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风衣内,冰冷的盔甲反映惨白的月光,满地的血污与尸体已经被处理的干干净净,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那丝残忍的血腥。
大约一百名风衣上佩戴相同纹章的武士,将属于康塞斯的那座教堂彻底封锁了起来,在这道防线的外围,大批隶属于机动部队的日本警察形成了第二道防线。生活于此地的异民们躲在阴暗的角落中,望着眼前那批威武却又满脸煞气的武士。
武士胸前那个黑底白兰的纹章被习惯性的称为“夜兰”,它的主人正是现在这座原罪之城中第三号人物,得到甘农允许建立自己家族的胖子。
今晚这个残忍的家伙竟然如此嚣张,派出了大批的手下包围了这座教堂,完全不顾忌到对凡人会有什么影响。眼前这批赶来的东京“非常犯罪1系”警察,看似是将属于“暗夜游民”家族的武士包围在了里面,但从那种神情与态度上,根本就像是在给他们放哨站岗。
同对着陈烨那手眼通天的势力,虽然他们不知道是妥芮朵干掉了教堂附近的异民,而不是眼前这个胖子。但已经被他过去那种铁血手段吓怕的异民们,还是本能的将自己隐藏进更阴暗的地方。
包围圈内,满头大汗的松田在一群SP武士的陪伴下,神色慌张的走上了这座破败教堂的台阶。
8名守护着大门的金发武装大汉,却拦下了这位在东京异民中也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瞳孔中闪动着幽绿的光芒。
手中曾经逮捕流放过无数异民的松田,心中的本能强烈的告诫着他有危险,先不用说那些大汉的精良装备,光是那种充满血腥的气势,就远非其他逃亡者能比的。恐怕只有强力异民种族之间,如同修罗地狱一般的战场,才能培育出如此沉重的感觉。
那个该死的胖子究竟是从哪里找来这些满身血腥味的手下……
不光是这些硝烟味浓重的武士,就连他们身上那些装备,都远远超过了东京警察所能想象。那些泛闪黑色光泽的盔甲似金非金,再加那些精致的武器明显不是普通的货色,那个笑面煞星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来头。
在眼神短暂的交战后,守门的狼人骑士还是将松田放进了教堂,30分钟前就被玉夜一个电话从被窝中拖出来的“非常犯罪1系”系长,露出了笑脸走进了教堂,紧跟在他身后的4名SP武士却是被拦在了门外。
向那些属下使了个眼色,松田走进了那灯光明亮的教堂内,他眼眼前突然看见了一具包裹着黑灰的衣服,正放在那厚厚的猩红地毯上。
“你终于来了。”
尽管已经疲劳到了极点,但穿着一身黑裙的湖边依旧站在教堂的祭坛边,看着走进门来的松田。接到西玛通知的她,立刻率领着所有能够召集到的家族武士,然后将胖子失踪的地方以及这座教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突然兴师动众的出动了这么多人。”
露出苦笑的松田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不久前她还只是“日月草”里的红牌女郎,转眼间却像是变成了陈烨大宅中的女主人。尽管似乎感觉上被她所差使,松田却一点都不敢对湖边露出什么不满的神情,身份转变之后的她,连气质也彻底转变了。眼前的黑衣女郎不再是那个总是用微笑来迎合客人的陪酒女郎,威严肃穆与高雅,她身上具备着发号使令的所有气质。
“我现在只需要你做一件事情,除非等到我的通知,否则这块区域不能让任何异民进入。”
“动用‘非常犯罪1系’来封锁一个公众区域,这可是会被总监直接过问的行为。”
已经有些焦头烂额的松田再次露出了苦笑,但湖边的话气看来已经不容自己拒绝。在角落中,腰间系着长剑的西玛正陪在伊丽莎白的身边,眼神中满是威胁的味道,就像是自己一个不回答,立刻会迎来杀身之祸。看这些女人的气势,还有地上那具不知身份的尸体,看来是那个与自己利益相关,却没有出现在这里的胖子出了状况。
“就算要我这样做,也起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
“你的主人在血族的袭击中失踪了。”
“什么?!”
