身后跟着的那个丫鬟,戴着的是桃喜的玉簪。

她看着徐良媛,含笑答道:“且不关心这些,只是妹妹记得姐姐你的分位应该不如妹妹高吧,听闻官宦人家的大小姐最懂礼数,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

此话一出,徐良媛的笑声戛然而止,她被苏锦的话气得俏脸一阵青一阵白,狠狠的瞪了一眼,福了福身:“这样可好?”

“好与不好是姐姐说的算,妹妹进太子妃时间尚短,姐姐说好就是好罢。”苏锦挑起嘴角,走到徐良媛的丫鬟身前,身上拔下她头上插着的玉簪,佯装惊恐道:“姐姐手下的丫鬟打扮好气派,这玉簪和我头上戴的可是一模一样呢!”

那丫鬟名叫兰儿,只见兰儿一惊,用手捂住自己的脑袋,说话时努力镇定自己:“回苏主子,这只是凑巧罢了。奴才哪里能和主子的玉簪一样呢?”

“不一样吗?”苏锦玩味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玉簪,又将自己头上的玉簪拔下,两支全部递给桃喜:“桃喜,你瞧瞧,是不是一模一样?”

桃喜拿着两个玉簪粗略的看了一下,回答道:“是一模一样。”

“快拿给徐良媛看看,让徐良媛辨别一下。”

兰儿的脸白了一下,看到桃喜将玉簪递到了徐良媛的手,腿软了软,连忙跪在地上道:“是奴才错了,是奴才错了!”

“哦,何错之有?”

“苏良娣,你这是干什么?”徐良媛在太子妃向来最受宠爱,连太子妃都让她三分,这种气她自然是受不了的。兰儿做了些什么,她自然是明白的,也是默许的。不想这个昨晚大婚就让太子爷走掉的女人,如今却这样给她气受,还拿身份压她,被这个卑贱的商人之女这般羞辱,还真是奇耻大辱!她用脚狠狠一踹兰儿,怒骂道:“小贱人,是谁让你跪的!”

兰儿被踹倒在地,却不敢出声,趴坐在地上,手心被冰冷的石板磨破。

苏锦呵呵一笑,将两只玉簪拿到手中,仔细端量了一下,猛地扬手摔碎在兰儿面前:“脏了的东西,我不要。”

兰儿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苏锦拉起桃喜,来到徐良媛的面前,缓缓道:“你手下的丫鬟冤枉我们桃喜偷了她的玉簪不说,还扬手打了她,我手下的人怎容得别人教训?如今你也看到了,是谁偷谁抢,想必你心中也明白的很。我不会教训你手下的人,但你也得给我的丫鬟一个公道。徐良媛是官府家的小姐,自然比我通情达理,妹妹我不多过问,姐姐也会处理的很好是不是?桃喜,快来谢过徐良媛。”

桃喜自然明白苏锦的意思,连忙向徐良媛行礼:“奴才谢过徐良媛。”

徐良媛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呆站在那里,不说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

“时间也不早了,桃喜,我们还是快去拜见太子妃吧。”

两人转身没走几步,便听到身后兰儿发出的哭声。苏锦微微叹气,伸手拉了拉桃喜的手:“桃喜不怕。”

“我们这样做,是不是……”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桃喜,你记得这句话。以后不行恶,也不许别人在咱们眼前行恶,明白吗?”

桃喜点点头:“我明白。”

这个季节,桃花也快凋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