听到湖边的解释松田顿时张大了眼睛,一脸的愕然,那个可以算是独霸一方的胖子竟然失踪了?而且还与那些该死的血族有联系?联想到门口那些异民武士如临大敌的模样,“非常犯罪1系”系长绝对相信湖边并不是开玩笑,与血族扯上关系的袭击,顿时让他一个头有两个那么大。
如果是单纯对付这些逃亡来东京的异民,松田还是相当有自信对付这些失去依托的无根之草,但对手如果是血族的话,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对执掌着黑暗王权的存在来说,只要不与政府直接对抗,要抹杀一两个自己这样的人物,根本就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情。虽然知道血族一直垂涎于这座地理位置极佳的原罪之城,却没想到竟然会直接出手。
“他是我的合作伙伴,并不是我的主人,怎么会和血族扯上关系?”
“我说是,就是。”
用不容易置疑的语气驳回了松田的抗议,湖边径直走到西玛身边,同她低声商量着什么。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的松田却不敢发作,在血族的威胁之前,他很想现在带人直接就走,但万一那个心狠手辣的陈烨没事的话,恐怕他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个心恨手辣的家伙从来不会将什么规则放在眼里,见识过他实力的松田绝对不想再看见那张恶魔般的笑脸,只能退出教堂外安排着一切。
“他会没事吧?!”
连声音都在发颤的伊丽莎白用手指紧紧抓住了西玛的衣襟,楚楚可怜的望着湖边,狼人族的公主就像是失去了保护的雏鸟般。湖边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很清楚陈烨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力量,现在这个情况,只能证明血族开始认真了。
面无表情的CZ一直坐在最前排的长椅上,双眼出神的看着圣母像,在陪伴陈烨身边的那群卫士中,似乎只有瓦修知道些什么,但他却一声不吭的靠在墙边,什么也没有说。
从刚刚懂事的时候起,湖边就在私下中为甘农所收养,依靠着她在交际方面过人的天赋,替他管理着家族中的支柱之一。她甚至比陈烨更清楚甘农的可怕,从小到大从未背叛过甘农,今天却彻底背叛了他。
一旦让大胖子知道了陈烨现在的情况,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已经彻底背叛甘农意图的湖边已经管不了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满心焦虑的她甚至没有通知甘农与迪克,将所有的一切全部压在了玉夜身上,等待着那未知的结果。
突然,教堂外似乎发生了骚动,等大厅中的诸人刚刚回过神时,教堂的大门已经被人推开了。
在四名白袍人的陪伴下,一个穿着类似于古代黑色宫装的少女走了进来,绣着银色火焰的丝绸裙摆与地面发出了沙沙的轻响。鲜红的瞳孔如同宝石般艳丽,映衬着羊脂白玉般的肌肤,她那轻柔的步伐中满是古代贵族的雍荣与高雅。
女孩没有半丝凡尘的气息,再配上那对足晶莹的眸子,构成了一种令人迷失的美丽。最令湖边惊讶的是女孩的脸,那张拥有绝世容颜,却永远是那样清高冷漠的面孔。在陈烨的皮夹中有着一张染满血污的照片,似乎是几个人的合影,照片正中那个神情冷漠的女孩,与眼前的她是如此的相像。
每次胖子看着那张照片时,都会露出了一张让湖边无法理解的神情,虽然两人相隔只是毫厘,却像是差之千里。
在那瞬间,湖边总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与他无关的局外人,被远远的排除在外。
想想说话的湖边突然僵在了原地,几乎稳不住自己的身形,两名白袍人已经将一付简单的棺椁放在了地上。在那打开的棺盖中,露出一张如同大理石般的面孔,已经石化的陈烨,一动不动的躺在棺中。
西玛与伊丽莎白露出了不能置信的神情,似乎想要冲过去,却被湖边一把拦下。
咬碎了丰润美丽的嘴唇,鲜血染红了湖边雪白的贝齿,眼眶中满是晶莹水滴的女子站在了陈烨的棺前,看着面前的女孩。她并不清楚这个如同古代公主般打扮的女孩究竟是谁,在一切未明白之前,她宁原相信这都只是一个骟局……
“我,是玉夜。”
走进教堂中的女孩用最直白的方式交代着自己的身份,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却像是直接在湖边脑中响起,她的嘴唇并没有动过。
“玉夜大人?!”眼前这个没有丝毫烟火气息的女孩,竟然就是那姿色普通,却一直照应着陈烨的玉夜。跪在陈烨棺边的湖边抬起了双眼,看着这个与照片中的月色,是那么相象的女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站在远处的西玛突然赶了过来,手执银剑守护在了湖边身旁,眼前这个女孩的身影带着一种异样的模糊。虽然她清晰的出现在眼前,却没有半点的热量与声音,凭借着狼人那天生敏锐的感官,西玛甚至感受不到任何属于活人的气息。
银发血瞳的黑裙女孩,就像是一位沐浴于阳光下古代公主的亡魂,没有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任何倒影。
似乎发觉西玛正在注视着自己,玉夜转过了那对炽热的红瞳,凝视着她。就像是一阵阴风直接穿过了衣物,侵蚀着自己的肌肤,在这阵诡异的寒意中,狼人女骑士不由微颤了一下。
眼前的玉夜,并不是一个活人……
狼人具有极其优秀的第六感,是异民中相当容易通灵的种族,这也正是狼人法师不多,却拥有相当多萨满与精灵使的原因。确认眼前的女孩就像是灵体般存在,西玛还是控制不住心底的那种恐惧。对生活于黑暗世界中的异民来说,他们与人类一样害怕幽灵的出现,因为那总是与不祥相联系。
而且从异民那五花八门的种族来说,还没有哪个种族在死亡或是没有肉体后,可以像玉夜这样出现在现世人的眼中。就算是擅长灵魂脱离,可以进入时光海探索的法师,也有一个必须归体的时间限制。这个没有任何生机的女孩却像是单纯的灵体,然后将她的存在投射到在场第一个人的心中。
“我并不是个活人。”好像猜透了西玛心中的念头,长裙遮住了玉夜的双腿动作,她就像是足不沾地似的来到了湖边与西玛的面前,“我并不能长久的维持在世间的存在,所以,我希望能够长话短说。”
“我需要十天不受打扰的时间,好让我有足够的时间重新将已经走上冥路的他,再次重新领回身体之中。”
“十天?可以让他复活?”
看着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静静躺在棺中的陈烨,玉夜的话再次将希望带进了湖边与诸女的心中。异民与人类同样不能逃脱死神的召唤,几乎从未有过死而复生的例子,她的声音中却有着一种令人无法质疑的意味。
“仪式绝对不容许任何人的打扰,更不容许任何人触摸他的身体。”
玉夜的声音刻意加重了语气,虽然她用特殊的办法将陈烨灵魂,从通往死界的冥途上强行拦下。一旦仪式失败的话,恐怕就陈烨的存在都会被从这个世上抹去,与其那样,女孩宁可让陈烨死去。
“否则,他就会魂飞魄散,彻底从世间消失。”
湖边看着神情凝重的玉夜重重点了点头,玉夜的表情就证明了一切,不需要她再怀疑那个粗鲁的家伙会再次回到自己身边,野性之后隐藏着柔情的眼睛会再次看着自己。在那一瞬间,哪怕是牺牲掉所有的东西,湖边都决心都要遵守与女孩的约定。
在不远的将来,湖边已经可以预见一场猛烈的风暴,即将对着费尽陈烨心血的“暗夜游民”家族袭来。
甘农虽然一手扫平了整座原罪之城中的圆桌家族,以及他们的附庸,距离平定整个城市掌控一切还差的很远。圆桌家族破落之后众多成员流浪于街头,这些隐藏的敌人心中无比痛恨着甘农,以及他的左右手迪克与陈烨。根据情报这些浪人不断的私下接触,如果一有机会,他们随时就会反咬一口。
对赤蛇家族来说现在用强力的手段尽管结束混乱的局面,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容许出任何纰漏,陈烨作为占据大量家族关键地盘的干部,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如果他死亡的讯息让族内其他干部知道,就算那个根本没法让人猜透的甘农不做些什么,早就嫉妒陈烨那如火箭般爬升速度的其他干部,肯定也会干点什么。
“放心,我一定会守住他的生命,还有守住他的一切。”
“很好。”
白皙的手指抚上了湖边的面颊,异样的冰冷激起了无数的颗粒,湖边脑海中有着柔软的触感,身体却没有任何的感应。眼前这五指晶莹的手指在近距离看几乎是透明的,就像是在灯光下的琉璃,看着无比坚毅的湖边,玉夜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全托付给你了,我会留下相应的人手。”
“你解开第三魂印了?”
一直靠在角落中的黑骑士瓦修突然抬起了头,用黑白分明的双眼,带着三分嘲弄的凝视着女孩。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从寝棺里爬起来,却用这种不人不鬼的形态出现。”
“我有我的理由,‘瓦修’。”
玉夜的面孔上浮现出了与以前完全不同的神情,那种冷漠与威严的神态,几乎可以冻结任何她面前的生物,只有接受世人膜拜的天神或是恶魔,才会有这种容颜。此时玉夜的容貌就像是起了一层叠影,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她降临在了众人面前。那种锐利的气息虽然没有实质,强烈的恐惧却如同万钧巨石般压在了每一个异民的心头,除了天生高傲的狼人武士还在勉强支撑,其他异士武士几乎都快跪到了地上,控制不住那发自心底的强烈颤栗。
“你只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了。”
“原本不是夜,是你。”冷哼一声的瓦修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玉夜面前,“怪不得美洲那帮家伙,竟然会派出如此多的人手伏击我,但在一天后,却又有人来救我。”
“你不满意我对你的安排?”轻笑的玉夜抬头看着瓦修那张阴沉的面孔,就像是搞出恶作剧的小孩,涂着紫色眼影的双眼中透着异样的神采,“你不是最喜欢游历人间吗?”
“你真不愧是在家族中血脉最为纯净,我真是有些同情龙珀那个小鬼了。现在就算再抱怨也没有用处,赛特已经见过了我的映月影,我恐怕很难继续现在的生活了。”
“那好。”将手掌轻轻放在了瓦修的胸前,玉夜用一种几乎不容抗拒的命令式语气,逐字逐句的说着自己的要求,“那就给我乖乖守在他的身边,尽好你的职责,我保证会赠送给你一件从未想到过的礼物。”
“从未想到的礼物?什么意思。”
“你一生中最为后悔的是什么?”
“我一生中最为后悔的?你是指……”
瓦修的声音突然停住了,与面前女孩互相对视着,就像是彼此在用眼神与意识交流。他的确极为后悔当初的决定,但那件事情已经不容任何人后悔,她竟然说可以弥补自己的缺憾。黑骑士的意识中清楚传来了玉夜的念头,瓦修突然皱紧了眉头,既像是愤怒又像是愕然。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后果?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又算什么。”
“我坚决反对。”
“够了,什么时候你敢违拗我的御命了!!!”
斩钉斩铁似的打断了瓦修的回答,玉夜抬起了右腕,10名执着银色长矛的红衣武士,步伐整齐的走进了教堂之中。全身都罩在红袍内的他们,脸上戴着银色的恶魔面具,漆黑的眼眶中跳动着绯红的火焰,整齐的站在了玉夜的左右。
“湖边。”玉夜的声音又恢复了原本那种的平和,轻轻执住了湖边的双手,“这段时间内,我只能让血腥宫殿来帮你,他,全靠你了。”
“我明白。”
对着湖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玉夜的身体突然在明亮的烛光中化为了无数碎片,那随之而来的黑暗紧紧包裹住了那具棺木……